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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Chapter 30 ...

  •   美好的事物总是无法在记忆中留下痕迹,
      清清楚楚刻在心头的总是一些悲剧。——摘

      当时在天河分局会议室内分析案情的几个人中不包括周文,因此她对叶煊隐晦的暗示一窍不通,单看几个人的脸色居然很快就猜到几分,登时瞪着叶煊骂了一句:“流氓。”
      叶煊:……
      “金柯手机里不只有‘艺术照’,还有金马山旧水库的风景照。”感到十分冤枉的“大流氓”一屁股坐在另一张空病床上,两手往身后一杵,仰着脖子看天花板:“我也纳闷了,怎么那么巧?金柯一星期前就刚好去过旧水库,还心情大好拍了几张山山水水。这下好了吧,拍出幺蛾子来了,活生生是那啥门啊!”
      周文忍不住翻白眼。
      “分开看都是小事,哪一件都不足以定性,但凑在一起确实有点麻烦。”徐放也显得头疼起来,“金柯的说辞呢?”
      叶煊说:“他还能有什么说法?他就觉得自己是个冤大头,又气又羞想挠墙。不过我说句公道话,除了偷拍这一点外,实在没什么可挑刺的。而且所谓的‘偷拍’都说不定是人家小情侣之间的乐趣。”
      闻言,周文又翻了个白眼。
      秦觅淡淡说:“但巧合太多了。”
      “是啊,太巧了。”叶煊又变回轻描淡写的状态说,“查查也好。”
      周文特别严肃地问:“你觉得他是凶手?”
      叶煊也一本正经地回答她:“是不是凶手还真不好说,反正我看了吴一用发过来的图,别的没看出来,就觉得他拍照技术真不怎么样……”
      周文气得抡起枕头就砸叶煊,另外两人先皆先是一怔,继而满头冷汗。
      “打我干什么?我说的是风景照!风景照!你这个女同志想什么呢!我真是青天白日冤啊我!”叶煊抓起一个枕头就往身前挡,满脸的笑意喊着冤。
      周文一听那还得了,杀人的心都有。
      “注意仪态!男女授受不亲啊!别别别,别拧我肉!”
      门突然被推开,一个女护士凶巴巴骂道:“吵什么?这是医院!再吵都出去!”
      病房里顿时一片安静,连一根针落地都能听见声。
      病床上的徐放默默单手盖住脸,一声叹息。
      等护士离开,歪靠在床上的叶煊才把蒙着头的枕头挪开,露出脸来看向隔壁床位的徐放,没皮没脸笑着:“当务之急得让郑仪开口,徐队你就好好休息吧,挨了一刀都能神志不清,可见平时就没休息好。我们走一趟,周警花带路吧。”
      “三楼,自己去。”
      虽说没少在周文这里碰钉子,但这么不留情面的也少见,叶煊嘴角僵了僵,用手指抠了抠头,赔着笑说:“这不是按规定得有女警在吗?放眼看去,方圆五十里就你一个符合条件,责无旁贷啊你!”
      对此,周文再次回以一个大白眼,“你们先去,我跑个洗手间就来。”然后摔门而去。
      叶煊用手指抠了抠耳朵眼,嘟哝:“窦娥都没我冤。她这年纪也不应该是更年期啊,难道是特殊时期?脾气也太喜怒不定了,更年期是不是会提前?我听我妈说……”
      秦觅推着他往门外走,“叶娥,走吧。”
      叶煊被推出门去,声音立刻自动减小,就差没调成静音模式,门一合上就质问:“你刚才笑什么?”
      此时近距离面对面,秦觅不由自主将视线落在叶煊的唇上。
      昨晚在酒店房间,叶煊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落在自己脖子上的那个……短暂接触,当时的触感瞬间占据了秦觅的脑子——他的嘴唇居然是有点凉的。
      这么想着,他倏的有股冲动想摸自己脖子的某个位置,总觉得那里被留下了别人也能看见的特殊印记。
      而他不想给别人看。
      “你别装听不懂啊,笑什么呢你?”
