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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Chapter 42 ...

  •   我们从未获得过平静,
      与此相反,倒是一再受扰于我们对平静的渴求。——摘

      嗒。嗒。嗒。
      秦觅下意识又看了一眼病房里的钟——十二点整。
      从醒来病房里就只剩他一个人,旁边床位空空如也。看了看刚送来的包,他犹豫着是闭目养神还是看书,下一秒病房的门就被敲响,紧接着就被推开……
      “亲爱的秦先生,您有一份爱心营养餐送到,请问你是躺着等人喂还是坐起来吃?”
      当秦觅看见叶煊笑容满脸提着两个巨大的保温袋进门的瞬间,他一下子就找到了自己一上午坐立难安而频频去看时间的原因。
      不等秦觅说话,叶煊像是有读心术盯了他一眼,鬼鬼一笑:“怎么,在等我?”
      秦觅没立刻辩驳,反而十分自然地将视线停留在保温袋上,用和平实一样的语气和状态,坦坦荡荡说:“确实有点饿了。”
      叶煊瘪了一下嘴,显然对这个回答不太满意:“行吧,小的这就伺候您老人家进膳。给,先用湿纸巾擦擦手。”
      秦觅仔细地擦手,却是用余光瞟正在摆弄保温饭盒的叶煊,像是十分不经意的问:“市局那么缺人手吗?你也不多休息一两天就上班。”
      “比起市局,反倒是某个半夜发烧却一声不吭的人更让我操心。”叶煊说着已经把倒好的鸡汤端过来,放在小桌板上后顺手摸了摸秦觅的额头,“烧退了就行,昨晚你还记得我……”
      秦觅打断他:“昨晚多谢你。”
      叶煊本来觉得经过昨晚后,时机虽然还不算成熟,但可以开口了,可当他看着秦觅的时候,有一瞬间突然就退缩了,甚至连他自己都说不上原因。
      就这几秒时间,秦觅回视说:“谢谢你。”又说了一遍。
      叶煊脸上认真的神情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平时那副嬉皮笑脸的面孔,一摆手转过身去拿保温饭盒:“切,每次都是口头感谢,也不来点实际的,这一只老母鸡花我好几百呢……”
      “说起钱你提醒我了,我的车……”
      被反将一军的叶煊哈哈干笑几声,截断秦觅的话,“几百算什么,谈钱多伤感情啊!我们怎么也算同生共死过了,不是钱的事儿!你说是吧?”
      秦觅端着半碗鸡汤看着他。
      “……”叶煊咳嗽一声,正经说:“实不相瞒,我局是真赔不起你的车,要不我为了群体利益牺牲一下自己,以身相许,把阶级矛盾化为内部矛盾看能不能解……”
      秦觅啼笑皆非笑出来,尽管努力忍住了,但笑意还是在他脸上肆无忌惮荡开:“我是想说我的车买了全额险,你们不用有压力。”
      叶煊“啧”一声:“看来是真好了,都能使坏了。”说着往床边一坐,端着一个保温饭盒品评起来:“不得不说,胖大姐真是个手艺人,这饭做的,绝了!”
      这一点秦觅也很赞同,并用实际行动“喝完鸡汤”表达了感谢。
      “对了,刚才那位是谁?你家亲戚?”叶煊帮着把饭盒妥妥当当放在秦觅面前,又端起自己的那一份大快朵颐。
      秦觅拿筷子的手顿了一下,随即端起饭盒说:“司机。当初是因为我上学需要人接送,可我父亲腿脚不好,所以请了这位叔叔。我成年后就单纯是照顾我父亲出行。今天麻烦他送换洗衣物和一些日用品过来。”
      叶煊低头吃饭,囫囵道:“你爸照顾你也不容易。”
      秦觅没应,只问:“你们打招呼了?”
