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罪》野妮

11、Chapter 10

　　当心！不要使你的脑子做了他人的跑马场。——摘

　　咚咚咚。
　　有点困意的秦觅闻声侧头，车窗外是叶煊灿如朝阳的一张笑脸。
　　身后的光来自市局办公大楼，明晃晃照在叶煊身上，照亮了夜晚，也照亮他的脸。由于背光，叶煊的脸上带了阴影，却还是压不住他浑身上下的意气风发和爽朗坦荡，反而更显得这笑容在夜里无比醒目璀璨。
　　有一瞬间，秦觅觉得不可思议，这样的笑容也会在成年人的脸上出现吗？
　　见秦觅没动作，笑容的主人主动拉开了车门，“还不下车想什么呢，秦医生？”他身边站着一个高挑女孩子，正低头玩手机。
　　“太麻烦你了，我真过意不去，你还亲自送过来。”叶煊接过秦觅提下车的纸袋，连连道谢。
　　秦觅浅浅一笑，“太客气了。”
　　叶煊注意到他的眼神在看谢长亭，只说：“你赶紧回吧，大晚上的，我也忙去了。改天请你吃饭！”
　　“吃什么都可以吗？”
　　叶煊的话只怕大多数人都会当作客套话，“改天”的言下之意就是“没有这天”。叶煊虽然是真心实意，但也没想到秦觅会这么认真发问，一愣后笑起来，“行，吃什么都可以！”
　　秦觅再次浅笑，“好，那说定了。”
　　等目送捷豹车开走，一直专心玩手机的谢长亭终于抬起头来说：“你真是没救了，多大人了还看不出这么明显的套路，色令智昏。”说完自顾自往市局里走。
　　叶煊当然看得出来秦觅送衣服不过是个借口，谢长亭的话也是怎么听怎么刺耳，他却难得没报复回去，反而用手指摩挲着纸袋，望着捷豹车刚才停靠的车位，喃喃道：“这套路是有点深。”
　　进了刑侦队的门，叶煊才意识到，套路更深的还在等着他。
　　“老大你可算回来了！”
　　叶煊问：“沈超人呢？”
　　江北桥说：“在审讯室，周姐带我们反反复复审了好几个小时了。”
　　“屁都问不出来！老大你再不回来，我就算被处分也可能要给他灌辣椒水上老虎凳了！”吴一用顶着一头杂草丛生般的鸡窝头，哭丧着脸说。
　　“别废话，说正事。”叶煊进了办公室倒水喝。
　　江北桥翻开文件夹道：“沈超只承认吸毒的事，其他一概不认。”
　　“这孙子真是推得干干净净！”吴一用往沙发上一瘫，“我敢打赌，这几天他躲起来的时候八成在想退路，现在拿我们当傻子呢。”
　　江北桥继续说：“沈超说是蒋恬主动找上他购买摇/头/丸，他原本不愿意和蒋恬交易，因为蒋恬脸生，他不想冒险。但蒋恬说愿意出卖身体，他就答应了。”
　　“他当然不会承认，杀人和吸毒的量刑可差不少呢。”叶煊冷笑一声。
　　吴一用也冷着脸：“听他意思，连贩毒都是被逼的，就这还是我们想尽办法问出来的。”
　　“死无对证，他当然不会轻易认了。根据《刑法》第三百七十四条，走私、贩卖、运输、制造毒品，无论数量多少，都应当追究刑事责任，予以刑事处罚。有下列情形之一的，处十五年或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甚至死刑。他的行为已经构成非法贩毒，摇/头/丸只要超过50克，就有至少十五年的有期徒刑等着他，上不封顶。所以他们交易了多少？”
　　吴一用和江北桥一起看向说话的人，没搞懂这位能准确背出《刑法》的知识女性是谁，更没搞懂她为什么一副理所应当在办公室里。
　　用脑过度的吴一用终于开口：“这位仙女打哪儿下凡的？”
　　谢长亭闻言眯着眼睛一笑，十分佩服他们现在才注意到自己，把包往沙发上一甩，顺势坐下拿起手机继续玩俄罗斯方块，完全没有想回答的意思。
　　叶煊只好开口，“我介绍一下，谢长亭，省厅的……”
　　吴一用猛地从沙发上跳起来，然后笑着对谢长亭伸出手：“久仰大名啊！我，吴一用，叫我小吴就行，我比你好像大点？你叫小吴哥也成……”
　　这下江北桥有点好奇这个女孩子是谁了。毕竟吴一用从来都用鼻孔看人，很少能这么表现得这么狗腿。做叶煊的狗腿是源于叶煊实力过硬，吴一用反抗无效。但眼下这位又是哪一方面能……他扫了一眼谢长亭，根据他二十几年没近过女色的经验，草率得出结论：大概是长相。
　　“别顾着玩手机，看看资料。四眼儿，继续说你的。”叶煊打断了大家各怀心思的思绪，把文件夹扔给谢长亭。
　　江北桥扶了扶眼镜说：“根据尸检报告和现场勘测，不足50克。所以沈超拘起来以后我们还没联系禁毒队。需要联系吗？”
