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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Chapter 28 ...

  •   秘密像少女一样,你愈要看守它,它却愈容易找到。——摘

      一夜,蓟城入冬,北风呼啸。
      一阵熟悉的发动机轰鸣声传来,雅马哈夹带着一股冷风卷进市局大门,叶煊停好车后远远冲值班门卫打了个招呼,“李叔早。”随即一摘头盔便进去了。
      乍一看叶煊的脸色,李叔估摸着今天又是“晨骂”发作的一天,把寒暄咽回了肚子里。
      外面寒风凛冽,里面供暖正常。
      周一的早晨,大家都还在周末的懒散状态中出不来,各自忙活着各自的早餐,女警们用保温杯装了热牛奶、热咖啡、热豆浆,凑在一起互相分享。
      就在这时,自带气场的叶煊进来了。
      他像阵穿堂风一般,径直从大门刮到了办公室,期间凭借从头到尾带着的“见谁骂谁”气势,彻底将温暖的办公室速冻,如置数九寒天。末了,一言不发一头扎进办公室。
      咚!
      王浩宇身子一弹,轻声说:“头儿的头盔早晚得把瓷砖砸开花。”
      江北桥扶了扶鼻子上的眼镜,默默把头埋下。
      旁边一个女警凑过来,冲办公室使眼色,“帅老大又怎么了?”
      王浩宇用夸张的唇形说:“晨、骂。”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没五秒,就听到办公室里传来叶煊的声音:“谢长亭人呢!昨晚电话里千叮咛万嘱咐今儿一早必须在我办公室汇报工作,又迟到是吧?王浩宇——”
      王浩宇猛地从座位上弹起来,“谢谢谢长亭来了,在卫生间。”
      谁都知道,叶煊对待女性从来都是如春风般温暖,然而今天居然连省厅派来的女指导员都骂,再不会看眼色的人也不敢在这时候往上送,眼见着王浩宇被点名,都十分同情。
      下一秒,叶煊从办公室往卫生间走,嘴上当然不留情,“火烧眉毛了还拉什么屎!省厅是派你来混吃等死的吗?不想上班回家躺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去,微博上要是有一点这案子的消息,你立马给我滚回省厅做内勤,谁指派都不好用!给我出来,别占着茅坑不拉屎!”说罢还不忘捶门。
      连省厅都敢骂?不愧是我们叶队。
      外面一众刑警纷纷在座位上表演埋头苦干,没事做也赶紧找事做,耳朵都竖得有两米高,密切关注着谢长亭的人身安全。
      “你催什么催,我身体不舒服,不能喘口气再汇报吗?”谢长亭开了门慢吞吞挪出来,声音里带着特别重的鼻音,好像真是感冒了。
      众人都等着看叶煊接下来会怎么大肆辱骂,结果却让他们大跌眼镜。
      叶煊微微一愣,立刻双手扶住谢长亭,来了个三百六十度的态度大转变,又变回了对女同胞暖如春风的叶队,轻声问:“你怎么了?”
      谢长亭还真咳嗽起来,皱着眉说:“没事,你别大惊小怪。”
      从小一起长大,谢长亭发病时是什么样子叶煊会不知道?
      “药带了吗?”叶煊一只手扶人,另一只手立刻去掏谢长亭身后的小香包,嘴里开始老妈子式埋怨:“你说你,降温变天不知道注意点吗?药呢,怎么不放在方便拿的地方?你说你,那么大个人了还要人跟屁股后面操心……”
      谢长亭摊开手给他看那瓶气雾剂,摇头说:“真没事,扶我去坐一会儿就行。”
      叶煊见到药总算放下心来,这才小心翼翼扶着她往自己办公室走,还不忘冲其他人说:“劳驾各位早上抽烟都到外面去,窗户都打开!”虽然他语气已经恢复正常,但谁也不会在“晨骂”发作期间和他对着干,赶紧开窗的开窗,灭烟的灭烟。
      叶煊又补了一句:“开几分钟再关上,怕冷的先穿外套凑合一下。”
      进了办公室,叶煊把谢长亭安置在沙发上,抖开平时睡沙发盖的小毯子给她盖在腿上,还细心地掖好边角,立刻又去把三扇窗户全部打开,唯独离谢长亭最近那一扇闭着。
      “不舒服你回家,这边没你什么事。”
      谢长亭翻白眼说:“刚才谁骂我混吃等死的,我不回。”
      叶煊:……
      没等他组织好语言,外面传来施佩蓉的声音:“你们刑侦队干什么开着窗?这冷风吹的,大冬天的我们科室暖气都怕不够用,男人多不怕冷是吧?赶紧关了!”