      秦觅动了动喉结,移开视线说:“我没笑。”
      “护士进来的时候你笑了。”叶煊有理有据说,“别以为我蒙着头看不见。”
      秦觅抵死不认,“我没笑。”
      叶煊两手一叉腰,“还不承认,我还治不了你了……”紧接着两手一推就把秦觅推搡到走廊角落里,两手一撑,把人圈在方寸之间,“不老实交待就挠痒痒了。”
      “金柯不是凶手。”秦觅挺直背脊贴在墙角,目不斜视地岔开话题说:“你怎么打算的?”
      “唔?”叶煊撤掉一只手,摸着下巴打量秦觅,“你又知道他不是凶手?”
      秦觅指出:“抛尸必须有相对私人的交通工具,金柯没有车。”
      “租车不行吗?”
      秦觅勾了一下嘴角,心平气和说:“如果已经查到租车这一点,分局就不会用几张照片来定罪了。没有任何直接证据,甚至连案发现场都没有指向性证据,这种情况下分局如果想草草结案,你夹在中间打算怎么处理?”
      “分局摆明了就是要草草结案。几张照片都能把人拘进去,那个朱局长就是个饭桶,我当徐放的面没好意思提这茬,他可刚挨了一刀。你既然问起来,我不妨告诉你,昨晚陈副建议我放长线钓大鱼——”说凑近了一点,声音更轻了,但眼里透着精明的光亮,“我们约郑仪出来见面的事,知道的人不过十个,还都是分局的编内人员。那飞车贼是怎么知道具体时间地点的?”
      秦觅眼眸一沉,须臾,皱着眉想说什么,身后传来周文的声音:“你们还在这儿?”
      两人齐齐回头,周文面对两道视线反而一怔,看着墙角就差没贴在一起的两个人,突然狠狠瞪了一眼叶煊,没好气说:“假公济私。”
      叶煊转过身叉腰,打算给周文梳理一下上下级关系,然而对方已经走楼梯去了。末了,只好眨巴眨巴眼睛,用手肘拱了一下刚好站到身边的秦觅,断言道:“她绝对是特殊时期。”
      秦觅说:“叶娥冤。”
      “没完了是吧?”叶煊瞅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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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病房采光很好,阳光照进屋来,被百叶窗分割成一条一条的光影印在地上,再看阳光灿烂的室外,竟然让人生出一种正是盛夏的错觉。
      郑仪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躺在床上,血色全无,弱不禁风的模样更像林黛玉了。
      周文抱着探病的花束上前几步,柔声说:“郑仪,你好点了吗?”
      郑仪面无表情看着她。
      “警察同志,你们一定要为我囡囡做主啊!光天化日,居然有人当街行凶,你们抓到人了吗?他们这种亡命之徒就该抓起来判死刑,这种挨千刀的畜生有娘生没娘养,可千万不能留在世上祸害我们老百姓啊!如果不是你们警察,我们囡囡还不知道是生是死呢……”郑仪的母亲一把抓住离她最近的秦觅,声情并茂地表达着他们的诉求。
      面对这种七大姑八大姨式的表达方式,秦觅的涵养果真很好,脸上始终挂着礼貌的微笑。
      叶煊手臂一伸把秦觅往自己身后揽了揽,横在郑仪父母面前,端出他无比严肃正经的警察脸孔来:“我是负责人,有什么情况跟我反映。”
      郑仪的母亲又要开始控诉,郑仪父亲似乎很不满,制止了妻子:“你别念叨了,这是法治社会,派出所办案还用你指手画脚?去把花放好,给几位警官倒水。”
      派出所?我们是市公安局。
      眼下叶煊也懒得科普,公事公办说:“倒水就不必了,我们来就是想找郑仪了解情况。你刚才说的好,法治社会,一切依法办事,希望你们能配合警方。”
      “配合!我们配合!可是我囡囡的身体……”
      叶煊侧头看向站在花束旁的郑仪母亲,“我们已经询问过主治医生,郑仪的身体情况可以进行正常问话。小周,盘问通知书给他二位看看。”顿了顿,又看郑仪父亲,“时间有限,我就不废话了。郑仪已满18周岁,是完全行为能力人,不需要监护人在场,涉及重要案情,不便有无关紧要的人参与盘问,二位请吧,外面稍等。”
      刚才还保证“我们配合”的郑仪的母亲,立刻不配合:“不行!我要留下陪……”
      叶煊再次看向郑仪的母亲,用不容置疑和商量的语气说:“公安机关办案,希望你配合。”
      “警察同志,我们配合!配合!可是……”
      叶煊不想再听废话,毫不留情打断郑仪的父亲:“没什么好可是的。郑先生、郑太太,不管之前你们听说了什么、知道什么,我现在正式通知你们,你们的女儿郑仪之所以会被攻击,很可能是她目击了一起命案。恰好由于之前你们的不配合,让凶手先警方一步接触到郑仪,这才差点酿成大祸。我也不是吓唬你们,凶手一天不落网,郑仪的安全就一天得不到保障。我建议,二位最好还是配合我们尽快侦破此案。”随后欲言又止想了想,最终也没说出口。
      郑仪的父母虽爱子心切,但毕竟不敢真和警察对着来,何况叶煊态度坚决到近乎冷酷无情,他们便叽叽咕咕抱怨了几句,随江宁分局的民警离开病房。
      秦觅问:“你刚才想说什么?”