　　“不急。毒龄？”叶煊问。
　　江北桥道：“据他交代，两年零五个月。”
　　“看他推得一干二净，不像初犯啊，二进宫？”
　　“没有前科。”
　　叶煊不再说话，谢长亭正在专心看资料，吴一用也难得不出声，顿时办公室里一片寂静无声，可以说有点诡异，江北桥不擅长打破沉默，只好挺直腰背站军姿。
　　叶煊把手机往桌上一拍，“行，那就先去审讯室看看我们周警花的加班结果。”
　　“你们去吧，我看看报告。”谢长亭头也不抬。
　　叶煊带着人出了办公室还不忘破天荒地把门关上，吴一用立刻凑上去：“老大，你怎么把人千金大小姐拐来了？我还是头一次见，长得挺水灵的，你真是暴殄天物啊……啊！打我干嘛！”
　　叶煊道：“你小子少动心思。”说完双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吴一用，寓意：我盯着你。
　　“我哪敢啊！就算不怕你，她这背景我也惹不起啊。”吴一用抓抓自己的头毛，“不过你给她看报告不合规吧？上次走访剧组那个秦医生插手已经不太好，但勉强说得过去，上面问起来就说相关民众配合调查。这次你怎么又……”
　　“少操心吧你。”叶煊打断他，没打算提前公布通知，从兜里掏出个录音笔，“户主的事问清楚了，录音在这儿，你送去技侦存档。”
　　吴一用明白过来，看了一眼录音笔，小心翼翼问：“你还录音了？也是，监控明明白白呢，既然是清白的就摘干净点，免得结案报告上……”
　　叶煊看他一眼没说话，吴一用赶紧用两根手指夹走录音笔，扭头就往技侦跑。
　　说着就到了审讯室门口，叶煊进去后打了招呼就站在单面镜前看，也没拿耳机，也没说话。
　　“你要吃东西也给你送来了，赶紧吃。”审讯室内一个刑警把盒饭放到沈超面前。
　　沈超块头不算小，身上的黑色T恤很贴身，乍一看有点“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意思，是不太符合大众对“导演”的刻板印象。但在娱乐圈混了十几年，做副导演九年，眼前这个人可比吕海乔难对付多了，难怪吴一用被搞得焦头烂额。
　　果然，沈超看了一眼，“我不吃牛肉。”
　　没少被折腾的刑警火起上头，“食堂有什么就吃什么，少废话！你以为你是在五星级酒店度假吗？这儿是重案组！市局刑侦支队！”
　　“那又怎么？你们也得让我吃饭。”沈超道。
　　坐在沈超对面的周文拦住那个刑警：“算了，去食堂再给他买一份。”等人出去了才说，“按规定，我们的刑讯不得影响嫌疑人正常饮食和休息，但也没规定嫌疑人有挑食的权利。买不买是我们的责任，吃不吃看你自己，两份里面总有一份能吃吧？”
　　沈超阴阳怪气说：“能，能吃。”
　　周文道：“好，那请你再复述一遍，17号半夜到18号凌晨，你在哪里、做了什么、见过什么人。”
　　沈超一听就显得很不耐烦，“我已经说了三四遍了，你们在这儿逗我玩吗？美女，我是来自首的，态度良好，你们问什么我说什么，你们不让我好好吃饭，还不停问我同样的问题，居委会都比你们办事效率高。”
　　“嘴巴放干净点！好好回答！”旁边的刑警道。
　　沈超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没好气说：“好好好，我最后再说一遍。那天晚上蒋恬约我去试第二天的重头戏，可临时又联系我改时间，还暗示我把货带过去，我半信半疑就去了。我们喝了点酒，然后一起磕了点药，她就想和我发生关系……发生关系需要具体讲讲吗，警察同志？”
　　周文无视了最后一句，道：“她怎么联系你的？”
　　“通讯记录没有吗？”叶煊听出了不对劲。
　　江北桥道：“沈超说他手机在逃跑的时候丢了，我们搜过，确实不在，应该被他处理掉了。蒋恬的手机里没有记录。所以这一点我们一直在反复问，技侦那边也在努力排查。”
　　“我不是说过了吗？她用了个陌生号码给我发短信，我想着是她助理什么的手机号，就没在意。后来我手机丢了，要不然你们试试帮我把手机找回来？”沈超粗声粗气说着。
　　“那你怎么确认是她的？”
　　“这不很简单么？走货的事除了我表弟和她，还有谁知道？而且她短信里提到让我去湖畔名居交货，也没别人了。”
　　叶煊听到这里冲后面伸出手，“耳机给我。”后面的刑警就把自己的耳机摘下递过来。