      其实叶煊进门前十五分钟就到了,可刚巧他从护士那里得知秦觅的病房里有人探病,哪怕只是出于礼貌,他也不会在这时候进病房。
      因为他以为护士口中“探病的长辈”是秦觅的父亲。
      一直在病房不远处等人出来了,他才装作路人偷偷打量,目送人走远,又等了几分钟才进去。
      而整个过程里,他和这位长辈仅一面之缘。
      “没有,我当时以为是你父亲,多看了两眼而已。”
      秦觅点点头没再说话。
      叶煊反倒是想起那一晚病房里秦觅父亲怪异的行为举止,嚼了两口饭急匆匆咽下去,这才小心措辞说:“冒昧问一句,你家是不是有什么信仰?”
      秦觅默默将一小片胡萝卜放进嘴里,轻轻嚼了两下,反问:“什么算信仰?”
      “嗯……什么是信仰啊……你愿意为之付出生命的事物?能支撑你做个好人的信念?就佛教啊基督教啊什么的,具体我也不太了解。”
      秦觅一副了然的样子说:“我父亲有,我没有。”却没有具体说明。
      这话倒是和叶煊的猜测差不多,他也无意打听别人私事,心头一松又忍不住开始作妖,一挑眉说:“你没有吗?人怎么能没有信仰呢!人没有信仰和咸鱼有什么分别?”
      “那你有信仰吗?”秦觅突然反问。
      “我有啊!”叶煊正气凛然说:“我的信仰是世界和平!”
      秦觅将嘴里的胡萝卜咽下去,无情指出:“你说的这个好像叫‘梦想’,别偷换概念。”
      “那也总比你没有好吧?”
      也不知道他是故意胡搅蛮缠、强词夺理,还是又在开玩笑、跑火车,秦觅也不会真的和他计较,闻言只是一笑置之。
      谁知又听叶煊说:“你相信这个东西是对的,它就会来找你。”顿了顿,“这就是信仰。”
      秦觅微微一怔看着对面毫无吃相的人。
      叶煊此人,说他身量修长或身材健硕,都不贴切。因为他的外在形象介于二者之间,没有最直观的满身肌肉壮如牛,也没有纤细精瘦走温文尔雅路线,好像他根本不需要发达的肌肉来给人逼迫感,他随便往那里一站,存在感都极强。而只要他想,那股坚硬的压迫感说来就来。
      秦觅很清楚,这是源于内心的强大。
      看着他,忽然让人很好奇:究竟是什么在支撑着这一副凡人之躯?
      他的信仰是什么呢,秦觅想。
      “你想什么呢?”
      秦觅收回神思便看见叶煊若有所思盯着自己的饭盒,视线一顿,只听叶煊问:“我能尝一尝你的胡萝卜吗?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看着叶煊夹走两片胡萝卜塞进嘴里,秦觅又贴心地夹起几片放进他饭盒里。
      “谢……”
      “所以我父亲真的来过?”
      叶煊有点惊讶抬起头,筷子夹住的胡萝卜掉回饭盒里,“那晚你醒了?”
      秦觅摇了一下头:“我不知道是梦还是醒了。”接着补了一句,“但我昏迷后的确梦到很多以前的事。”
      叶煊点点头,放下筷子和饭盒说:“他来过。当时我也在病房里躺着,所以他见你的时候我在场,嗯……他说了一些话。你有印象他说过什么吗?”
      秦觅意料之中地摇头。
      “他说……你是神送他的礼物,神会保佑你,把你永远留在他身边。”
      这话没什么问题——每个孩子都是父母的恩赐。
      叶煊的下一句是:“他还提到什么五千万一个亿……”
      秦觅猛地看向叶煊,几乎是震惊的状态下愣了两秒,随即意识到自己失态,叶煊没等他开口就接着自己的话说:“我也没听得太清楚,当时又是低血糖又是头晕耳鸣……不好意思啊,我本来也没想听,但他进来了我只能继续躺着装睡。”
      很快就听秦觅恢复如常说:“不要紧。”
      “你不介意就好。”
      叶煊笑着说完就又低头吃饭,低下头的瞬间眼神却闪了闪。
      饭后叶煊匆匆告别,赶回市局。
      秦觅也许是因为输液的缘故,迷迷糊糊睡了一觉,醒来后躺在床上翻书,差不多六点左右谢长亭来送饭。
      对此,谢长亭的说法是:叶煊已经一头扎进11.6案的后续侦破工作中,分身乏术,百忙中没忘记指使她来送饭,已经足可见对秦觅是十足十的情深义重了。
      秦觅道谢后逼着自己吃完了大半食物,尽管他几乎不饿。
      不知是不是鸡汤和糖水鸡蛋的原因,秦觅这一晚虽然睡得不算踏实,中途被伤口疼醒两次,但到底可以忍受下来,比起第一晚的折磨已经不算什么。
      最重要的是他没低烧——意味着枪伤恢复良好,整个机体已开始回归正轨。
      第二天中午快一点,饿着肚子的秦觅正在看那本《犯罪心理》,门被推开的时候他以为会看到谢长亭,结果却是叶煊。
      “饿了吧?不好意思来晚了。”叶煊风风火火进来。
      秦觅几乎不受控制地抿唇一笑:“来了就不算晚。”又鬼使神差看向窗外,“好像今天会下雪,外面冷吗?”
