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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Chapter 53 ...

  •   徘徊的人啊,找到你失去的夜明珠了吗?——摘

      出门的时候还晴空万里,车刚上四环天就变了,不知哪飘来的一片阴云,黑压压在上空罩了一会儿,又开始飘小雪。车载电台正在实时播报路况,又是一个令人崩溃的早高峰。

      如此拥堵,叶煊却吹着口哨开车,很是惬意的样子——又是《大花轿》的调儿。

      秦觅端正坐在副驾上,单手捧着书看。

      叶煊趁前面车插队的工夫瞟了一眼秦觅,搭话:“这次又看的什么?”

      秦觅抬了一下精装书的硬底封面给他看。

      “百年孤独,嗯,听着很哲学。”叶煊简单评价了一句,又漫不经心问,“讲的什么?”

      “讲加勒比海沿岸的一个小镇上几代人的……”

      “靠!我发现开好车就是一裤衩,什么屁都得兜着!”因为怕刮蹭,一路都谦让无比的叶煊终于在被第N辆车插队以后忍无可忍骂了起来。

      秦觅捧着书不动如山,宛如入定的高僧,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叶煊一顿操作猛如虎抢回了那车前,心满意足说:“说到哪了,加勒比海盗是吧,这电影还有书?”

      秦觅:……

      在这番东拉西扯下,秦觅终于意识到此人“醉翁之意不在酒”,轻轻把书一合说:“《百年孤独》是一篇魔幻现实主义长篇小说。”

      “会比我市的早高峰还魔幻?”叶煊说完看秦觅没笑,居然自己厚着脸皮笑起来,“再不好笑你也给点面子哈哈两声啊!”

      “哈哈。”

      叶煊:……

      这短暂的尴尬当然无法阻止话唠的脚步,叶煊又说:“哎,你戴上这眼镜真特别严肃,跟我高中班主任似的,总觉得你开口说话就要点我上黑板做题,心理压力特别大。”

      秦觅说:“记得上次你还说我像你和蔼可亲的奶奶。”

      听了这话也不知叶煊想到了什么,嘴边的笑意温馨又无奈,似乎想忍回去的,最终肆无忌惮笑了出来。

      是因为想起家人了吗,秦觅想。

      叶煊单手转方向盘说:“她是个非常有意思的小老太太,你见了就知道。”
      、
      经他这么一提,秦觅想起出门前谢长鉴的那通电话,心中略有些不安,表面却不露声色问:“你今晚要陪家人吃饭,跑太远不方便,所以我们现在又要去哪里?”

      “你怎么就不怀疑……”叶煊刻意强调了“我们”二字,“我们就在去见家长的路上?”

      秦觅镇定自若回答:“寒冬腊月穿破洞牛仔裤配秋裤,我不觉得是回家见爸妈的好选择。”

      叶煊视线下移看了看自己别出新意的裤子,有点洋洋自得说:“请不要对我过分关注。”

      “很难,”秦觅又补了一句,“毕竟神经病少见。”

      叶煊抬手作势要打人——但被恐吓的对象连眼睛都没眨一下,显然是算准了他打不下去,甚至还有恃无恐把金丝眼镜摘下来,慢条斯理擦镜片。

      叶煊对此人是真的没脾气,抬起的手顺势往窗外一指:“去汇丰银行。”

      两人一下车直奔大门,叶煊一手拽开重重的门,被穿堂而过的狂风灌了个透心凉,赶紧一手推秦觅的背,将人护在身前送进门去,自己才裹挟着风雪跟上,一进门就给上前来的银行职员出示了证件:“警察,办案。”

      “……是,是市公安局的警官吗?”对方愣了愣。

      叶煊点头:“没错儿,我们同事应该也到了。”

      “刚到,这边,两位警官请跟我来。”

      叶煊昂首阔步跟上去,秦觅拽住他的帽兜,将帽子上残留的雪一一拍落,他诧异回头,却也没问秦觅拍他做什么,扬起嘴角就是一个春光灿烂的笑容——售卖笑容不要钱。

      秦觅被他笑得怔了怔,等回过神来不远处会和的市局刑警们已经投入工作,秦觅走过去的时候,他们正在和银行经理核实账户信息,只有江北桥冲他点点头。

      “既然我们经侦部门的同事之前已经初步确认没问题,那就肯定没问题。但为以防万一,今天我让这四位同事再过一遍,把细节核对清楚——这个账户确实没问题,那咱们今天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就把事情结了,省得夜长梦多。这样行吗?”

