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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Chapter 17 ...

  •   世界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
      那就是了解生命并热爱生命的人。——摘

      千禧大道上,一辆白色丰田车飞驰而过。
      秦觅握着方向盘,瞥了一眼后视镜,见几公里内都没车跟着,心想:看来他们应该会在出城的高速收费站进行拦截?如果他让我冲卡,我冲是不冲?真上了高速该怎么自救?为什么放他离开富春山?叶煊究竟是怎么打算的?有什么暗示我忽略了吗?
      于是,一边开车,秦觅又把叶煊说过的话在心里过了一遍。
      “你老同学不是说一定会救你吗?他人呢?”严振豪颇为得意,“呵呵,你也别灰心,他救不了你,你还可以自救。只要你好好开车,出了城,我确定安全了就会放你下车。”
      至于放得是人还是尸体就不好说了。
      秦觅对这种低级的冷嘲热讽和虚情假意的承诺不想做回应,心里直觉是叶煊的“消失”透着一股诡异。
      ……我一定会救你。
      ……敢动他一下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我是他领导,他被迫退出此次行动。
      ……后备箱有一箱水,要打开看看吗?
      ……你把刀拿稳了!
      等等……难道是……秦觅从照后镜看了一眼严振豪:“你真的会放我走吗?”
      严振豪笑了一下,避而不答,“好好开车。”
      半晌,秦觅倏的开口:“可以把刀放下吗?车里就我们两个人,我就算不开车也未必是你对手,何况我两只手已经不够用了。你用刀对着我,我没办法集中注意力。”
      “那你想放点血精神精神吗?”严振豪冷声问。
      车突然一歪,在空荡荡的街道上划出个小幅度的S型,连后备箱里也传来整箱“矿泉水”的撞击声。
      要不是严振豪眼疾手快撤开刀,秦觅脖子上估计已经见血了。“你他妈找死吗!”严振豪从侧面一把捏住秦觅的脖子,握着刀的手也没撤走。
      秦觅张开嘴喘气,“我说了,你用刀对着我,我,我没办法集中注意力,我紧张。”随即侧目看严振豪,“我一紧张,车就开不稳。”
      严振豪倒是很惜命,单手把安全带系好,接着用刀在秦觅右脸上拍了两下,“车开稳点!要是出事我就先送你走。”说完把刀收远了一些,但依然架在秦觅肩上。
      就这么又开了一段路,丰田车从千禧大道上了五环。
      在严振豪的指导下,车在五环的车流中不停绕路,他打开了电台,居然听起了路况信息。除了刀还在秦觅肩上,以及偶尔会留意后面的车有没有跟踪,看得出来严振豪倒真的放松了不少,有种胜券在握的洋洋得意。
      秦觅问:“下一个口还继续绕吗?”
      严振豪看了看后面,口气略松,“走右道上绕城高速。”
      “刀可以收了吗?高速上我稍微分一下心就不是小事故,我不想死。”秦觅再次开口。
      严振豪想了想,含糊说:“行,只要你好好开车,不耍花招。”然后握着刀的手终于离开秦觅,放在自己腿上,整个人的状态虽然放松,但那只手绷得很紧。
      秦觅用余光看了看刀,借着后视镜瞄了一眼后排座位。
      十分钟后,严振豪确认没有车跟着,命令秦觅开车从绕城高速出城。
      远远看见“蓟城北”三个字立在收费站上,秦觅扫了一圈四周。这一片作为大兴区旧城改建计划的第一个项目点,颇见成效。周围的城中村和老旧四合院拆得干干净净,路灯上挂满了“大兴区改建”的宣传旗帜。一路上两边花团锦簇,八条又直又宽的车道并列,连接着绕城高速和蓟城-凉州高速。
      除了拆迁的挖掘机到处停放稍微有些煞风景,其他处处显示着和平安定的盛世景象。谁能想到,这一辆不起眼的丰田车里,正系着人命。
      秦觅知道,前面闸口一定会进行拦截,他必须做点什么了。
      “如果拦截怎么办?冲卡吗?”
      严振豪古怪地笑,“前面安全地带停车,换一辆。”
      秦觅有点惊讶,“要换车?”
