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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Chapter 50 ...

  •   你能得到极大的宽恕,因为你深有所爱。——摘

      徐放这才意识到中计了,也不生气,就看了一眼叶煊,坦然说:“我和杨子玉是单线联系,没经手任何人,包括这个经理。我不是‘他们’的人,杨子玉可能也顾及我警察的身份,很多事都不让我知道。”

      这确实说得通,很多毒贩都是单线联系。

      何况徐放是个警察,就像一柄双刃剑握在手里,有共同利益的时候,他能给杨子玉提供庇护,诸如抛尸善后;可徐放不沾手贩毒的事,又是公安系统编内人员,谁也不能保证他什么时候会撕破脸和杨子玉争锋相对。

      叶煊略一思索问:“那杨子玉背后的利益集团你肯定也不了解?”

      徐放没回答,轻点了一下头。

      审讯里安静了一会儿,叶煊突然话锋一转:“别的没什么想问了,认罪书上写得很清楚。只是我个人还想问你——你报考警校,是因为出了那事后想保护妹妹?”

      走到这一步,该查到的都查到了,所谓铁证如山,徐放比另外两人都清楚这种情况下已经不适合负隅顽抗,所以他一直很配合,甚至有点自暴自弃的意思。但此时脸色却阴沉下来,显然不想谈这个。

      “还是……那几个派出所的警察让你失望了?”叶煊看人脸色的本事一向厉害,“你报了警,他们却当你是个不懂事的孩子,胡闹一场而已。”

      徐放半晌才说出话来,声音也低沉的有点吓人:“都有。”

      大人总想当然把未成年人当做“什么也不知道”的孩子,安抚他们、呵护他们的时候,也把他们的话一笑置之,把他们的行为大而化之,总觉得没什么大不了。

      却不知道他们其实什么都知道。

      徐放也好,华言波也好,他们都曾向别人寻求过帮助,都曾向外界发出过微弱的呼喊和求救。

      然而却没能等来盖世英雄。

      没人正确引导他们、帮助他们,那些在成年人眼里不值一提的“小事”,就都可能成为罪恶之源。在孩子心中种下第一颗罪恶的种子以后,任其野蛮生产、生根发芽,后果不堪设想——受过伤害的他们用几乎相同的方式去报复别人,甚至伤害无辜的人。

      这样的人,像是陷入了一个糟糕的恶性死循环,所有的恶意和伤害,最终还是会回到他们身上。

      无人救赎,不死不休。

      想到这里,连叶煊也不能免俗地问:“徐放,你后悔过吗?”

      “谈不上后悔吧。”徐放的态度依然不冷不热,淡淡说:“围棋应该算是我仅有的兴趣爱好,教会我一个道理——落子勿言悔,选择了就选择了。”

      “人生最难的不是做选择,而是本来有选择,却因为命运的安排落到无可选择的境地里,走错一步就成死局。如果是所谓的‘命运’使然,你也不后悔?”

      “你也说了,一步错、步步错,没什么好后悔的。”

      叶煊沉默着把桌上的东西一一收拾摆放整齐,好一会儿才似有所悟说:“命这个东西就是很不公平。含着金汤匙出生、顺风顺水的大有人在,比你惨、比你苦的却也不少,所以玩不过退出就是了,不是什么事都得跟下棋一样寸土必争,你还有妹妹。人只要活着就得认命。”

      他说完用手掌重重拍了两下桌面,算是和徐放告别,站起身就往外走。

      “叶队!”徐放突然叫他。

      叶煊止步门边,微微偏了一下头。

      徐放说:“你去看过婷婷。”顿了顿,“谢谢。”

      “查你的时候顺便而已,不用往心里去。”叶煊没回头看他。

      “其实……你说的也不全对——玩不过我还可以掀棋盘不玩。”

      闻言叶煊一怔,心里隐隐升起一股不安,只听徐放又说,“能最后麻烦你一件事吗?”