      叶煊把外套一脱挂在床脚,“还行吧,风不大。”
      两人吃饭时叶煊见到床头柜子上那本书:“还没看完?”
      “快了。”秦觅说,“本来昨天已经看完,又回头去看了一个案例分析。”
      过目不忘的秦觅竟然需要看第二遍的案例?
      叶煊顿时有兴趣了:“什么案例?”
      “韩国京畿道连环杀人案。”
      叶煊颇为嫌弃说:“我说什么呢,这个案子当时我爸想写进去我就反对,讲反社会人格干什么用韩国的案子啊,咱们本土难道就没有一个变态杀人魔了?”
      秦觅一下没忍住笑出来。
      “你还别笑,别的不说,富春山度假村搜出来的九具尸体可还有七个连身份都无法确认。说不定姜鹏就是下一个杀人狂魔的影视素材!”说是这么说,叶煊当然知道秦觅的重点不是京畿道那个案子,而是案子背后的东西,又问:“那你看出点什么来了?”
      “只是觉得有点巧,11.6案和京畿道杀人案。”
      “怎么说?”
      秦觅说:“第一,都是强/奸杀人;第二,京畿道案的凶器是丝袜,据我们现在掌握的证据来看,姜鹏也是用女性长袜一类的尼龙制品勒死了受害者;第三,都有幸存者,或者说目击者。”顿了顿,“当然,其他方面分析来看不是模仿作案,只是这个案例给了我启发。”
      “什么启发,你可千万别说11.6也要变成悬案,要拖到我退休都破不了我可能会被气死。”
      秦觅摇头不动声色说:“凶手杀人的方式、途径、工具,甚至结果都很像,这种情况下是否可以根据案例反推杀人动机,作为参考?”
      叶煊一挑眉,放下筷子说:“京畿道案的嫌犯画像是反社会人格。”
      秦觅微微勾了一下嘴角,问道:“11.6案的嫌犯是反社会人格吗?”
      答案显而易见——不是。
      至少就目前警方掌握的证据来看,姜鹏他们这个犯罪团伙杀人的目的绝对不是为了取悦自己。
      那他们是为了什么?
      叶煊立即问:“你怎么想?”
      “团伙作案通常都是出于共同利益,而且大多数都是实实在在看得见摸得着的利益。姜鹏和徐放之间有金钱往来吗?如果有,相信这案子现在已经收尾了。那么把这个团伙凝聚在一起的‘利益’是什么呢?我认为和他们的杀人动机有关。”秦觅顿了顿问:“目前有什么进展?”
      叶煊把这两天所获得的新案件信息大致转述给秦觅,末了很轻地叹口气说:“作为犯罪团伙他们太反常了,我们都看得出来,可一直无法抓到那根无形的线。而且有两个疑点我一直想不明白。”
      秦觅耐心地等着。
      叶煊说:“受害人方面。陶兆琴你还记得吧?富春山池塘里的尸体,死于颅脑锐器伤,经比对,凶器就是姜鹏展示墙上的那把起子;另一具女尸李华,经尸检确认死于钝器伤,凶器刚好也是姜鹏墙上的白瓷杯。从死亡时间来看,目前已知的死者按顺序应该是:64岁的魏玉莹、30岁的陶兆琴、35岁的李华和20岁的孙文竹。我们还不确定其他七具尸体是否也是他们所为,假设‘是’的前提下,其中有两个受害人为什么搞特殊?”