      “警察给的车我可不敢开。不换车跑不掉的。”严振豪又看了看后视镜,然后一指右边的安全带,“就停那一片,先别减速,到跟前再急停。你要敢跑、敢叫,我就随便找个人捅死,反正收费站多的是人,他们就是因为你死的。”
      秦觅往蓟城北收费站看,安全地带停了不少私家车,有的是结伴出行,有的是出差旅人,遂说:“我就停那辆黑色大众后面。”
      严振豪身子前倾看了看,“行。就一男司机。”
      “我减速了,还有600米。”
      严振豪一只手握紧了刀,随时准备出手“制服”秦觅,另一只按在门边,随时准备开门下车。
      秦觅又看了一眼后排座位,“300米。”
      车速不减,车里只能听到严振豪喘着粗气的声音和停靠车灯的提示音。秦觅看到前面的交警车队,不等他问,严振豪自然也看得很清楚:“换了车就冲卡,你要敢搞事情我死也拉着你!”
      “100米。”秦觅却还是在冷静地报数。
      “你少几把废话,给我靠边停……”
      严振豪的话没说完,身后突然一声响,他先是以为被追尾了,回头的瞬间才意识到是车里的动静。几乎是同时,秦觅突然猛踩刹车,恨不得一脚踩停,可现在少有车不安装防抱死系统。
      吱——
      刚从急刹中定下来的严振豪顾不上管秦觅,只见后座被撞开,从后备箱滚出个人来,一切快的他来不及反应,等意识到什么的他暴怒中大吼一声,提刀就朝秦觅扎。
      车还没停,秦觅两手不敢松方向盘,往右边一打,朝护栏幢。
      与此同时,那把刀被叶煊单手握住——那一瞬间秦觅觉得他都能听到刀划开皮肉的声音。
      “找死!“严振豪想抽刀。
      叶煊早有预判,右手抓上刀刃的下一秒,左手往严振豪手腕上狠狠一劈,吃痛的严振豪下意识松开刀柄。叶煊一把将刀甩到身后,手臂往前一绕勒住严振豪脖子,将他箍在靠背椅上,同时左手拔出枪来,顶在了严振豪后脑上,“别动!”
      严振豪挣了一下便听到叶煊声音低沉着说:“再动我就开枪了。”
      车撞在护栏上终于停下,很快,警车围了上来。
      周围都是红蓝警灯,晃得人有点晕眩。吴一用跳上右侧的防护栏,三两下就把撞得变形的车门掰开,手铐往严振豪手上一锁,“老实点!别动!”和另一个男刑警四手八脚将人从车里压了出去。
      叶煊这才有时间看秦觅,“没事吧?”
      秦觅依然是两手握方向盘的姿势,脸色很不好,双唇微张喘气,看着叶煊的眼神是散的。
      猜他是吓着了,叶煊随手把枪往身后一插,一条腿跨到前排,卡在两个座位中间面对秦觅,双手扶住他的肩晃了一下,“秦觅?没事了。没事了。”
      “叶煊!”周文带人冲了上来。
      王浩宇把驾驶室的车门拉开,“严振豪被我们控制住了!安全了!头儿,你没……你手怎么了!”
      秦觅的眼神终于聚焦,定在叶煊脸上,声音有点哑,“你说什么。”
      “我说我一定会救……”
      “小王快!把人扶出去!还愣着!”周文一边吩咐,一边探进来拉叶煊,“头儿,没事吧你?”
      叶煊看着秦觅被扶下车,转头说:“没事啊,好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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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丧心病狂的严振豪已经被送往市局,附近交警大队负责疏散人群、指挥交通,刑侦队的人则忙着处理善后事宜,一切尽然有序,除了个别人……
      “哎!那俩小姑娘,拍什么呢?不让拍照啊!是母女也不让拍!录像也不行!不拍警察拍我?我就是警察!不让拍!说了不让拍还拍呢?小李你盯着给我删了!”
      “你别操心这个,先看看伤哪了!”周文把人拽过来塞给他一块新毛巾,扭头问:“救护车呢?车别过来了,免得引起恐慌,把医生接过来。”
      叶煊一边用毛巾按着自己的手心止血,一边还盯着围观群众,跟众人交代起来,“赶紧把人都散了,照片传出去又是新闻头条!严振豪那孙子给我看紧,我回去有他好受的!四眼儿你马上带人去搜富春山,给我掘地三尺把奠基石都挖出来查清楚!”
      “是!”江北桥又问,“杨子玉呢?”
      叶煊极快地考虑了几秒,“别打草惊蛇,就以调查富春山度假山庄经理严振豪的名义,让她来市局配合调查。”
      江北桥会意,“好,我这就去。我们走!”招呼着两辆警车就走了。
      叶煊想:严振豪为什么挟持人质?我们是不是已经打草惊蛇了?如果富春山搜不出有效证据,能让杨子玉认罪伏法吗?她到底和蒋恬案有多紧密的关联?又该让她认什么罪?贩毒?杀人?还是……
      周文猛地一按叶煊右手心,疼得他浑身一颤,下意识吼出来:“你干什么!”