      没想到他这么敏锐,叶煊脸上一闪而过一丝惊喜,随即解释说:“想让周文出去解释我们约郑仪出门的前因后果,出发点是好的,但闹成现在这样,到底我们还是有责任。可我们俩男的留这儿询问,不合规矩。”说着瞥了一眼秦觅,“你可别揽这活儿啊,就你刚才的表现,一准儿搞不定那阿姨。算了,不说就不说吧。”
      秦觅默不作声看看他,点了一下头。
      叶煊有点不满意似的侧过身说:“你就这反应?我这么周到体贴,怎么你也该……”
      刚把家属安顿好的周文砰一声关上门,冷着脸走来。
      已经被冤枉了两次的“叶娥”原地变脸收起嬉闹之色,拉了个折叠椅不远不近坐在床对面,抱着两只手臂摆出十分严肃认真的样子,对郑仪说:“询问前先向你说明,你所说的每句话都会被记录,作为有一定法律效力的供词或证词,所以你想清楚再说。明白?”
      郑仪看着他眨眼,好像没什么反应。
      叶煊倒真是不含糊,立刻说:“上次在你家你说的那些话,我就当你病糊涂了。这下明白了?”
      郑仪瞪着眼睛点了一下头。
      叶煊很满意这个反应,不带一点缓冲和过度,直接问:“把你11月6日约见孙文竹的全过程说一说,不着急,慢慢说,相关细节都不要落下,想不起来的地方慢慢想。”
      一个多小时的反复询问结束。
      叶煊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关掉了录音笔说:“目前就先这样,之后还会有警察来找你反复确认细节和画像,不用有负担,知道什么说什么就行。你的安全问题也不用担心,外面24小时有人守,你自己别乱跑就行。感谢你的配合,你好好休息,我们就先走了。”
      “警察哥哥。”郑仪叫完就没了下文。
      叶煊却好像知道她想说什么,主动说:“放心,刑警不会因为婚前性/行为和未婚怀孕抓你坐牢,不归我们管。其他你也别多想,孙文竹是生是死都不是你造成的,剩下的交给警察。”
      郑仪突然红了眼眶,“可她是为了我才上车的。”
      周文安慰道:“她那时候只是想陪你去医院,事出突然,谁能未卜先知?该付出代价的是杀她的凶手。”
      “不是,不是……”郑仪带着哭腔摇头,又嗫嚅道:“我不该让她上车的,我不该让她……“
      叶煊皱眉,好像捕捉到什么东西,但又说不上来。
      蓦地,被秦觅抢先说:“她只是做了她认为正确的事,与你无关。”
      态度之诚恳,言辞之温和,这一句话出来,仿佛不管他说了什么都会有人相信他。
      郑仪抱着深切的盼望看向他,“是吗?”
      秦觅却没回答,反倒是看着床头柜上的花,似笑非笑说:“你先好好养病。那一束百合花很漂亮,比我们选的好。是你男朋友送的?”
      郑仪摇头,想了一秒才发出细若蚊蝇的声音:“是老师。”
      叶煊才没心思管什么百合花,一听到“老师”二字,居然拿出了语重心长的育人口吻,开始说教:“我说你们现在的小年轻啊,一进大学就自我放飞了是吧,自以为翅膀硬了,天是老大你是老二,才几岁就……就谈恋爱啊?我当初连手都不敢牵!”