      秦觅立即发现问题:“第一个死者魏玉莹,死于交通事故,尸体交由家属处理;最后一个死者孙文竹,也就是11.6案受害人,抛尸金马山旧水库。除此以外,尸体都在富春山度假村。”
      叶煊点头说:“富春山有极大可能是他们固定的抛尸地,可这两个死者却没有这么处理。魏玉莹被当作意外处理,解释得通,孙文竹呢?联系上次我们说的——姜鹏没有把杀死孙文竹的凶器带回家,而是就地焚烧。为什么?”
      两人沉默想了一会儿,依然找不到突破口,秦觅开口说:“我提供另一个思路给你。”
      他不紧不慢说:“现在几乎可以确定这个犯罪团伙包括:负责杀人的姜鹏、负责善后的徐放,华言波证据单薄,暂且不论。徐放把这九具尸体和首尾两个案子瞒得几乎可以说天衣无缝,除了运气方面的原因,最重要的是他设置了两道防火墙来降低风险。”
      叶煊坐直了身子讨论得入迷,饭都顾不上吃,秦觅用手点点保温饭盒提醒他,见他重新端起碗才继续说。
      “第一道,抛尸地。虽然你们还没审徐放,不知道他和杨子玉达成何种交易,他替杨子玉善后,杨子玉提供场地,这是几乎可以肯定的。不论是藏尸还是抛尸,富春山都是绝佳地点——私人、隐蔽,而且人流量小。如果不是杨子玉出事导致被起底,池塘里的九具尸体沉在水底,泡到富春山改朝换代都未必会被翻出来,就跟把人埋在自家后院一样安全,除非主人死了,否则永远不会暴露。”
      事实证明这一道防火墙很管用。
      富春山池塘里的九具尸体死亡时间不一,数量也不小,却一直到杨子玉出事才被发现,经摸排确认,期间富春山度假村的员工们对此一无所知,更不必说其他人。可想见的确是有极好的隐瞒作用,且成功奏效了。
      “但富春山度假村毕竟不是徐放一个人的后花园,所以他还有第二道防火墙——案发区域。”
      这一点叶煊也发现了,沉声说:“这些尸体都在天河区。如果不幸被翻出来上报,案子理所当然会第一时间递交到天河区分局,也就是徐放手里。”
      如果第一道防火墙失效,不管是因为抛尸地点暴露还是更换抛尸地点,只要发生在天河区的命案,徐放都说得上话、插得上手。
      这是令叶煊最叹服,也最憎恶的一点。
      唯二两起没有抛尸在富春山的案子:魏玉莹从交警队送到刑侦队,最终定性为意外事故,结案签字人是徐放;孙文竹如果不是市局突然横插一脚,是不是也会和当时被杨子玉杀掉的蒋恬一样,落个自杀草草结案?
      关于这一点,杨子玉和天河分局又参与了多少?
      叶煊冷笑一声说:“在拆车厂姜鹏执意要杀郑仪,徐放一直反对,两人甚至产生争执,理由就是:如果再死人,案子很可能会被市局调走,脱出他的掌控范围,失去决策权。”
      秦觅说:“防火墙失效。”
      叶煊指出:“队友先失控了。之前这么牢固的团队关系居然有了嫌隙,好机会。”
      接着他从抽屉里翻出几张纸和笔,将已知的受害人和三个嫌疑人名字都写了上去,嫌疑人在上一行,受害人在下,整齐排列开,这才将纸转个方向对着秦觅:“那么问题又回到一开始——这个团伙的犯罪动机是什么?”
      秦觅知道他想问什么。
      为什么这三个人会凑在一起杀人犯罪?
      为什么杀孙文竹的过程和之前不一样了?
      秦觅接过笔来转了一下,盯着纸上的名字片刻,突然在魏玉莹和姜鹏之间拉了一条线,面无表情问:“没异议吧?”