      “老实点!看看你什么样子,一身血!”
      叶煊这会儿才有空看自己:身上、两腿、鞋,甚至他现在脚下的地上和刚才走过来的路上,不是成片的血就是滴滴答答的血迹。而他的右手从手腕往下,全是血。连伤口在哪都看不见。
      他脑子嗡一声,这才想起来,“秦觅呢?”
      “他没事,比你好着呢!你到底伤哪了?”周文拿走毛巾,抓起矿泉水要往他手上淋。
      “周警官,我来处理吧。”
      叶煊和周文一起回头,见秦觅和王浩宇并排站着,秦觅手里提着一个急救箱,王浩宇赶紧解释,“他说没事,也不愿意去医院,从他车里拿了急救箱非要来看头儿怎么样……”
      周文看叶煊,叶煊却觉得秦觅的脸色依然很不好,但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只好说:“行,不用叫救护车了,这儿现成的有一个外科医生。那你们忙去吧。”末了还不忘交代一句,“富春山相关的事一定要快,不能让他们有机会把犯罪证据处理干净。”
      “明白。”周文和王浩宇看他们都冷静下来了,这才放心走开。
      叶煊跟着秦觅在捷豹车后备箱旁站定,看秦觅熟练且迅速地打开急救箱,一把拉开自己的左手,拿掉用来止血的毛巾。“你没事吧?”然后用满是血的手指了一下秦觅的格纹马甲,“挺好看的,被我弄脏了,不好意……”
      他一句话愣是被秦觅的眼神给杀了回去。
      “你这是什……”没等叶煊说完,秦觅一压叶煊的肩让他靠坐在打开的后备箱上,然后拿出双氧水开始清洗伤口。
      叶煊绷着整条手臂做好了疼的准备,结果却没感觉到疼,于是又忍不住开口:“人没事就行,就是觉得有点对不住你,搞得那么狼狈,应该也吓……嘶!这什么!”一阵刺痛传来,这时候他才低头去看自己的右手。
      血迹被处理干净,叶煊的掌心上横着一道狰狞的刀伤,除拇指外的四指也不同程度被划伤。
      “伤口不深,但还是要用酒精消毒才行,你忍忍。”秦觅没抬头。
      “没事,不疼,手是麻的。”叶煊移开视线不去看伤口,眼睛四处乱瞟,最后定在秦觅的两只手上——骨节分明,纤细白净。但又不是女人的那种纤细和白净,隐约能看到血管和筋脉,明明像是白瓷一样的一双手,却暗暗透着一股运筹帷幄的力度。
      ——这手真好看。
      叶煊以前听吴一用说有什么“手控”、“脚控”、“腿控”,甚至是“声控”,当时内心还吐槽:怎么没有鼻孔控、秃顶控、肚脐眼控?末了骂一句“变态”!谁曾想,此时此刻的他已然在向“变态”靠拢,正由衷地发出一句:真香!
      在叶煊“变态”的注视下,这双手很快就把伤口处理好,上了药,白纱布裹好,轻轻用几段白色胶布贴好。
      “胶布可能会脱,你注意点。下次换药再给你换别的。”秦觅把一卷白胶布放进叶煊外套包里,把刚才摆出来的东西一一收拾好,放回急救箱,“之后消毒用碘伏就行,消炎外用药在普通药店就可以买到,两天换一次,之后酌情四到五天。如果伤口有红肿情况立刻服用或注射消炎药,这只手不要碰水,也不要用力……”
      “知道知道,我又不是第一次受伤。”叶煊道,“秦医生真不愧是混急诊的,下手快准狠,现在也不怎么疼呢,佩服!”
      秦觅抬头看他,“等一下有你疼的。”
      叶煊完全没把这句话听进去,笑眯眯说:“现在只能麻烦秦医生开车送我回市局了。”说完还不忘晃一晃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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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是叶煊神经敏感还是什么原因,他总觉得秦觅怪怪的。而他又不是那种自己闷在心里玩猜一猜的人。
      “秦觅?”他小心翼翼叫了一声。
      正开车的秦觅偏头看他一眼。
      被他这么一看,叶煊话到嘴边又给咽了回去,只好回以一笑。谁知笑容还没散,右手开始一阵一阵发痛。饶是受过不少伤的叶煊都有点上头,“……手开始痛了。”
      “肾上腺素回到正常水平以后,当然会痛。”
      叶煊转了转自己的右手,看了一会儿后突然问:“难怪人家说‘十指连心’,还真挺疼的。我手不会残废吧?”