      因这个案子牵涉到公安局分局,徐放更是公安系统前编内人员,上面对此重视程度不低,估计早有人给汇丰银行打了招呼,经理亲自来主持工作也是怕有问题,听叶煊这么说心里大石才落下,也没顾上管这位警察同志的措辞过于匪气,连连应声:“好的好的,我们全力配合,没有任何问题。”

      又在大堂忙了一阵,经理示意叶煊可以去开保险柜了。

      经理熟练地找到保险柜,打开保险柜后却没开门,转向叶煊说:“警官,已经开了。D304号保险柜,户主徐放。”说完退出来站到远处去了。

      叶煊点点头上前去,开柜子前也没做什么心理建设,一打开看见里面存放的东西着实有点小惊讶:“嚯,都是保值的好东西啊!”

      秦觅和江北桥没上前去,因为地方实在太窄了,每次只容一人过——汇丰银行的私人保险柜分四个等级:ABCD,租金和保密程度依次由低到高,因此作为最高级别的D类保险柜的位置也相对更隐蔽,如果不是警察拿着相关文件来,除了徐放本人,谁也开不了这个D类柜子。

      站在保险柜前的叶煊在想:徐放还算有经济头脑,那点死工资拿来投资理财,就算稳赚不赔也差不多就是这么多家当了,至少徐婷很长一段时间内衣食无忧。

      他一边想要不要也买点基金,一边准备清点数量,“小江,我给你念啊。”

      江北桥会意,赶紧拿笔记本:“稍等!”

      叶煊伸手进去一阵掏,忽然在真金白银间摸到个小东西,两根手指一碾,都没看就知道是个U盘。

      为什么会有个U盘?

      这是叶煊的第一个念头。

      随即他做了一个连他自己都没想通原因的举动——借着保险柜做遮挡,众目睽睽下他用手指夹着这枚小小的U盘塞进了袖口,随即装作找手机,趁机把U盘转移到了裤包里,一切神不知鬼不觉就发生了。

      当他回过神来看着眼前金灿灿的“小山”,忍不住摸了摸裤包里藏着的小东西,突然懵了。

      徐放可是板上钉钉的犯罪分子,就算这个柜子里的东西都是清白的,在经侦部门给出结果前,谁也没资格把里面的任何东西占为己有。何况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清点相关财务,以便和经侦部门再次核实调查结果。

      可他却从里面拿走了一个U盘。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不能光明正大把东西拿出来?

      他确认当时是本能一样的反应,认为这东西有猫腻。也许是做刑警时间长了养成的敏锐,也许是疑神疑鬼,也许是直觉,但这些理由依然无法说服自己,直到第一万次自问的时候,他倏地想起了审讯室里徐放的那个眼神。

      ——我能信得过开那个保险柜的人只有你。

      那个无声的眼神在此时此刻看来,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他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拜托我这件事,从一开始就别有目的?

      ——为了让我拿到这个U盘。

      还是说这个U盘里的东西无关紧要,是我想多了?

      ——如果无关紧要,为什么徐放要花那么多钱租用银行最高级的私人保险柜,只是为了存钱保值似乎说不通。

      又或者徐放留了后手?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个U盘里究竟有什么?

      “头儿,我好了。头儿?”江北桥喊了两声见没反应,看向秦觅。

      秦觅微微皱了一下眉,扬声喊了一句:“叶煊!”随即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如果你从里面拿走一条,我们看得一清二楚,还有监控为证,别想了。”

      叶煊回过神来,转头的瞬间神色就变了,面向几人的时候脸上带着调皮的玩味,笑嘻嘻说:“哎呀,被发现了。”说着果真拿了一块两根手指宽的小金条冲他们晃了晃,“不如我们仨私吞了吧?三三开,剩下一成打点经理。”