      全队感到十分委屈。
      施佩蓉进办公室来又是一个激灵,被刺骨冷风前后夹击下吹了个透心凉,裹紧风衣嗔道:“我说呢,外面那群猴崽子都是跟你学的吧?”
      叶煊挠挠头,谦然说:“特殊情况,师姐怕冷的话我们去你办公室说。”
      施佩蓉看了看病怏怏的谢长亭,打了个招呼就示意叶煊跟她出门,一出去就问:“哮喘?”
      叶煊点点头,“老毛病了,师姐不用担心。”
      施佩蓉低声说:“你们的关系我不问,但我可知道她是谢厅的女儿,哮喘那么严重怎么只字不提?省厅居然还把人送来刑侦队给你揉搓?这要在市局出点事谁担得起责任?”
      说起来这事叶煊也只能叹气:“说来话长,等我有空了再想办法把人送走。”
      施佩蓉摇头叹气说:“好好一个小姑娘,家世又好,长得也好看,可惜了。人啊,有什么别有病,身体一垮,别的什么都是白谈。”
      “隔辈遗传,她奶奶就是这么走的。”叶煊说,“这事……师姐你就当不知道吧,我不在的时候帮我留个心照顾着点,麻烦你了。”
      施佩蓉点点头应下来,也不多深究,转了话题说:“我正找你有事呢,你不是去分局指导监察,一大早来这儿现什么眼?你昨天半夜两点多让秦觅给我发的照片是什么情况?”
      不等叶煊说话,施佩蓉又说:“分局痕检难道还查不出一个车痕?非得让我来,嫌我不够忙吗?”
      叶煊何其精明,尽管对此事一无所知,但三言两语就猜了个大概,立刻讨好说:“那能有师姐你厉害吗?既然是指导监察,我总不能给我们市局掉链子吧,技术上撑一撑场面还是有必要的。”
      施佩蓉正色说:“少跟我嬉皮笑脸,下午给你结果。”
      “师姐仗义!”
      施佩蓉走出去两步又退回来,低声说:“你和秦觅大半夜还凑在一起干什么,案子也不急着一两天就结,该睡觉就睡觉,别仗着年轻成天胡来。”
      叶煊哈哈一笑糊弄了过去,等施佩蓉一走,立刻给吴一用打电话:“秦觅去分局了吗?”
      “老大你太偏心了吧,你怎么不问问我和周文在哪?我还是你最亲密无间的战友吗?”
      “少他妈废话……”叶煊又想骂人了。
      “秦顾问就在我旁边呢,我们刚遇上,正想给你打电话。我跟你说,案子有进展了!”
      “行,见面说。”

      -----------------------------------------------------

      天河分局的会议室里,投影仪上一张一张跳出案件相关照片,正襟危坐的徐放对每一张都进行精准到位的概述。
      “师大门口的监控显示,死者孙文竹于11月6日下午4:42分在北门上了一辆白色面包车,车牌为蓟A436EW,是无证经营的黑车。车主李全有交代,孙文竹的目的地是天河广场。下一张。”徐放说完,旁边的梁延立刻切换幻灯片,“天河广场的摄像头的确拍到李全有把孙文竹送到了指定地点,然后开车离开,在案发时间也有不在场证明,基本可以排除李全有的作案嫌疑。并且孙文竹下车后一直在天河广场某咖啡厅门口徘徊,好像在等人。”
      “那个李什么一个黑车司机,每天拉那么多人,怎么记得那么清楚?”叶煊问。
      徐放示意下一张幻灯片,随即说:“李全有回忆,孙文竹上车后一直在打电话,神情紧张担忧,而且听上去是要陪别人去医院的意思。她的手机找不到了,所以很难核实这一点。”
      叶煊毫无保留说:“金柯,也就是死者的男朋友。曾亲口告诉我们,孙文竹那天下午是以实习公司有事为由离开师大的。和黑车司机的说法对不上啊。”
      梁延立刻作证说:“是这样的,金柯微博上也写着是接到了公司的电话,受害人才匆匆离开学校。”
      吴一用发出质疑:“可天河广场的监控不会骗人,所以金柯说谎了?”