      秦觅道:“人的双手有很多神经和血管。神经密布,所以对疼痛特别敏感;毛细血管多,所以出血量大。”说到这里又侧目看了一眼叶煊,“没伤到根本,你以后还可以拿枪拿笔,放心。”
      叶煊听了却是满不在乎瘪瘪嘴,“要真废了,我就改左手拿枪,也不错。”
      闻言,秦觅眼前突然闪过丰田车里的场景——叶煊右手臂死死勒住严振豪,握枪的正是左手。
      “你真会开枪吗?”秦觅脱口而出。
      ——真的会对一个活人开枪?哪怕那个人是犯罪分子。
      他的话没头没尾,叶煊却知道他在问什么,轻松笑着把话题故意答偏,“怎么?还怀疑我的业务能力?你去打听打听,我,市局西蒙·海亚(神枪手)!别说左手了,要是条件允许,我冬天里的左脚说不定都能打十环!”
      对此等“睁眼说瞎话”,秦觅无话可说。
      “还真挺疼的,别说。”叶煊见居然没把秦觅逗笑,只好甩了甩手,冲手心吹气,“我看伤口还以为得缝针才行,你说我这运气……”
      “其实缝针会愈合得快些。”秦觅打断他,“只不过缝针的话,以后你手心上就有道不好看的疤,一辈子去不掉了。”
      叶煊愣了愣,几秒后一挑眉笑起来,“看不出来堂堂外科副主任居然这么外貌协会,连手都要讲究好看?那我这一身伤要是被你看见,估计就是不堪入目了。”说罢又想:反正他也没什么机会看,管他呢。
      “你受过很多伤?”明知道叶煊说话就爱真假参半,但秦觅还是问了这句。
      叶煊把腿一翘,“那倒也没有,最多也就是被刀把肚子捅了个对穿,不用手堵住的话肠子都会……”
      秦觅咳嗽一声打断了他的“胡言乱语”。
      叶煊居然也跟着咳嗽一声,左手握拳放在嘴边,做出十分正经的模样,好像忽然拿捏好了分寸,一直没说的话有了出口的契机,“那什么,我得跟你郑重地说一声‘谢谢’和‘抱歉’,以我个人的身份。谢谢呢是谢谢你临危不乱配合我抓捕严振豪,临了还能帮我搞急救,可见第三人民医院外科医生的心理素质和专业水平真不错!回头我得去你们科室给你好好吹一波!”顿了顿,语气放缓不少,把刚冒头的嬉闹之色又收了回去,“抱歉呢……抱歉把你带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来,小命都差点交代了。你瞧瞧你这一身……哎我去!你不是还要去见什么教授吗?耽误不了你吧?”
      秦觅不冷不热道:“小命都差点没了,还见什么教授。”
      这有点鹦鹉学舌的嘲讽意味,叶煊又笑起来,“瞧你说的,我不是说了吗?我一定会救你,保你伤不到半根毛!没食言吧?除了毁你一套衣服外,毫发无伤,全身而退!”
      “全身而退?那你冲着右手吹什么气?”
      叶煊:……
      没能全身而退的叶煊只好说:“我要不牺牲我右手,那刀可就插/你/心窝上了,我这是也是……你怎么了?”
      车有点晃,因为秦觅握着方向盘的双手有点抖。
      “秦,秦觅?你怎么了?”叶煊感觉他真的不太对劲,“停车,秦觅,你先靠边停车!”也不敢去碰方向盘,更不敢碰秦觅,只好按亮应急灯。
      车停下后,秦觅双手依然紧紧抓着方向盘,抖得更厉害了。
      “秦觅?秦觅!”叶煊左手一把抓住他的手臂,重重捏了一下,“你怎么了?哪不舒服?说句话!”
      秦觅却是十分艰难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给我一分钟。”
      周文走到车窗边敲了敲,叶煊只好把视线从异常的秦觅身上移开,放下车窗露一条缝,“你们先走,市局见。”等他再看回来的时候,只见秦觅的鬓角已经被汗水浸湿,一张脸别提多惨白了。
      叶煊满肚子的疑问和担忧,但还是忍着没说话——如果有人需要时间和自己相处,并向你表达了这样的愿望,那么你最好不要打扰他。过度的关注和过分的关心,反而妨碍了伤口的愈合。
      没多久,秦觅微微侧了一下头。
      叶煊立刻问:“你还好吗?你怎么了?”