      银行经理一脸“我是谁我在哪我听到了什么”,目瞪口呆愣在原地。

      叶煊爽朗一笑:“说笑说笑,言归正传,小江,赶紧点数。”他再看回保险柜的时候脸色一沉,盯着里面明灿灿的东西,心情十分复杂。

      忙活到中午,汇丰银行的事才告一段落。

      虽然不知道这些钱交到徐婷手上时,民警们会怎么对她解释——这些钱是她唯一的亲人如何存下来的。但眼下的情况,这笔钱对这个孤苦无依的小姑娘来说太重要了。

      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是真的万万不能。

      “头儿,我就在这个路口下。”后座上的江北桥说。

      叶煊找了地方停车,等人走了还没来得及开口,被秦觅抢先说:“可能还要麻烦你继续做司机,送我回家。”

      两秒后叶煊才回过味来——这个“家”指的不是他们两人最近住的那个。

      叶煊试探说:“什么事,着急吗?”
      、
      有一秒,他甚至有点怕听到秦觅的回答。

      秦觅的伤好后,他们两人之间从没有讨论过“住宿”问题,仍然这么不明不白住着。可说到底秦觅自己有房,两人非亲非故,实在没理由继续这么糊弄下去了。叶煊一直没找到机会开口,也有点自欺欺人地想:要是我一直不提,是不是他也能就这么一直住下去?

      可眼下显然到了不得不谈的地步。

      叶煊心里忽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不等秦觅回答就急匆匆再次开口,带着点说笑的意味,阴阳怪气说:“该不会你真怕我带你回家见家长,这就跑路了?”

      说完他又觉得自己表现得太刻意了,讪讪看了一眼秦觅。

      秦觅反倒若无其事,不冷不热说:“每周五我都要和我父亲一起吃个饭,之前受伤不方便,今晚却是非得回去一趟了。”

      叶煊长长的“哦”的一声,把一肚子话咽回去。

      秦觅朝他看过来,两人莫名其妙交换了一个无声的眼神,又莫名其妙各自移开,把车内的气氛推到了堪称诡异的地步。

      似乎,他们两个都看到了对方眼中未宣之于口的东西。

      随后是秦觅先开口。

      他侧目看着车窗外的天——天气预报说今天轻度雾霾。高楼间的确有些雾蒙蒙的,只是不确定是因为下雪还是别的什么。尽管如此,他依然看到阳光穿透云层的渺茫微光,混杂在片片雪花中簌簌而落,不见踪迹,徒留一地雪白。

      “新年伊始,总是要团团圆圆才好。”他轻声说。

      叶煊盯着前方的车流执拗地看了一会儿,似乎放下了什么东西,也像是有了什么打算,但总之眼下不想太过勉强秦觅,笑意重回眼中,兀自一笑:“也好。”

      秦觅悄无声息朝他看,同时,手机响了:“他大舅,他二舅,都是他舅……”

      “喂,酒醒了?”

      “咦,你怎么抢我台词,我以为你还睡着呢。”电话那边的吴一用颇为惊讶。

      “睡个鬼,经侦的来汇丰银行协助调查你不知道?”叶煊说,“我刚忙完打算回去睡个回笼觉。”

      “你可能睡不了了。”吴一用有点幸灾乐祸。

      “谁又搞幺蛾子?”叶煊非常敏锐。

      “刚刚接到报案,有个初中生可能失踪了。”

      叶煊一时错愕道:“初中生失踪?”随即恢复理智,又郁闷又觉好笑,“不是,寻人归辖区派出所管,咱不管这事。怎么着,开了个先例以后,找不着人都往市局跑是吧?”

      吴一用一番欲言又止,没接上趟。

      叶煊又说:“行了,让报案人去派出所。不过为了避免出现孙文竹的事,你给派出所同事打个招呼,让他们上点心,初中生青春期不好伺候,别真出什么事。”

      “可能……不行。”吴一用为难道。

      叶煊一蹙眉,觉出点什么来,却也很爽快地没多问:“那王队不是回去了,让他拿主意就行,他说办就办,我们听从指挥。找我顶个屁用,我是居委会主任还是派出所片儿警?”