      徐放不是会轻易开口求人的人,叶煊转过身来:“你说。”

      “汇丰银行总行的保险柜里我存了一些钱,是干净的,你们不放心可以查。密码是婷婷的生日。你能再帮我去看看婷婷吗?”

      说实话两人还没到可以托孤托妻的关系,何况眼下还站在对立面。叶煊刚想拒绝,徐放又言辞恳切说:“我信得过开那个保险柜的人,现在只有你。拜托了。”

      叶煊凝视他片刻,“好,你放心。”

      后续把相关文件整理好,又重新顺了一遍确认无误,尽管知道离结案还有漫长的路要走,但叶煊心里终于算是对自己有了个交代。

      他站在市局大门口的楼梯上抽完一根烟,在夜色中开车回家。

      这一路上他心里走马灯似的闪过很多念头,直到下了车抬头一看——家里的灯亮着,忽然心里“咚”一声像是找到了归宿一般,终于应声落地。

      当他打开家门,屋子里随着暖气扑面而来的还有饭香。

      大概有十几秒时间,他愣在家门口一动不动,抓心挠肝却也平静如水,肚子里像是一锅熬了几天的稠浆糊,黏黏糊糊,说不上来到底是个什么滋味,但他很确定自己从没有过这样的感受。

      “叶煊?是你吗?”秦觅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

      在秦觅听到钥匙孔发出“咔哒”声之前,人民币已经被脚步声吸引着冲向大门,因此他料定是叶煊回来了,可门开了又没人声,实在有点奇怪。

      早就奔出来迎接的人民币在叶煊腿边哼哼唧唧撒娇,又是摇又是蹦。

      秦觅单腿跳出厨房,半倚着冰箱探出头来:“回来了怎么不吱声。”

      他穿着一身浅灰色的成套睡衣,棉麻质地,纽扣一直扣到最上面,外面系了叶煊从来没用过的围裙,手里拿着一双特别长的筷子,金丝边眼镜被他当成墨镜似的卡在头顶上。

      这么居家的打扮和状态,搭配着一屋子的热气和香味冲叶煊呼啸而来,直戳在叶煊的某根神经上,导致他下意识吞咽了好几下,才从善如流发出一声:“吱。”

      秦觅先是一愣,明白过来啼笑皆非说:“洗手准备吃饭吧。”

      等他转身回厨房,叶煊猛地抹了几下脸才恢复正常,关上门扬声说:“你居然会做饭!你可真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当代好男人典范!我受宠若惊,真的,让我看看你做了什么满汉全席犒劳我。”

      说着叶煊进了厨房,凑过去看,锅里果真煮着什么东西,白气四溢,看都看不真切。案板上也都是各类食材,一个大碗里还有已经煮熟的成块牛肉和熬好的汤汁,旁边是一盘绿油油的青菜,看着特别舒服。

      “锅里是什么好东西?”叶煊往灶台边凑,还不忘顺手拿一块牛肉放嘴里。

      秦觅看他一眼:“洗手。”

      “不干不净吃了没病。”叶煊贫完还是乖乖去洗手,忍着笑说:“还别说,我妈留下的这件粉红花边小围裙给你穿,毫无违和感,一看就是可以托付终身的好男人……”

      “还想吃饭吗?”

      叶煊转身扯出个灿烂的笑容:“想。嗷嗷待哺中。”

      秦觅用警告的眼神又盯了一下叶煊,这才穿着粉色的女式围裙从柜子里拿了一个大碗,看样子准备把美食盛出来了。

      “是什么?”叶煊又凑过去。

      “红烧牛肉面。”秦觅用筷子搅了搅锅里,白气散开,终于看清锅里是不断翻腾的面条。

      叶煊:???

      叶煊为“满汉全席”准备好的彩虹屁就在嘴边,却突然没了用武之地,还没重新想好台词便听秦觅歉然说:“我口味偏西式,不太会做饭,尤其炒菜。今天时间仓促,只能煮个面,抱歉。”

      “没,没事儿,这不挺好的。”叶煊倒不是真在意吃什么,只是和心理预期差距太大,一时有点转不过弯来,片刻后接过碗和筷子,“我来我来,你坐着去吧。”

      秦觅有点惊讶:“你会做饭?”