　　“你们吸毒的过程请具体描述一下。”周文道。
　　沈超难得没有露出惫懒的模样，义正词严说：“警察同志，我们就吃了一点，酒也没多喝，因为想着还要‘办事’不是，所以你说我怎么可能杀她？我又没发疯，又和她无冤无仇的，我犯得着杀人吗？你们到底查清楚了吗？要不是你们告诉我，我都不信！她真是被人杀了的，不是自杀？”
　　叶煊突然对耳机说：“蒋恬是自愿吸毒吗？”
　　听到耳机里是叶煊的声音，周文极快地瞥了一眼单向镜，有点惊讶这个问题，但还是随即对沈超说：“蒋恬是自愿吸毒吗？不要说废话，回答问题。”
　　“废话！我说了啊，一开始我不肯给她货的，是她/色/诱/我才……哎，我真是失算，就不该答应她，现在惹得一身腥。你说，她嗑药嗑嗨了，神志不清，自己把自己玩死，害得我被牵连，我招谁惹谁了？”沈超言语间还颇为懊恼后悔的样子。
　　“让他重复最后一句。”
　　周文道：“请你重复刚才最后一句话。”
　　“啊？”沈超有点懵，随即想了一下，“她嗑药嗑嗨了，神志不清，把自己玩死，害得我被牵连，我招谁惹谁了……这句？”
　　叶煊道：“行了，先出来吧你们，让他吃饭。”然后摘下了耳机。
　　周文稍作犹豫，还是服从命令离开了审讯室。但下一秒她立刻就进了这边的房间，“副队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这是什么意思？”
　　叶煊一边把耳机上杂乱无章的线整理好，一边说：“沈超进来前，他以为蒋恬是自杀的，对吧？”
　　审讯室内众人点头。
　　“我们在审讯中不得不透露蒋恬是他杀，所以告诉他实情了。但他一直反复强调对此并不知情，和我们东拉西扯，所以一直没进展。”周文道。
　　“那就怪了。”叶煊放下耳机说，“他就算是贩毒，没超过50克，撑死判个七年，说不定表现好点三五年就出来了。他为什么一开始要逃跑？又为什么逃跑到一半回来自首？而且他说，神志不清，他走的时候，或者说他杀人的时候蒋恬是神志不清的状态。还有手机丢了的事，真够巧的啊！”
　　屋内静了两秒，江北桥道：“他说谎！他知道蒋恬不是自杀！他是凶手？”
　　周文却问：“可这么明显的逻辑漏洞，他说谎的话太拙劣了，很容易被识破。”
　　“蒋恬的尸体没家属认领是吧？去，申请二次尸检。”叶煊道，“让施副局亲自动手，明天一定要有结果，就说我说的。”
　　“好。”江北桥已经跑了出去。
　　周文像是想到什么，“可是上次尤队判断，她摄入的剂量不足以致死，窒息死亡毫无疑问。法医那边都被我们问烦了，二检有必要吗？”
　　叶煊说：“老尤是什么水平我信得过，但他的判断是依据尸检报告得出的结论，所以必须二检，我要准确数据。如果剂量有偏差，直接影响我们后面的审讯方向。沈超嘴里没几句实话，你们也听得出来，他就是在跟我们耗时间，确定不了剂量问题，拿不出实证，很难套出他的话，问也是白问。”
　　另一个刑警问：“那头儿，沈超这边现在怎么办？”
　　“好吃好喝伺候着，吃一顿少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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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嗡——
　　一阵剧烈的震动惊醒了叶煊，他浑身一颤，睁开眼的同时身上盖着的衣服滑到了地上。半晌，他回过神来，才想起自己正睡在办公室的沙发上，既没有清晨的温暖阳光和妈妈做好的爱心早餐，也没有依偎在身边的恋人来投怀送抱。
　　只有一条短信提醒和犯罪嫌疑人沈超等着他。
　　叶煊揉了一把脸，在沙发上摸了半天才找到手机，“谁一大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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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煊还没想明白秦觅一大早发这三个字是什么意思，手机又一次想起来：“他大舅……”
　　“赵局，早啊！”
　　“叶煊！你小子存心想气死我是不是！”