      说到这里,叶煊居然想起了八百年想不起来的初恋男友:老子当初还真是手都不敢牵!
      然而他这套说法简直和上一辈人挂在嘴边的陈词滥调如出一辙。是以,郑仪也不知是叛逆心理作祟,还是遭此横祸后心绪不稳,反正看样子是一点没听进去。
      她整个人就像被霜打过的小茄子,蔫蔫的。
      仿佛拯救失足女儿的老父亲一般,叶煊还在喋喋不休:“谈恋爱就谈恋爱,发乎情、止乎礼听没听过?当然我就是这么一说,作为过来人我也理解,这个生理需要啊……十八的大姑娘了,再过两年都可以去民政局领证了,不知道保护措施吗?啊?你看看你爸妈着急上火的,这要换我爸妈……哎,你拉我干什么,等我说完啊,不是,她……”
      “你好好休息,我们先走了。”周文微笑。
      等把叶煊拽出病房,周文一句话不说就走。
      “哎你!你这什么态度?”叶煊原地转了一圈,冲秦觅说:“我难道不该给这孩子说道说道?”
      “鉴于郑仪已经成年,用你的话来说——十八岁的大姑娘了。你对她来说是个陌生男人,谈及这样的话题,我觉得你不太方便。”秦觅如实相告,还不忘补一句,“尽管你是警察。”
      “要不是父母和学校没教育好,什么事都轮不到我们警察插手。”
      “我不尴尬吗?我也是个刚刚二十八的小伙子呢!”叶煊丝毫不给秦觅说话的机会,表面上不服气地一摆手说:“你已经和别人统一战线,不是我自己人了,我懒得和你说,小没良心的。”
      “是自己人。”秦觅说。
      叶煊不以为然地冷笑一声,故意酸唧唧说:“百合花好看,我选的花就不好看了,自己人?”
      秦觅张了嘴想说,立刻被叶煊警告:“我劝你谨慎发言。”
      几秒后,秦觅果真十分谨慎地说:“但我觉得满天星比百合好看。”
      “我觉得”三个字就真是看个人理解了。
      我觉得你很优秀,但不适合我们的工作岗位,抱歉,不能录用——这也是“我觉得”句式,表达的是委婉的拒绝,用的是欲抑先扬手法。
      但显然,叶煊理解的“我觉得”并不是这意思。
      他美滋滋地笑睨着秦觅,用手蹭自己的下巴,做出一副“登徒浪子”被姑娘扔了手帕的情状来,片刻后,一厢情愿拍板说:“我就知道你喜欢!放心啊宝贝儿,改天就送你一束!”
      秦觅:……
      叶煊占了一次上风还不够,见秦觅不回答,又开始撩闲:“你是不是没谈过恋爱,没人给你送花?改天我送你,就送满天星。行吗?”
      事后,叶煊也觉得自己这一句话说得实在没过脑——别的不说,秦觅这长相,就算没谈过恋爱,也绝对不可能没收到过花。
      面对这一通睁眼说瞎话,秦觅颇感无奈的同时保持了礼貌和修养,但作为一个男人,还是没忍住:“得寸进尺。”
      不管秦觅这四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传进叶煊的耳朵里,他就觉得这等同于“死鬼”和“讨厌”,除了口是心非这一层理解外,剩下的全是宠溺和纵容。
      于是他十分给面子地往前进了一步:“我给你送花,行不行?”
      秦觅:……
      叶煊刚抬脚想再往前半步——之所以不是一步,全是因为再靠近一点他可能会因为耍流氓被医院保安叉出去。然而秦觅也没继续包容他的“得寸进尺”。秦觅猛地后退两步拉开距离,视线在叶煊的脖子上扫了一圈后转身就走。
      “行不行?到底行不行啊!”叶煊压着声音喊了两句,快步追上去拉住秦觅的手臂,“问你话呢,你……”
      秦觅垂下了手臂,动作很小地挣开叶煊的手,妥协道:“行!可以不要拉拉扯扯吗,叶队?”
      “叶队是想跟你说——方向走反了。”
      秦觅:……
      看着秦觅又气又羞吭哧吭哧往回走的模样,叶煊终于是没忍住,抱着肚子一通狂笑,心想:
      秦觅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哎,那个人!不许高声喧哗!!”