      叶煊从他的声音里还听出了一丝隐隐的期待,捞面条的时候不答反问:“你看我像会做饭的人吗?”

      “不像。”秦觅想都没想。

      叶煊哈哈大笑几声,把第一碗热气腾腾的面塞给秦觅,“你猜怎么,我虽然不会做饭,但我会吃啊!方圆百里的外卖都是我养活的,当然他们也养活了我。你自己加料啊。”

      秦觅无话可说,加了东西端着碗就默默出去了。

      “你什么意思,还嫌弃我不成?你也只会煮面好吗大哥!咱俩半斤八两,龟别笑鳖没尾巴——哎你留点肉给我啊!!”

      两人各自端着一碗面,坐在沙发上,一时相顾无言。

      “他已经吃过了,晚点你带出去遛遛。”

      叶煊反应了一下才知道在说人民币,“行,那我们也赶紧吧,开动!”

      也不知道是饿了还是秦觅手艺好的原因,叶煊风卷残云般将两碗面条下肚,愣是吃出一身热汗来。而秦觅斯斯文文、慢条斯理吃着,哪怕中途叶煊炙热的目光始终觊觎他碗里的肉,也没能影响他的进食速度,堪称心态极佳。

      “啊——”叶煊突然发出了诗朗诵前奏的声音,然后破坏气氛地打了个嗝,“饭后一支烟,快活似神仙,你应该不介意我……”

      秦觅侧目看过来。

      “好的,你介意。”叶煊讪讪说完叼着烟去阳台吹冷风了。

      原本叶煊只想站着抽根烟就回去,可眼下一独处就难免心猿意马,冬天的冷风刺骨寒,他只穿了一件薄毛衣,却站在阳台上迎着冷风出了神。

      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到身后的门响,刚回头就被一件外衣罩在肩上:“不是只抽根烟吗,我碗都洗完了。”

      明明声称让人家来家里养伤,结果病人来的第二天,瘸着一条腿还又是买菜做饭又是洗碗收拾,连带还给他添衣,叶煊少见地表现出了尴尬,咳嗽两声没说话。

      秦觅也披着厚外衣,站在他身边将两只手担在阳台栏杆上,视线远眺。

      叶煊看着他的侧脸,下颌的弧线流畅自然,鼻梁高挺,睫毛卷长,眼角那颗泪痣在月色下显得异常妖冶,但他心里不自觉升起一股温情,语气也变得温柔许多:“你白天干什么去了?累的话早点睡。”

      秦觅沉默不应。

      叶煊也不追问,移开视线也往远处看,没几分钟又拿了一支烟夹在手里。

      “能给我一支吗?”

      在叶煊惊讶的目光中秦觅看向他,坦然接受注视并坦荡回应说:“会不会和想不想的区别而已。”

      叶煊把烟抖出来递给他,拿出火机递过去却又被拒绝,他也不多想,给自己点上一支,稀里糊涂抽了两口却忽然笑出声来。

      ——秦觅居然会抽烟。

      “笑什么?”秦觅用修长的手指撵着烟头,“我以为你今天心情不好。”

      被说中心事的叶煊一怔,却嬉皮笑脸说:“有活干有饭吃有烟抽,再不济还有人陪着大晚上喝西北风,我有什么不开心的。”

      “哦。”秦觅简单应了。

      别看叶煊表面上没个正经样,骨子里不但要强,还非常认死理,典型的“铜钱”性格,外圆内方。长这么大,小时候在大院儿有家人日日夜夜陪着,又一直都有谢家两兄妹作伴,上学和工作都是拉帮结派、成群结队有人在身边闹腾着,很少有真正意义上的“独处”。