      “没有。”叶煊说完却突然握住秦觅的手和笔,在魏玉莹那边加了个箭头,“姜鹏是加害人,魏玉莹是被害人。”
      秦觅等他松开手就立刻放下了笔,须臾才开口说话:“这是第一起案子,很关键——姜鹏的杀机是什么?你们的摸排一点有用信息都没有吗?”
      “魏玉莹早化成灰了,没办法做尸检。姜鹏在审讯中只认了孙文竹,因为人证物证俱全,他知道赖不掉,他坚持魏玉莹的死是意外。王浩宇他们去两人老家走访,得到的口供根本无法用来指证嫌犯……”
      秦觅道:“魏玉莹和姜鹏关系很好,没有任何矛盾,你之前告诉过我。”
      “我跟你细说一下。”叶煊说,“魏玉莹夫妻俩还算会做生意,村里开了个小卖部,经济水平中上。偏偏生不出孩子来,这在农村可真是七大姑八大姨最喜欢的话题,谈资巨多,小胖子走访一遍后都快能写个乡村爱情故事续集了。所以魏玉莹特别喜欢小孩儿。姜鹏呢,小男孩儿贪玩贪吃,经常跑去小卖部买东西,一来二去混了个脸熟,又发现居然住两隔壁,亲上加亲啊!”
      在叶煊停下喝水的时候秦觅接上话说:“所以魏玉莹经常给姜鹏塞一些小零食,把自己没有儿女的情感寄托在姜鹏身上。”
      他用的是肯定语气。
      这逻辑推理能力实在令人佩服,叶煊稍微晃了晃神就笑:“笔给你,乡村爱情故事续集你来写。”
      秦觅唇边浮出一丝笑意,声音却很严肃:“照理说姜鹏也应该很喜欢这个阿姨才对。那个年纪,给一颗糖就愿意开开心心跟回家,何况魏玉莹肯定不止给过他一颗糖。他为什么要杀魏玉莹?”
      叶煊两手一摊:“谁知道?而且姜鹏亲生父母对他很不好,俩赌鬼日子凑合过,只负责生不负责养。甚至村里有人说,魏玉莹家当初要是领养姜鹏,那就两全其美了。”
      两人兀自想了一会儿,秦觅说:“先放一放。这一对又是什么?”
      然后他拿起笔在陶兆琴和华言波之间连了线,又在陶兆琴那边补了单向箭头。
      叶煊看着这两个名字,突然就想起那天在师大的所见所闻,愣了一会儿神才抬头看秦觅,见他十分有耐心等着自己,心头一软,脱口而出:“要是今天下雪,我们……”
      “天气预报显示可能半夜才会有雪。”秦觅顿了一下又说,“而且你下午一定会回市局。”
      叶煊扑哧笑出声来:“你怎么知道我想说什么?”
      “不管你想说什么,我都不想半夜做傻事。而且时间紧迫,华言波拘在市局多久了?”
      叶煊也收起玩闹之色:“昨天中午进去的,24小时了。”
      短暂的撩闲似乎让叶煊很开心,尽管秦觅拒绝了,但他下一秒就眉飞色舞开始补充起案件细节来。
      “这两天几乎都耗在这上面,当初陶兆琴和华言波参加的那个奥数班,34个学生和一个老师,除了一个男生已经去世,全给我们找出来挨个挨个问了个遍。”
      “一无所获?”秦觅讶异。
      刚才听叶煊笼统讲的时候他没想到奥数班有这么多人,如果只是十几个同学,问不出有用信息情有可原,基数小。可三十几个人已经不算少了,又是心智半成熟的高中生,甚至某方面来说也都是成绩优异的孩子,竟然什么都问不出来?
      叶煊稍微斟酌了一下用词才说:“华言波在班里默默无闻,属于毫无存在感类型,联系上同学的时候有几个甚至都想不起来有他这个人。陶兆琴性格开朗,为人大方,倒是人缘不错,基本每个同学都跟我们说她好话,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人都死了我还能给她发奖状不成?奥数成绩的话,华言波基本稳定在班级前十,陶兆琴浮动较大,最高第6,最低29,所以她退出奥数班的时候,绝大多数同学都认为是她发挥不稳定的原因。”
      “所以她不是这个原因退出的。”秦觅说。
      叶煊点点头:“很明显不是。所以我们打算重点询问老师和班长,可是老师已经过世,癌症;班长章策元,这名字我得好好记着!”说到这里气鼓鼓撅了一下嘴,“移民海外,我们费尽千辛万苦联系上,人家一听,直接说:不管作为哪国公民我都有权保持沉默。你说气不气人?”