      “……就是王队让找你的。”

      叶煊头上一排黑线,又听吴一用说:“报案人吵着闹着让咱们帮他找人,王队也头大——你猜猜报案人是谁。”

      看来不简单了,叶煊想。

      随即他一挑眉问道:“谁?”

      “潘少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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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叶煊打算忙完银行的事带上秦觅直奔大院儿,可秦觅回家的理由确实很充分,还没争出个结果又被这通电话搅了浑水,只好把原计划改得面目全非——先开车送自己回市局,再由秦觅开车回家,新年第一天,两人各奔东西。

      在市局门口,秦觅本不愿意开走两人唯一的车,可叶煊坚持说自己这边很快就忙完,离家也近,还能回大院儿开他的SUV,退一万步说蹭同事车也方便。秦觅蹙眉想了好一阵,这为难的态度几乎让叶煊以为是要把车送他。

      叶煊觉得他实在别扭,当机立断把车钥匙拍在车前盖上,“吃完饭早点回来,开车慢点。走了。”

      秦觅张嘴想叫住他,却好像被寒风呛了嗓子,最终没说话。

      叶煊一进门就问:“那小子呢?”

      吴一用迎上来攥住他的胳膊肘,一个劲儿挤眉弄眼狂摇头,暗示还没送到,从吴一用座位上站起来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身上穿着蓝白相间的运动校服,一见叶煊就伸长手臂挥动:“叶哥!”

      这扑面而来的青春洋溢和熟悉的校服着实刺激到了叶煊,原地站着一叉腰,摆出长辈的姿态:“叫什么哥,注意辈分和身份小同志!”

      这浓眉大眼的少年在刑侦队如入无人之境,三两步绕过众刑警的办公桌上前来,显得有点急切:“叶哥你可算来了,王叔说这件事归你管,你快发个话。”

      这位管刑侦队支队长叫“叔”、副支队长叫“哥”的高中生,正是施副局长的亲儿子——潘少凡。

      不怪他跟众警察称兄道弟,但凡这个年纪的小男生,谁不爱面子。何况他从小就在各公安局混迹,出入市局更是家常便饭,小学假期有一半时间都赖在局里写作业,下课早了也是往市局某个办公室里一坐,看见穿警服的不是叫叔叔阿姨大伯大爷,就是叫哥哥姐姐,这到底是一种怎样的自豪体验,拥有同款童年的叶煊对此很有体会。

      叶煊上下打量他,“哟,校服还是和以前一样丑,大侄子还是和以前一样萌。今儿不上课啊?”

      潘少凡跟他说话的时候像个小大人,无奈说:“又有家长告到教育局去了,说我们元旦补课增加学生负担——特此放假一天!”

      “拉倒吧你。”叶煊一把搂住潘少凡的脖子,把人往外带,“逃学就逃学还赖教育局,天堂有路你不走,市局有你妈你偏来!算你小子运气好,她去省厅开会了,你赶紧给我哪儿来的回哪儿去,我就当没见过你。赶紧走!”

      潘少凡被他推得一个踉跄,回头说:“叶哥你听我说啊!”

      “没用,把他书包扔过来!”叶煊下令。

      吴一用抱着潘少凡的书包走过来,叹气说:“你看我说吧,他回来铁定赶你走,你还不如跟我们吃鸡,先玩几盘再说。”

      潘少凡看他一眼,坦言:“你技术不行。”

      附近的刑警们憋笑憋得好辛苦。

      吴一用当场就急了:“小屁孩儿瞧不起我们人民币玩家还是怎么?你要这么不够意思我可不帮你了,走走走,小白眼狼!”说着就把书包扔给潘少凡。

      潘少凡这才想起什么,急忙讨好:“小吴哥!我错了错了!”

      “讨好他没用,现在我说了算,你再不走我打电话给你妈打小报告了啊。”叶煊下最后通牒。

      潘少凡急得眼睛都红了:“别啊叶哥,我真是来报案的!!”

      “报什么案,你小子是个什么鸟我……”叶煊话都没说完就看见一个胖嘟嘟的小女生从谢长亭的办公桌后面站起来,怯生生说:“我们还是走吧?”