      他自认是个不太会“独处”的人。

      但凡心里有点事想一个人憋着,总也瞒不过身边的人,他不愿意承认这些时候是他缺心眼、不愿意耍心机,所以只好顺其自然有什么说什么,不为难自己,也不为难别人。

      “今天见了徐放。”

      秦觅毫不意外,点点头算是回应。

      叶煊猛咂了几口烟说:“他救郑仪的时候,是真心的;后来冲我们开枪,也是真心的。”顿了顿,“这回来的一路上我都在想,到底是什么推了他一把。章策元也经历了那些事,他为什么没长歪?郑仪经历这么多事活下来了,她会不会长歪变成下一个华言波、下一个姜鹏?还有金柯、孙芳,甚至郑仪的父母,他们以后又会变成什么样子。人和人不一样,但区别到底在哪里?”

      “你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秦觅接着说:“有一个章策元能负重前行,当然会有很多像他一样坚强着从泥泞里站起来的人——你相信它是对的,它就会来找你。区别只在于你信不信。”

      没想到说出的这句话又回到自己面前,叶煊叼着烟咧嘴笑了一下,又眯着眼睛说:“话是这么说,可如果全靠好人自己拯救自己,靠坏人自己约束自己,要我们警察干什么用,要法律干什么用?如果法律维护不了公平正义,它将毫无意义。”

      “不会的。”秦觅说,“不是还有你吗?”

      叶煊一怔,哭笑不得说:“真当我是无所不能的黑猫警长啊?”

      秦觅不置可否,继续用手指碾烟头,把里面的烟草来回摩挲着说:“每个人做事都有他自己的道理,好像站在他们的角度确实没错。”

      姜鹏华言波徐放为自己和所爱之人报仇,有错吗?

      错的人是因一己私欲侵害未成年的隔壁邻居、奥数老师、远房亲戚,可埋下的这颗复仇‘炸/弹’却波及了很多无辜的人。他们和绝大多数人一样,出生在普通的家庭,受九年义务教育长大,参加中考高考进入大学,一边在持续走高的房价和物价压力下努力生活,一边憧憬美好的未来,却因为别人的爱恨情仇,生命就此终结。

      陶兆琴、孙文竹、郑仪又有什么错?

      “大家都很有道理,那到底是谁错了——这不就是法律存在的意义吗?”

      秦觅轻声发问完这,又总结似的说了一句名言:“‘世界上有两样东西不可直视,太阳,和人心’。你越想看清人心,只会看得越浅薄,纠结这个才是真的没意义。”

      这短短的几句话使叶煊瞬间豁然开朗,胸中翻滚的那些莫名其妙的情绪逐渐退去,刚才有些黯淡的眼瞳里甚至又重新透亮起来,他看着秦觅似笑非笑。

      须臾,叶煊轻声说:“说服章策元的事,谢谢你。”

      “举手之劳,不客气。”

      秦觅说完这句话,嘴边的笑意再也控制不住,就此荡开,化成夜色中一粒璀璨炫目的星,游荡在光年之外的浩瀚宇宙中,飘飘荡荡,却也会降落在人间烟火之中,华灯初上,成为浓得化不开的千万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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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的二十天里,在各方努力不懈和紧密配合下,11.6案顺利开庭审结。真应了叶煊那句话,相关涉案人员有罪有失者一个都没落下,连天河分局内部的问题也一并给处理得干干净净。

      至此,留下的唯二悬念就是那7具无名尸和杨子玉一手打造的贩毒链条。这两个令人头疼的任务被赵国龙指派给禁毒队,点名由尤亚亲自操刀,刑侦队协办,继续摸索。

      而在11.6案中表现不俗的市局刑侦支队的干警们也收获了集体二等功,受到了表彰和嘉奖。以叶煊为首,在此案中多次涉险立功的几位刑警,诸如吴一用、江北桥,被挂在公安系统内网高调点名表扬的同时,奖金和调休假期也一并批了下来。

      刚刚还在抱怨圣诞节都没休假的警察们一下子沸腾了,近在眼前的元旦假期使他们无法冷静,连江北桥都少见地表现出喜上眉梢、喜气洋洋来。

      一下班,都不用叶煊倒数,人眨眼就跑没了。

      叶煊开车回家的路上途径超市,人群中匆匆一瞥,竟然心血来潮去买了一堆食材。当他大袋小袋提着进家门的时候,险些被人民币折腾死。

      “别闹,嘿,坐,坐!”叶煊被狗堵在门边动弹不得,还得高高地举着手里一堆袋子,“啧,叫你坐!不听话是吧张富贵?!”