      “他是这么说的?”
      叶煊说:“原话!当时就把吴一用气炸了,恨不得立马买机票飞美国去掐死这孙子。”
      秦觅一口咬定:“他一定知道什么。”
      这一点几乎所有人都能看出来,叶煊叹口气:“是啊,可人家有权保持沉默。这要是在国内还好说,好说歹说总能管点儿用,可他现在是有美帝罩着,我手再长也伸不到太平洋那边,没戏!”
      秦觅表示理解点点头,又看着纸上剩下的名字问:“他们呢,他们之间又是什么关系?”
      叶煊接过笔,却不是给名字连线,而是在上面写下一个新名字:郑仪。
      然后用笔将其圈起来。
      “她也在住院,身体没什么大问题,不肯开口。现在这个局面的最大瓶颈就是她。”叶煊有点遗憾,也有点不愤怒,“一个活生生的目击者,甚至还是受害者之一,一直遮遮掩掩不肯配合警方,我们又不能硬来,真够可以的!”
      秦觅也有点惊讶郑仪的态度,没等他整理出思绪,叶煊的电话响了。
      “他大舅,他二舅,都是他舅……”
      叶煊接了电话没说几句就板着脸点头应好,等挂断电话直接就跟秦觅说:“我得回市局了,下午开大会,还有一堆案情分析讨论会。”
      见他站起来穿衣服,秦觅稍作思考就说:“我能出去透透气吗?”
      叶煊看过来,挑高一边的眉毛。
      秦觅说:“只是下楼去坐一会儿,躺着有点闷。”
      想了想也没什么不可以,毕竟叶煊以为他要跟着去市局,这么一对比,下楼在花园里散心实在是个容易让人接受的提议。唯一的问题是……
      “可我真得立刻回市局。你一个人行吗?”
      秦觅带有暗示性说:“只要我能去,就能回来。”
      好像也对,第三人民医院好歹也是秦觅的工作单位,那么多医生护士总不至于置病患于不顾。于是叶煊把刚从家里搬来的折叠轮椅打开:“之前我受伤用过一次,才刚拿来你就盯上了,算盘打得真好啊!行吧,下楼走走。”
      叶煊安置轮椅的同时秦觅穿好了冬衣,趁叶煊去拿毯子的时候秦觅居然自己挪着坐到了轮椅上,把叶煊惊了惊,赶忙扶住轮椅。
      秦觅却全不在意枪伤冲他浅浅一笑:“没事,走吧。”
      等推着秦觅来到住院部的花园里,叶煊找了个好位置把人安顿好:“这儿能晒太阳,也挡风,你自己坐一会儿就回去,别待太久啊,回头又吹感冒了我得被医生念叨死。”
      秦觅抬头看他:“好,复读机。”
      叶煊静静回视了几秒钟,突然伸手把秦觅身上的羽绒服帽子拉起来,严严实实罩住秦觅的头还不算完,又把拉链一下子拉高顶到秦觅的下巴,几乎只露出秦觅的一双眼睛,这才心满意足欣赏自己的“杰作”。
      “注、意、保、暖。”叶煊说完就走了。
      被迫变成豌豆射手的秦觅有点郁闷地转了转眼珠,看叶煊走远了便抬手打算恢复原状,手却在碰到拉链的时候顿了顿——像是心有灵犀一般,远处的叶煊突然回头看过来:
      注意保暖!
      尽管那么远,几乎看不清口语,秦觅还是从那个人的表情和动作领悟到了这个意思。
      于是他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将手放了回去。
      没等他好好欣赏风景,一个熟悉的身影闯入眼中——二十几米外的长廊下,一个人独自坐在小池塘边正在喂鲤鱼。
      “郑仪。”秦觅默默喊出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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