      “不太好。”秦觅缓缓看向叶煊,几乎用一种正在承受剧痛的表情说道:“如果有人在生死一瞬的时候选择毫不犹豫为你挡刀,你告诉我,之后你会怎么面对他?”
      叶煊一怔。
      秦觅嘴边浮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终于松开握着方向盘的手——因为过度用力,指节僵硬且发白。
      “秦觅,看着我。”叶煊用受伤的右手碰了一下秦觅的肩,可他却没等秦觅看过来就继续说,“我是警察,救你是我的职责。今天换谁坐在那里,我都会去抓那把刀,一样不会犹豫。你明白吗?不是冲你秦觅,我救你是因为你是人质,你没必要因为这个有压力。”顿了一下,用相对温柔的语气,“我这么说你心里好受点吗?”
      秦觅缓缓转动头看向叶煊,挤出个敷衍的笑容,“好一点吧。多谢你了。”
      没等叶煊再开口,秦觅突然问:“你当时在想什么?”
      “什么也没想。”叶煊想也没想就回答,随即想起什么,好像怕秦觅觉得自己在敷衍,“是真的,什么都没想。反正现在你开不了车、我开不了车,千禧大道也不用担心违停被罚款,给你讲个故事。”
      然后就自顾自讲起来,“小学的时候学游泳,我爸把我和谢长鉴带到水库去,就是金马山后面那个。那可是深秋,比现在还冷点儿,我和谢长鉴又怕被淹死又怕被冻死,别提学得多痛苦了。学会没多久就想着报复我爸,装腿抽筋,吓吓他。”说到这里叶煊自己摇头笑,似乎也觉得自己太皮了点,“水库可不是游泳池。我爸看到我们呼救,魂儿都吓飞了,三下五除二脱了衣服就往水里跳。”
      “然后呢?”秦觅好像很喜欢这个故事,听得很认真。
      “我爸先救了谢长鉴。”
      秦觅的心猛地收紧,握紧了拳头。随即心跳如雷,声音大到几乎连他自己都能听清楚,仿佛遭受了重创一般,他张了张嘴还想问“然后呢”,却发不出声音来。
      当事人叶煊却还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我爸还没来得及把他救上岸就识破了我们。那天我被打得特别惨,我爸皮带都抽断了。”说着掏出烟来点上,还不忘打开车窗,“这件事在很长时间里都是我的心结。那可是我爸!你亲儿子和你干儿子掉水里,你救谁?我爸的答案给了。”
      秦觅的脸色比被挟持和刚才发作还要白,想说点什么安慰叶煊,好不容易发出一个音却是沙哑的,于是他清了清嗓子,没说出口。
      “我爸后来找我聊过,他说他当时什么也没想,只有一个念头——救人。”叶煊眯了眯眼睛抽了一口烟,“至于为什么先救谢长鉴而不是我,因为谢长鉴离岸边更近。”
      叶煊耸耸肩说:“那会儿我哪听得进去啊?我觉得他就是事后找补,还得假装宽容大度原谅他,其实心里又委屈又难过,得有小半年没给他好脸色。老话不是说‘养儿才知父母恩’吗?小时候对父母的怨和恨,随着年纪增长和阅历丰富带来的设身处地和将心比心,最后都会变成愧和悔。所以做了警察后我突然就理解了我爸。”他看向秦觅,依然是讲故事的语气,但好像已经不是在讲刚才那个故事了,“那不到一秒的时间里,根本什么都来不及想。警察长时间培养出的职业本能会帮我们在短时间内筛选出最有效的营救手段,把危害降到最低。所以作为警察,他勉强合格吧。但作为我亲爹,我觉得他做得真不怎么样,但也是真的没法怪他。当然了,这心结我也是解了好多年才解开。”说完低头笑了笑。
      车内没人再开口,一直到叶煊把那支烟抽完,秦觅才调整好心情,用十二万分敬重的语气说:“你父亲是个好警察。”顿了顿,“你也是。好人会有好报。”
      叶煊心说:我爸被毒贩一枪毙命,这算哪门子好报?
      嘴上当然继续安抚秦觅,生怕他又给吓得失控,“我有没有好报我不知道,你反正有。本大仙掐指一算,你今天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小伙子!”
      “我大难不死难道不是因为你?人为原因也算福报?”
      叶煊憋着笑说:“我不能算你的福报吗?没准儿我就是老天派来救你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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