      人民币兴奋劲儿上来,哪怕坐着也要摇头晃脑。

      叶煊喊:“秦觅!秦觅快出来拿东西,组织需要你!!”

      “来了。”在沙发上看书的秦觅不紧不慢起身,腿伤已经基本康复的他慢悠悠踱步到玄关,扶了扶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颇有点大跌眼镜的意思:“你买那么多东西干什么?”

      “你先送厨房,该洗的洗,该解冻的解冻,我收拾完人民币就过去。”叶煊把袋子一股脑儿塞给秦觅,腾出手来第一件事就是指着人民币下死命令:“你给我坐好!”

      人民币这下不敢闹腾了,一脸委屈坐着。

      叶煊把门一关,从鞋柜里拿出一根细长的鞋拔子,往人民币脚边重重一敲,蹲在狗对面板着脸说:“爸爸好久没教育你,皮痒了是吧?”

      人民币伸出一条前腿去扒拉叶煊,有点讨好的意思。

      “坐好!不许动!”叶煊不买账,又用力往鞋柜上敲了一下鞋拔子,吓得人民币和秦觅都是一颤。

      “越来越皮了!之前爸爸忙没空跟你算账,今天一起!那天留给你秦……你亲爹的早餐,谁让你吃了?那么多狗粮和零食还不够你吃的?你是猪吗你给我起来!”叶煊说着自己也站起来,一指玄关的角落,“去那儿,站好!”

      人民币耷拉着尾巴挪到角落里,背靠着角两条前腿悬空抬着,蹲在那里,这姿势十足十人模狗样的。

      秦觅提着一堆袋子目睹此情此景,实在没忍住笑了一声。

      叶煊回头:“你怎么还站这儿,赶紧把东西放下,不重吗?”转头又吼人民币:“你给我站好!”

      虽然不知道叶煊骂人民币的话他听不听得懂,但神情上来看确实是十分委屈可怜,让人动了恻隐之心。何况有今天这出秋后算账,全是因为秦觅那天拍照发给了叶煊,狗赃并获——他本意并非告状,只是没养过宠物,觉得有趣。

      这么一想,这位刚刚上任的“便宜爹”动的恻隐之心还夹杂了愧疚之情。

      “叶煊,别说他了,不是什么大事。”秦觅说。

      叶煊再次回头:“他最近真太皮了,得说!”

      秦觅又说:“他只是一只宠物犬,除了吃吃喝喝本来也没别的事做,他已经很乖了,不乱尿,也不乱叫,还很通人性,你骂两句就行了。”

      叶煊一向说不过他,谁都说不过自己喜欢的人,于是只好一扭头:“你别管。”

      秦觅想了想,提着袋子进了厨房,没几秒就听见厨房里一声响,锅碗瓢盆落了一地的架势,吓得玄关处的一人一狗同时一激灵。

      叶煊蹭一下站起来:“秦觅你没事吧?”

      等他两步冲进厨房看见秦觅好好的站在地上,这才放下心来,只不过袋子散了一地,蔬果滚得到处都是,两条五花肉也烂泥一样躺在地上,柜子里的碗还给砸了三四个,在地上打着圈。

      秦觅面无表情说:“东西有点重没拿稳,所以……碎碎平安?”

      “你别动!”叶煊跨进去一弯腰就把人抱了起来,“怎么又不穿鞋,穿袜子没用我早说了,你看看,这要是踩到碎片有你疼的!”