      秦觅开口说:“还是先听徐队把话说完吧。”
      昨天两人不欢而散,叶煊还没想好怎么面对他,他倒好,不但像个没事人一样照样顶着“秦顾问”的名号来办案,还学会胳膊肘往外拐了?
      叶煊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地拿起矿泉水瓶,重重拧开盖子。
      徐放继续说:“一直到下午6:17分,孙文竹都在天河广场咖啡店门口,期间不停在打电话,然后上了另一辆车,黑色尼桑,车牌蓟A505TY,是套牌。追踪沿路监控,这辆车一路开出城区,查不到去向了。”
      “就是他丫的!”吴一用一拍桌子,吓得梁延一抖,手里的遥控器掉地上把电池给摔了出来。
      叶煊问:“监控没一个拍到驾驶员的脸?”
      既然是套牌,车主身份就很难确定,只能仰仗各个路口的监控系统。
      徐放摇头说:“监控太多,需要时间。”顿了顿,“不过监控显示,孙文竹上车的时候,车里已经有另一个人。”
      “这不废话吗,司机不是人?”叶煊笑着调侃。
      秦觅又插话了,“徐队的意思是,除了司机外的第三人。”
      叶煊心里更不爽了:我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吗?他自己不会解释吗?非要你替他开口说给我听?什么毛病?
      于是叶煊脸上的笑容不变,再次拿矿泉水瓶喝水,拧瓶盖的力道更大了。
      徐放脸上终于露出点轻松的神色来,“值得庆幸,后排的这位乘客被监控拍到了正脸。小梁。”
      梁延装好电池赶紧按幻灯片,介绍说:“郑仪,18岁,籍贯江宁,师范大学经济管理系大一新生。”
      叶煊一皱眉头,“同校同系,她们两人明显是认识的,孙文竹在天河广场等了差不多俩小时的人就是她吧?人呢?找她核实了吗?”
      梁延一五一十回:“她不在学校,回家了,学校那边说她父亲昨天刚替她办理了一年的休学手续。”
      “什么原因?”叶煊问。
      徐放说:“生病。”
      太巧了!
      孙文竹上了一辆套/牌/车,车上坐着她的同系学妹郑仪,然后一去无踪。结果两个女孩子,一死一生,活下来的那一个一定知道什么重要信息。何况,司机李全有说孙文竹好像要陪什么人去看病,郑仪刚好就因病休学,还偏偏在孙文竹出事后跑回了家。
      没那么巧的事!
      叶煊盯着幻灯片上郑仪的证件照看,这孩子长着柳叶眉、丹凤眼,嘴唇也很薄,有点林黛玉的意思,算是个小美人。就是不知道这小美人藏了什么秘密。
      徐放当然也注意到这些,开口说:“郑仪十分关键,我打算亲自跑一趟江宁,开完会就走。”
      叶煊暂时也提不出什么别的有效建议,只能点头问:“还有别的吗?”
      这一次徐放自己按了播放键,还用激光笔往投影仪上打,指着那张孙文竹的尸检照片说:“经法医鉴定,受害人孙文竹死前的确遭受过性/侵,但体内没有检测到精/液/斑。这是尸检报告,我们都看过了,小梁,给叶队一份。”
      叶煊接过来看了两分钟,有点晕乎地说:“这年头火车也能开上天了?”
      徐放脸色很不好,通红。
      “徐队羞于启齿,那我来说吧。”秦觅居然再次站出来当了代言人,“死者生殖器周围有性/侵痕迹,而且……下手很重。”
      叶煊手里的空矿泉水瓶被他捏得咔擦作响,实在可怕。
      秦觅看着投影仪继续说:“法医那边已经排除是工具造成的痕迹,但性/侵事实成立,所以我有个推测,刚才还没来得及跟徐队说。”
      叶煊说:“那你现在跟他说吧,我们沾沾光听一听。”
      秦觅微微皱了一下眉,抿唇没说话。
      吴一用咳嗽一声,用手肘拐了一下叶煊,低声说:“老大你不觉得气氛有点怪吗?”