      叶煊的脑子里当即闪过许多念头,心知无论如何在外人面前必须得给潘少凡这个面子——何况还是在女孩子面前,立即改口:“……我,我倒是想听听你报什么案。这是你同学?来,跟我去办公室说。”

      这态度大转变令潘少凡喜上眉梢,立刻把事情始末说了。

      这女生叫葛妍,十四岁,在一所私立中学读初二,是潘少凡的邻居。今天早上两人在小区早点店相遇,葛妍不安地怀疑她的同学失踪了。两人越说越担心,潘少凡到底是警察家属,一拍胸脯就把人带到了这里来。

      叶煊听完快速和谢长亭远远对视了一下,单腿靠坐在自己办公桌上问:“你同学叫什么?”

      葛妍怯生生看他一眼,又去看潘少凡。

      潘少凡安慰说:“你别怕,警察问你什么你就说,他们肯定能找到人。”又补了一句,“叶哥就是那个拿大喇叭说话的网红警察,你认出来了吧,他可牛逼了!”

      谢长亭在沙发上扑哧一声笑出来。

      叶煊一脑门冷汗说:“那什么,未成年不许说脏话。办案期间叫我叶副队长,别给我嬉皮笑脸。还有,”他也补了一句,“哥哥不是网红。”

      他这么一严肃下来,葛妍好像更紧张了。

      没办法,谢长亭默契地出来救场,笑眯眯拍了拍葛妍的背,担任起和蔼可亲女警察的使命:“没事的,不用紧张,你知道什么说什么,说得越多对我们越有利。”

      “没错,他们可是货真价实的刑警!多大的案子都能查!”

      叶煊实在听不下去潘少凡吹牛皮,矛头一转,指了指葛妍明知故问:“她是你同学吗?”

      潘少凡愣了一下:“不是。”

      “哦,那就是……失踪的是你同学了?”

      “也不是。”

      “那有你什么事,回学校上课去!”叶煊道。

      潘少凡又急了:“叶哥,副队长,我我我我我我也是报案人,得陪着她!”

      叶煊才不吃这一套,手背向外晃了两下示意赶紧把人带出去,旁边的吴一用和王浩宇一对视,生出“棒打鸳鸯”的快感来,心里别提多乐呵了。

      等眼看着吴一用和王浩宇一左一右架着潘少凡出去,外面传来潘少凡不满却徒劳无用的反抗声,叶煊才冲葛妍投去一个等待的眼神,目光有点冷,不太近人情。

      葛妍做了一个吞咽动作,重新开口:“她叫奚白烟,是我的同班同学。”

      叶煊从书桌上撕下一张纸,拿了笔递过去,交代道:“之后我问你什么你就把回答同时写下来。”

      葛妍规规矩矩低头写字——奚白烟。

      这名字真像从琼瑶剧里摘出来的,叶煊想。

      “哪所学校?”

      葛妍回:“英才国际中学。”随后在纸上写下名称。

      连谢长亭都轻轻挑了一下眉——英才国际中学,蓟城最知名的私立中学,原因无他,学费一年二十万,还不含学杂费。所以人人心知肚明,能进这所学校的学生,非富即贵。

      她重新打量了一下葛妍——白白胖胖的小个子,最多一米六,但看起来至少有一百五六十斤;单眼皮,眼睛小的像在死猪皮上划开了两条缝,惨白,还水肿;酒糟鼻,鼻梁塌得等同于没有;正在矫正牙齿,看样子以前是龅牙。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她做了离子烫,可能私立学校对学生外形不太严格,一头长发特别死板地贴在头皮上,远看宛如是生硬的黑纸粘上去,越发显得她头大脸大,像个发育不良的肿胀巨婴。

      这样打量和评价一个人不礼貌,尤其是对青春期正在发育的女孩子来说。谢长亭赶紧收回神思,草草做结论:这个女孩子长得实在太……不友好了。

      这期间叶煊又问了葛妍几个简单的问题,诸如:你为什么会觉得奚白烟失踪了?你最后一次见到她是什么时间?你最后一次联系她是什么时间?