      秦觅这下才有点尴尬:“抱歉,故意摔你家的碗。”

      “没事,旧的不去新的不……什么?”

      叶煊这才听懂这句话反应过来,看了看跟过来站在餐厅吧台边的人民币,看了看一地狼藉,又看了看怀里不敢回视的秦觅,猜了个八/九不离十,登时哭笑不得,“我说你这是准备拆家不过日子了?”

      秦觅把拳头抵在嘴边咳了两声,心虚说:“明天买新的还你。”

      叶煊把秦觅抱高一点放在了橱柜台上,身体挤在他两腿间,刚想说话,秦觅觉得这姿势比被公主抱还窘迫,身子往后缩了缩。叶煊哪肯,两手往他两条腿旁一撑,和身体形成一个三角形,将秦觅牢牢困住。

      “你这招围魏救赵会不会成本太高了?”

      秦觅:……

      说着,叶煊又凑近了一点:“我今天还买了一本书,你猜干什么用。”

      秦觅微微侧头,尽量不和叶煊正面对着,很配合地问:“买书做什么?”

      “菜谱。”叶煊又伺机凑近了些,他说话吐出来的气息都全喷在秦觅脸上,距离近的不能再近,声音也放轻了,“我能放假几天,正好研究研究做饭。”

      也不知道是叶煊做饭更有震惊效果,还是叶煊休假更有效果,总之秦觅有点惊讶地侧过头看他,两人的唇就这么擦着过去了。

      一触即分。

      秦觅身子一僵,猛地往后弹开身体。

      他身后却是买来做摆设的刀架子,因为本来也没有实际用途,当然是怎么好看怎么摆,当成装饰品一样横七竖八插着,摇摇晃晃的,看起来安全系数就不高,这要是撞上去铁定得见红。

      叶煊眼疾手快一把将秦觅抱紧,另一只手撑在秦觅背后的墙壁上,这才维持住平衡。他眼睛盯着刀架子一脸惊魂未定,又赶紧低头看秦觅的手臂和后背:“没碰着吧?”

      秦觅全然不知身后有什么,觉得抱得太紧了,忍不住推了一下叶煊。

      “别动别动!祖宗,我还是先把你老人家挪出去吧,厨房危机四伏,不适合你待着,我心脏受不了这个刺激。”叶煊抄起秦觅膝弯把人抱起来,小心避开地上的各色“陷阱”。

      秦觅顺势回头看见刀架和面目全非的厨房,觉得挺可乐,也没挣扎,就由叶煊抱着他出去。

      叶煊踮着脚尖把人抱出去,稳稳妥妥放在沙发上才带着警告意味说,“穿鞋。我最后说一次啊。”

      这么一闹,叶煊也没心情研究菜谱了,打算直接煮火锅,方便又省事,还好吃。他洗菜切肉忙的团团转的时候,秦觅也没闲着,穿上拖鞋拿着扫帚收拾起自己的烂摊子。两人各有分工,配合默契,谁也不碍着谁,这倒是让叶煊心情大好,故而人民币得到一句“有人给你撑腰,这次饶你狗命”,终于逃过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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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年的最后一天,休假中的叶煊等人回市局接受集体二等功表彰仪式。

      对嘉奖叶煊表现的很平静,思绪却跳回这案子审结的那天。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结案”,他吹着口哨出了办公室,看见大厅里站着一个人——金柯。

      “老大,这小子给我们送了一面锦旗,说是孙芳让送的,我让实习生给当面挂起来了,那儿。”

      叶煊有点意想不到问:“孙芳没来?”

      周文五味杂陈说:“身体垮了,在医院输液。”

      叶煊点点头:“那这小子又是干什么?”

      “他啊,带了两条烟来慰问咱们呢。”吴一用夸张地说完还不忘竖起两根手指强调一下数量,“就俩。”

      “收了?”