      “秦顾问还不赶紧说,等什么呢?要我们都出去你单独跟徐队说吗?”叶煊一大早的气显然是还没消,对着秦觅骂不出口,但总是忍不住怼两句的。
      秦觅全没受影响说道:“孙文竹的裤子只脱到膝盖以上,这个位置其实不太方便两人的生/殖/器/官接触,加上精/液鉴定结果,之前我和叶队的一些推测似乎更说得通了。”说着看了一眼叶煊,“我猜,是用手。”
      语惊四座,会议室里有人倒吸一口凉气,差不多过了一分钟众人才缓过来。
      “用手能折腾成这样,这他妈都是什么变态啊?”吴一用发自肺腑感叹完,又补了一句,“秦顾问我不是说你啊。”
      秦觅毫不介意摇了一下头,看向叶煊说:“叶队还记得吧?存在即合理。一个正常男性在对受害人实施侵犯时,为什么要用手代替?”
      他沉声说:“是为了满足某种心理需求。”
      叶煊突然站起来说:“还有可能是他不行。”
      闻言,几张惊愕脸同时看向叶煊。
      叶煊用手指敲了敲桌面,两声“咚咚”在会议室里无比清晰,他眯了眯眼睛说:“不管出于什么心理,性/欲是这类案件中凶手的基本心理特征,他再追求猎奇感和刺激感,也不会轻易舍弃这一点。除非他不行。”顿了顿,看会议室里没雌性生物,这才露骨地说:“他根本硬不起来,所以只能用手。”
      哐当。
      “啊!”一声惨叫从会议室传出。
      听了叶煊的结论,徐放情绪激动地猛站起来,没留神把保温杯碰倒,热水洒了吴一用一腿,差点烫个皮开肉绽。
      叶煊也顾不上笑吴一用,在卫生间里赶紧下命令说:“你留在分局盯着,查车牌和车主,监控一定要细看,再把相关笔录过一遍。让周文立刻回市局,把所有资料给施副,请她再给分析分析,尤其性/功能障碍这一点。还有,施副那里有秦觅交过去的车痕照片,记得和套/牌/车进行比对。”
      吴一用穿好裤子说:“好,那你和秦顾问呢?”
      “我打算和徐放去一趟江宁。”叶煊说。
      吴一用点点头,伸手拉秦觅,笑得很谄媚:“那万能的秦顾问就借我用用了?”
      叶煊一下打开他的手,骂道:“借你爸爸!人家不到半小时就把尸检的事搞定了,你当时怎么说的?叫爸爸,三声,赶紧,叫完滚蛋!”
      “我不!除了亲爹,我就只有你一个爸爸,爸爸,爸爸……”
      吴一用没皮没脸笑着凑过来,居然两手一伸还要抱叶煊,着实让叶煊恶心了一把,用手怼着他的脸,“离我远点!我有人民币一个儿子就够了,当爹还能上瘾还是怎么着?赶紧滚!”
      “溜了溜了!”吴一用一瘸一拐捂着大腿跑出门去。
      他走了,秦觅立刻开口问:“你们到底要查徐放还是朱又?”
      叶煊猛地咳嗽起来,半天才缓过来说:“虽然你看出来也是早晚的事,就不能委婉一点?我们还在人家地盘上呢。何况,说得跟这破事特别值得炫耀似的,我反正觉得丢人。”
      秦觅又皱着眉头问:“我们去江宁你打算怎么办?”