      葛妍的回答也很常规,没什么毛病。

      奚白烟是她最好的朋友,那女生性格似乎比较活泼开朗,酷爱发朋友圈。问题就出在昨天放学后到今天中午,葛妍都没看到奚白烟更新朋友圈。

      她觉得这不正常。

      从来不发朋友圈的叶煊实在没想到这也能作为“证据”,想了两秒后一本正经说:“了解了,非常感谢你的配合和对警方的信任。有事找警察,很好,思想教育做的不错。这样,你先跟这个警察阿姨去吃个午饭,这边有什么消息会及时告诉你。”

      葛妍轻轻放下笔,把纸也摆放的很整齐,这才起身唯唯诺诺问:“我可以跟潘少凡一起吗?”

      叶煊爽快点头:“当然可以,他就在外面,去吧。”

      人走后叶煊还是给施佩蓉打了个电话,至少知会一下这位操心的母亲,省得她找不到人也以为自己儿子失踪了。午后又百无聊赖玩了一会儿保卫萝卜,终于等来了初步调查结果。

      “联系上奚白烟的父母了。”

      “怎么说?”叶煊用两根手指夹着葛妍写过字的纸,用嘴吹着玩——他必须承认,这小姑娘写得一手好字,隽秀灵气,字里行间透着成年人落笔的圆滑。

      江北桥照着记录小本子回忆道:“做小本生意,父母都在外地进货。她父亲说,最后一次联系是昨天放学后奚白烟给她母亲打电话,说元旦小假要和同学聚会,从家里拿了两千块钱。”

      王浩宇说:“头儿,一次聚会那么多钱是不太正常。”

      叶煊说:“学费都交得起不在乎这个了。她父母怎么说的?”

      “说这孩子费钱。”江北桥老老实实回答。

      叶煊做出个无语的表情,气笑了:“不是问你这个。”

      江北桥有点尴尬,继续看着小本本说:“哦,我们怕吓到家长就没提报案的事,声称是公安系统安排的片区例行调查走访,随便编了个理由,总之让她父母尽快确认孩子安全。”顿了顿,“很快她父亲就从微信得知,奚白烟虽然一夜没回家,但一直和同学们在一起,人肯定是安全的。”

      吴一用翘着二郎腿下结论说:“潘少凡这小子肯定是想把妹才搞事情,说什么有人失踪来逞威风。他那什么审美啊,小胖妞也看得上。”

      “也不是谁都喜欢你那些蛇精脸。”叶煊调侃完伸了个懒腰,没精打采站起来说:“行吧,既然人爸妈都这么说,咱就不操这个心了。”

      之后跟潘少凡和葛妍再三强调“你们可以放心,他父母确认过她的安全了”,这才两个学生送走。叶煊不用值班也不用上班,收拾收拾就打车回大院儿。

      由于有一段日子没回去了,又是他生日,一顿饭吃到了十点多才回小家,路上还顺道去谢长鉴那里拿了东西。

      “你怎么也跟我妈似的,一堆东西往我这儿送,你看看我后备箱,狗粮都有六袋。到底是我生日还是狗生日?”叶煊摸黑往车里看的工夫,已经被谢长鉴塞了几个袋子在手里,掂了掂还有点分量,“这又是啥?”

      “三只老母鸡。”谢长鉴说,“后备箱还有腊肉腊肠和过年的东西。都是我妈给她好女婿备的,笑纳。”

      看他幸灾乐祸的表情叶煊骂了一句:“王八蛋你也不劝着点。”

      两辆车停在街边,都开了后备箱,两人吭哧吭哧从这辆车搬到那辆车,愣是在大冬天搬出一身汗。末了,两人并肩往后备箱一坐,各自点了一根烟。

      烟抽完了也没人说话,两人还被落了一头的碎雪渣子,手脚也开始有点发凉。

      还是叶煊先站起来:“走了。”

      “哎!红色那个箱子是大哥我的一点心意。”谢长鉴依然坐着,脸上若隐若现一股笑意。

      叶煊笑了两声转着车钥匙上了车,从车窗伸出一只手拍了两下车门,“谢了兄弟。”

      一回家,叶煊只顾上把老母鸡和新鲜食材带上楼放冰箱,其他东西都留在车里,喂完狗、洗个澡已经快十二点,他迫不及待从裤包里掏出那枚小小的U盘。

      客厅没开灯,电脑屏幕的白光照亮了他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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