      吴一用胸有成竹说:“那哪儿能啊!想收我也不敢啊,听说王队马上官复原职回来了,这时候我可不敢惹事,咱们可不能总栽在几条中华手里。”

      叶煊想了想:“我去看看。”

      金柯远远看见叶煊便站直了身体,拿出站军姿的状态接受“检阅”,态度和之前大不一样,令叶煊颇感意外。

      “人和心意到就行,东西拿回去。”叶煊端出警察的正派形象来。

      金柯用手玩着身上那件难看的羽绒服的拉链,显得有点局促,半垂着头,片刻后突然冲叶煊猛地一鞠躬:“谢谢!”

      旁边的刑警见状想过来,叶煊摆了一下手示意没事,金柯也不起身,就这么维持着九十度鞠躬的姿势,身体有些微微发颤。

      看着金柯的后脑勺,叶煊伸手托了一下金柯的手肘说:“这句话你可能听腻了,但我还得说,节哀。”

      金柯抬起头的时候眼眶通红。

      叶煊重重拍了他肩膀,“以后路还长,行了。”

      金柯站直身子说:“叶队,今天除了来感谢你们,我还有话想问你。”

      “问吧。”可等了半天金柯也不开口,叶煊又急了,“问啊你倒是。”

      金柯说:“不是每个问题都那么容易问出口的。”

      叶煊心揪了一下,表面上若无其事点点手表说:“好,不着急,你别酝酿到我下班就行。”

      两人大眼瞪小眼面对面站了一会儿,就在叶煊忍不住想提议出去抽根烟的时候,金柯终于开口了,声音发颤道:“文文……文文她从始至终什么都没做错吧?”

      金柯眼里闪着期待的光。

      “没有。”叶煊郑重其事回答。

      随即叶煊明显看到金柯松了一大口气,他这才明白金柯为什么问不出口,遂一本正经说:“不但没做错,她做的非常好,是个很勇敢的小姑娘。”

      金柯却问:“那为什么好人没好报?”

      叶煊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充满哲学和玄学的问题,想了想说:“我不知道要怎么跟你说,但一个人付出了真心和善意,却没有得到好结果,这事常有。但这是不应该的、错误的,这我们得知道。”

      金柯红着眼眶点了一下头,说不出话来。

      “她在朋友需要的时候站出来,在面对危险时沉着冷静,从没想过放弃生命,直到最后一刻。这都是值得你骄傲的——你喜欢的人是个非常优秀的女孩儿。”叶煊说,“她既然做了正确的事,甚至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我就不能让她死不瞑目。我不能让做了好事的人寒心。”

      金柯眉头一皱,一颗泪珠啪嗒就掉了出来。他慌忙用手去按眼睛,不想哭出来,哽咽着说:“对不起,之前我很……很对不起。”

      叶煊重重捏住他的肩,“没事儿,没事儿。”

      等金柯缓了缓,他噙着泪看着叶煊说:“百无一用是书生,我现在才真正体会到这句话。如果我是警察,或者我有能力惩治坏人,许多像文文一样的人就不会发生悲剧了。”

      叶煊说:“我是警察,我爸他自己也是警察,可我爸死的时候我一样什么都做不了。”

      金柯一怔,瞪着眼睛不知该怎么回应。

      叶煊却很随意地耸耸肩说:“你觉得孤立无援、无能为力,甚至因此恨自己,我都理解。但你得走出来。金柯,害死孙文竹的凶手,他们也是受到伤害后无力自保或保护所爱的人,走错了路才走到这一步。世界上不需要‘义务警察’来伸张正义,你要做的就是往后珍惜生命里的每一天,过好自己的日子,做个好人。”

      “太难了。”金柯嘀咕一句又说:“随着时间流逝,也许,我是说也许,我会慢慢会原谅那些伤害过我们的人吗?这样,生活会不会容易一点?”

      “原谅是不可能的,”叶煊说,“只是有一天你突然想通了,冒出个念头:算了。就这样而已。”

      金柯似懂非懂点点头,将叶煊当做同病相怜的过来人看待,感情上就更能接受一些。叶煊拍拍他的肩松开了手,没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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