      “我们?”叶煊一愣,笑说:“秦顾问误会了吧,只有我和徐放,没有你。”
      秦觅有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叶煊把两只手臂一抱,没好气地说:“怎么,很想继续跟徐队一起办案?不好意思,你老老实实回市局整理资料去吧,抽空可以去法医科室跟我师……”
      “我想跟着你。”
      叶煊再次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嗽两声后表情十分怪异地说:“那什么,你还记得我们昨晚……”
      “让我跟你一起去江宁。”
      理智上来说,秦觅的确是个非常得力的顾问,不带在身边实在暴殄天物、浪费资源;感情上来说,秦觅哪怕在身边做个摆设也是好的。于情于理,叶煊实在说不出一个“不”字,可他就是执拗地不想点头。
      “其实昨晚我……”
      “带我去江宁。”
      被打断几次,叶煊终于算是明白过来了,秦觅压根是不想让他提昨晚不欢而散的事。于是只好压下心里的话来,暂时顺着秦觅的意说:“那你先给我说说,你给施副发了什么照片?她一大早跟我说起来,我差点露馅。”
      秦觅交代说:“我昨晚开车去了水库,在抛尸地点一公里外发现了车痕,反复观察后觉得不是正常车痕,停车地点很讲究。但由于……所以拍照发给了施副局。”
      叶煊的脑子突然嗡的响了一阵。
      昨晚……水库……反复观察……车痕……一公里外……加上施佩蓉早上说的“半夜两点多”,这短短几句话后,叶煊想到的是秦觅一夜未眠,独自在荒郊野外勘察现场的场景。
      一股热气冲到叶煊的心口,将他撑得胸闷气短说不出话来。
      没等他缓过来,秦觅又继续说:“如果车痕和尼桑车对得上,那基本就能肯定司机和孙文竹的死有关联。你让对比车痕也是这个目的吧?施副局那边可能要你亲自解释才行,吴警官好像还不太明白。而且郑仪说不定就是目击者,和徐队去江宁也很重……”
      “你先别说话。”
      “嗯?”秦觅一怔。
      叶煊拉着他的手就往外走,“走,去江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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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宁县,距离蓟城不到两小时的车程。
      江宁原本是和蓟城平级的地级市,早年间因为煤矿产业而十分富庶。后来国家政策变动,不鼓励煤矿开采,加上煤矿也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资源,十年之间,因煤矿而一夜暴富的有钱人陆续离开江宁,使得当地经济快速收缩,年轻人也不愿意留在老家谋发展,纷纷离开。
      一时间,江宁从天入地,一蹶不振,终于在前年彻底被划入蓟城的版图,成为江宁县。
      吴一用的父母就是江宁人,这些年虽然也给家乡出钱修路建桥,但却是没人愿意再回那地方。因为早年的大肆开采,江宁又地处地震带,时常发生泥石流等自然灾害,如今,怎么看都不是安居乐业的好地方了。
      托吴一用的福,叶煊一行四人开车抵达江宁后,住进了当地最高档的、唯一的一家五星级酒店——江宁饭店。
      “老大,你们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不用跟我客气!江宁是我的地盘,人民广场的大喷泉都是我家出钱修的,江宁饭店张总的老婆是我妈的手帕交,你们该吃吃、该喝喝,不用有一点顾忌,我要是……”
      叶煊打断资产阶级的盲目炫富,“行了行了,江宁扛把子你且住口吧,我们是来查案的,你以为是来度蜜月吗?见过男女老少一家子度蜜月的吗?”
      挂断电话,酒店房间的沙发上坐着的秦觅、徐放和周文,三人心思各异,不由得反复品味这段话:他要和谁度蜜月?今晚住宿安排到底谁和谁一个房间比较合适?
      最后,四人居然各自一个房间,关门睡觉。
      第二天一早,四人驱车前往郑仪家,结果吃了个闭门羹。
      凭心而论,穿上警服的周文,形象和气质作为敲门砖怎么看都很容易取得别人的信任,何况几人第一时间出示了证件,说明了来意。结果,郑仪的父母连门都不开,隔着门三言两语打发了几位远道而来的人民警察。
      在郑仪家楼下,叶煊郁闷地拿烟盒出来发烟,然而其他三人都不抽烟,又让他郁闷了一把,顿时有几分想念吴一用,满是沧桑地叼着烟说:“还真是头一回啊!”
      周文有点自责,总觉得自己没发挥好女警察的优势,“要不然我再上去试试?”
      叶煊说:“又不是三顾茅庐,去得多了人家就能给你开门。”
      “你有办法?”秦觅问。
      叶煊一挑眉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小地方的人不认我们这些生面孔,局长来也照样甩脸色。那容易啊,给他们找个脸熟的来。”
      午后,这一片区的街道办李主任匆匆赶来。
      跟着李主任上楼的间隙,叶煊把手机塞进裤包,带着几分得意说:“吴一用这个地头蛇还有点用,名字没白叫。不用打报告走程序,省事儿啊!”