      没等护士过来思想教育一番,叶煊万般悔恨地“哎哟”一声捂住嘴,追上去拽着秦觅几步窜到楼梯间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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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和徐放简单打个招呼后就离开了江宁,走之前只来得及在医院食堂吃了顿饭。叶煊主动提出开车,一路狂飙,紧贴限速开回了蓟城。
      后座上打瞌睡的周文一睁眼,车已经开进了市局的大门。
      叶煊关上途盛的车门,把车钥匙往周文手里一塞,“你联系江宁分局把这事打个简单的案情汇报,让天河分局也存档,再跟吴一用通个气。”
      周文点头,“你们呢?”
      叶煊鬼鬼一笑:“约、会。”
      周文一脸的难以置信,瞪着眼睛看向秦觅——此人好像在神游。
      “大型虐恋苦情片——我和物证有个约会。你看他干什么?也是,学学人家秦顾问的宠辱不惊,你这大惊小怪的反应是被吴一用传染的吗?”
      秦觅:……
      周文:……
      两人匆匆赶去技侦科室,叶煊倒是毫不见外,敲了两下门就往里推:“施副——老曹?你怎么还没下班?”
      技侦副主任曹操。
      如果做一个不恰当比喻——以叶煊为代表的“激进派”,大部分都是热血上头状态,凡事冲在最前面,抛头颅洒热血的同时偶尔也撒狗血,属于争议比较大的一个群体;以尤亚为代表的“保守派”,则万事讲究遵守规矩和依据理论,做事十拿九稳但也略墨守陈规。“激进派”通常都是出生入死的一线刑警,“保守派”则后方提供技术支持,两方各有利弊,取长补短之下才有了市局欣欣向荣的整体风貌。
      这说法原本就是大家某次庆功宴上喝多了的几句调侃,但一传十、十传百,慢慢就变成了市局内部的一个梗,有事没事都要扯上两句。
      市局都是办大案,无伤大雅的玩笑也就没人在意。
      然而,这位曹副主任是一朵特立独行的奇葩,他将此事当了真,始终如一地坚守自己身为“保守派”的尊严和底线,即绝不给“激进派”好脸色。
      以往有过不少令人哭笑不得的事情,最近的一件就是叶煊的代支队长通知书下来后,这位曹副主任当场反对,声称王伟强作为支队长不辞辛劳多年,叶煊不够资格坐这个位置——这两件事毫无逻辑关系不说,他还是当着叶煊的面这么说的。
      不少人觉得他闷头搞学术搞疯了,不通人情世故。但叶煊反倒觉得:世界上竟然有脑子这么不会转弯的人,动不动就七情上面,活得太哲学了!
      是个人才!
      “施副让我告诉你,她去食堂了。”曹副主任双手捧着一盒康/师/傅红烧牛肉面转过身来,眼镜片上全是被热气熏出的一层白雾,胖脸和双下巴都掩藏在升腾的白汽后面。
      一看曹副主任这嘴脸就知道是在暗示:你要找的人不在这里,赶紧走别来烦我。
      叶煊岂能如他的意?
      “我曹!我曹你怎么能背着我们吃独食?不厚道!”叶煊两步上前,拿起一次性叉子转了两圈就把面往嘴里唆,嗞溜就吞进嘴里去了,“唔,还有火腿肠!奢侈啊!腐/败啊!快让我帮你分担一点……”
      “请不要这样称呼我。”这位和历史人物撞名的副主任咬牙切齿地表达了对“外号”的不满。
      叶煊嚼着方便面,还咬着半根火腿肠,囫囵说:“那总不能叫你‘我操’吧?不合适,过分了。”
      曹副主任气得用指甲抠方便面盒。
      “施副怎么说?11.6案没毛病吧?”吃着嘴里望着桶里的叶煊完全不在意对面两道燃着怒火的眼神。
      曹副主任长长叹了一大口气,神伤道:“我想放假。”
      叶煊实在想不到自己居然能把人气到想放假,暗暗佩服自己后十分大度地单方面继续和曹副主任“相亲相爱”,搂着曹副主任的肩拍了一下,“我曹,别叹气,我给你介绍一个人,包你满意。”
      曹副主任呵呵两声,甚至希望自己又瞎又聋。
      叶煊后退几步站回到秦觅身边,言简意赅说:“赵局专门为11.6案特批的顾问。”见曹副主任仍然没多大兴趣,便拿出杀手锏来,“案卷里那张车痕照片你看了?是他拍的。”
      曹副主任登时两眼放光盯视秦觅,片刻后突然上前抓着秦觅问:“你拍的?你怎么确认停车地点的?凭借肉眼?”