      周文翻白眼,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堂堂人民警察走访调查,居然沦落到要一个富二代动用人际关系来调用当地机关协助,当即觉得受到侮辱,对郑仪一家和资本主义又生出几分不悦。
      有了李主任从中斡旋,郑仪的父母总算是开了门,也答应让他们见一见郑仪,但以郑仪身体不好为由,只允许他们谈话一小时,算是给足了李主任面子。
      于是,周文和叶煊在郑仪母亲的陪同下进了卧室。
      房间比较窄小,一张书桌和一个双开门白色大衣柜,除此以外就只剩一张单人床靠在墙边。郑仪靠着枕头半躺在床上,正在挂点滴,一张小脸蜡黄,全无血色。
      周文轻轻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轻声说:“郑仪你好,我姓周,是蓟城的警察,在得到你父母的同意后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你不用紧张,是关于孙文竹的,你躺着回答就行。”
      “孙……学姐她怎么样?”郑仪面露担忧之色。
      周文微笑说:“你别担心她,安心养病,其他的事我们会处理。”
      郑仪看了看身边的母亲,怯生生说:“你们问吧。”
      “11月6号下午,你在天河广场见过孙文竹对吗?”
      郑仪说:“是,见过。”
      “她在天河广场等的人是你,也是你把她从学校约到那里见面的?”周文简单做了个笔录,继续问。
      “是我。”郑仪点点头。
      “见面后你们一起乘坐一辆黑色尼桑车离开,去了哪里?”
      叶煊一直站在三步外,不知是出于男女避嫌的原因还是不想给郑仪造成心理压力,始终显得很不上心,直到此时才聚精会神起来,等着郑仪的回答。
      郑仪长久沉默了一下,说道:“我没有和她乘车离开……好像没有……我记不太清了,对不起。”
      周文心里疑惑,面上却依然温柔和气,笑容可掬说:“没关系,你再想想,你有没有和她坐过一辆黑色尼桑车,不认识车没关系,车主是个穿棕色毛衣的男人,车牌是蓟A5……”
      “没有,没有。我不记得了!”郑仪猛地摇头,急匆匆打断了周文。
      叶煊眯了眯眼睛,笑着说:“没事儿,别紧张。想不起来就算了,小周接着问吧。”
      周文只好继续问:“那你为什么约孙文竹见面呢?”
      “我生病了,想让她陪我去医院。我找不到别人陪我,学姐人很好,只有她愿意陪我。”郑仪说着居然有点哽咽,低眉顺眼地垂下头去,盯着自己的手双眼发直,两只手的手指不停在扣毯子上的毛。
      “据我们了解,你有男朋友,而且就是你们系的,为什么不找你男朋友陪你呢?”周文出于好奇问了一句。
      郑仪的母亲突然说:“她没有男朋友!你们问完了吗警察同志?我囡囡要休息了,她身体真的经不起折腾,你们也看得见,她这个样子连脑子都不会转了,什么都想不起来。求你们可怜可怜天下父母心好吗?”
      叶煊把录音笔关了,依然笑着:“行,就到这儿吧,那郑仪你好好养病,早日康复。”
      周文轻轻拍了拍郑仪的手背,柔声说:“早日康复。”
      等四人离开郑仪家,送走了李主任,一上车周文就问:“徐队那边怎么样?”
      徐放言简意赅说:“郑仪的父亲闭口不谈郑仪生病的事,对孙文竹也是一问三不知,声称不知道女儿在学校有什么朋友,甚至连郑仪交男朋友的事都表示不清楚。”
      后座上的叶煊露出笑意来,“巧了,郑仪本人也是一问三不知,前言不搭后语。她那个妈也不好对付,就差没一哭二闹三上吊了。”
      “郑仪说谎了。”周文冷不丁说。
      不等徐放和秦觅问,叶煊说:“她声称没有和孙文竹一起坐车离开天河广场。所以到底是监控出毛病,还是她出毛病?也是张嘴没几句实话的小丫头片子。”
      秦觅想了想才开口说:“我还注意到一点,郑仪家客厅桌上放着……”顿了顿,“郑仪没有说她的病情吗?”
      叶煊当即猜到秦觅一定是知道了什么重要信息,以至于不敢妄下断言,立刻说:“我不是说了,我誓死捍卫你发言的权利,说错了徐队也不会把你五马分尸,说吧。”
      秦觅还是显得有点犹豫,半晌才说:“我没看得太仔细,怕引起注意。桌上有两盒维生素B6,还有一盒甲氧氯普胺片。”
      车里两个单身男警察,一个未婚女警察,愣是没明白过来。
      秦觅只好换更直白的说法:“癌症病人化疗后最明显的反应之一就是呕吐,甲氧氯普胺片是最常见的止吐药物,因为是生物免疫类,对人体是没有伤害的,所以……所以也会被用来减缓孕吐症状。再配合维生素B6服用,郑仪很有可能怀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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