      “你好,我叫秦……”
      “不对!停车地点为什么在案发现场一公里外……”曹副主任像是魔怔了一样,自言自语说着就搁下方便面,回到桌边翻文件夹。
      “我局顶级技术性人才,多包涵。”叶煊低声说。
      秦觅投来一个疑惑的眼神。
      叶煊低声说:“他要不是这脾气,早在全国侦查口混出名堂来了,省厅那些技侦专家都是给他下菜的。”说着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暗示秦觅,“你懂我意思吧?”
      “我不够专业,会不会让他……”
      “不会!他求贤若渴的鬼样你也见了,小四眼都想挖到门下,别说你了,你稍微给他露一手,他宝贝都来不及。我先去见施副,晚点回来跟你通气。”随后扬声说:“你们慢慢切磋,我去食堂了。”
      曹副主任猛地回头:“秦顾问留步!!”
      “留!留着呢!”叶煊冲秦觅挤了挤眼睛,一溜烟儿出了门,丢下一句话:“老曹,你到底是泡面技术不行还是买到康帅傅了?”
      闻言曹副主任心一凉,火速低头看面桶,上面明明白白写着“康/师/傅”三个字,只不过面只剩了半桶,火腿肠杳无音讯。
      杀人犯法,曹副主任在心里默念了三遍。
      而他想杀的对象一路进了市局食堂,眼观六路地找施佩蓉,还不忘耳听八方和各位同事插科打诨,见谁都能混上一口吃喝,俨然可以靠吃百家饭活下来。
      用纸巾抓着一根小鸡腿啃的叶煊,十分熟练在窗口点单:“两碗红烧牛肉面打包,麻烦您给送技侦科主任办公室。其他就还是老规矩,一并打包送我们队。”
      “好嘞!叶队一请客就是要加班,保管给你们料足,吃饱好干活!你自己来什么?”
      “锅贴和水饺各来一份,再来一碗酸辣粉,谢了啊!”
      叶煊刷了充值卡后端着一盘锅贴穿过食堂,堪称“过五关斩六将”,每经过一桌总要被顺走几个,等好不容易在施佩蓉对面坐下,已经只剩可怜兮兮的两个。
      “我刚从江宁回来,那么巧,师姐今天也吃食堂?”
      施佩蓉说:“拜你所赐,加班。”
      叶煊“嘿嘿”笑两声,把装着两个锅贴的盘子往施佩蓉面前一推,“那这一顿算我请的,回头我再负荆请罪上门给姐夫赔罪。”
      “11.6案差点搭进去一个分局大队长和一个目击者,你还是想想怎么给赵局负荆请罪吧。”施佩蓉还真不嫌弃,用筷子戳了一个放在自己碗里。
      “我就跟你们说吧,真是给施副买的,还不信!”叶煊回头冲众人喊。
      “有没有诚意?吃什么锅贴,请施副吃饭就应该隔壁全聚德开一桌!”说话的正是交警队的老戚。
      叶煊立刻贫回去:“瞧瞧墙上写着什么——以艰苦奋斗为荣,以骄奢淫/逸为耻!你们交警队的违章停车罚单都被你全聚德消费了吧?”
      “吃你的饭吧!”老戚一根筷子扔过来。
      这一番互相调侃惹得大厅里一阵欢声笑语,倒也算是其乐融融。
      叶煊说笑够了,想把手臂往桌上放,奈何市局食堂的桌子和地面一年四季都油水很足,油腻腻到了让人难以下手的地步,他只好抽了纸巾自食其力起来。
      施佩蓉不给他丝毫喘息机会,搁下筷子说:“秦觅发给我的车痕和监控上的尼桑车型号对不上。你们确定那车痕和案子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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