　　叶煊被吼得耳膜差点穿孔，横七竖八躺在沙发上问：“赵局，一大早怎么火气那么大，消消气啊！犯不着！不如您稍微提示一下，小的我又犯什么错了？”
　　电话里赵国龙还没开口，叶煊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在外面凑合了一晚的吴一用也是一脸邋遢样，神情却有点严肃，“老大，陈副局叫你立刻去办公室。”
　　叶煊坐起身来，“那么早一个个都上班了？我局可真是劳模单位啊！赵局，您瞧瞧，大家都一颗心扑在工作上，这还没到上班时……哎哎，别拉我，等我洗把脸……”
　　“老大快别洗了！蒋恬的事全发在网上了！”
　　“洗脸！你小子还有时间洗脸！你洗干净等着写检查吧！”赵国龙挂断了电话。
　　叶煊着手机愣了两秒才真的醒过来了，“什么？”
　　吴一用顶着一对黑眼圈说：“昨天半夜蒋恬的经纪公司发了说明，蒋恬的死因和现场照片都有，网上都快霸屏了！陈副局一大早赶过来，等着找你算账呢！那个娘娘腔上回压根没长记性，我就说该打一顿的！”
　　这时候叶煊的脑子里才闪过秦觅那条短信，也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两人都顾不上洗脸，奔着副局办公室去了。
　　叶煊一进办公室，施佩蓉朝他使了眼色，冲陈宗说：“老陈，当下还是先把事情压下去，不能让消息继续扩散，引起更多连锁反应。我已经跟赵局汇报了，追责不是重点，我们还是应该把重心放在侦破方面。”
　　陈宗转过身想说什么，一看叶煊，顿时垮着脸说：“睡醒了？”
　　叶煊又揉了一把脸，道：“陈副，我手底下的人都吩咐得清清楚楚，不可能出这种岔子。再说，这次经手的人都是老人了，谁那么不靠谱，你说，不用你招呼，我都饶不了他！”顿了一下看向施佩蓉，“师姐昨儿忙二检，辛苦了。今天那么早就过来啊？”
　　陈宗道：“你少关心别人，自己的……”这位副局比较内敛，说不出粗话来，话到嘴边给忍回去了。
　　“自己的屁股还被海风吹，你还管我？好好说话。”施佩蓉倒是毫不留情。
　　叶煊见打马虎眼过不去，只好说：“这事好办啊，等上班了把人都叫过来，一问就知道怎么回事。没几分钟就打卡上班了，我的人我有把握，不会办出这种糊涂事。”
　　“哈，希望等一下你还有这股自信。”陈宗冷冷说了一句。
　　等人的时间里叶煊上网看了看，不看不知道，看了还真是吓一跳。
　　蒋恬的经纪公司发了一条微博说明，不但提到蒋恬吸毒，还直接指明蒋恬系他杀，而凶手就是同剧组副导演沈超，已抓获归案。不止如此，还配有一张案发现场的照片，蒋恬躺在客厅中央的地毯上，死状一目了然。
　　这样的劲爆消息还配了高清/无/码/照片，网友嘴里哪还会停得下来？
　　【卧槽！！我就知道有内幕！】
　　【不是说抑郁症自杀吗？那么快就打脸？】
　　【天啊，我都不敢点大图看！捂脸.jpg】
　　【死者为大，照片不打马赛克真的好吗？汗.jpg】
　　【吸毒，呵呵，死了活该】
　　【娱乐圈真的好乱啊，怕怕】
　　【副导演为什么半夜会在女明星家里？就我一个人抓住了重点吗？】
　　【好惨，还是等警察局的官方通告吧！保佑.jpg】
　　【才22岁，长得也那么好看，可惜了，爸妈得哭死】
　　【警察抓到人了为什么不发公告？】
　　【警察吃闲饭的吧？鄙视.jpg】
　　【不公告还不是为了开后门呗，你们懂】
　　【对外说自杀，其实凶手都抓到了？？这操作水好深啊】
　　【啧啧啧，人命不值钱啊！】
　　平时很少上网的叶煊随便翻了几页，看到不少类似的言论，觉得不可思议：网友讲话居然这么露骨恶毒？互联网时代，有个手机就能点评天下事，不管现实里是什么身份，隔着屏幕和网线，语言上的恶意被无限放大，搞得人人都一副唯我独尊、顺昌逆亡的嘴脸，稍有风吹草动就是一番血雨腥风，人人自危，却又甘之如饴。
　　网警的事叶煊不想插手，他还意识到一个问题：网上有那么详细的信息，甚至沈超落网这样的即时消息都有，这次的泄漏事件十之八/九和刑侦队内部有关系。
　　很快，参与此案并插手过重要信息的刑警尽数到齐，在陈宗的办公室站了满满两排。施佩蓉开口：“你们都是市局各个部门的干警，跟你们我就开门见山了。这次的事不只是刑侦队的问题，谁违反了规定，主动报告。”
　　半晌，无人说话，办公室的电话却响了。
　　陈宗不理电话，端出副局长的架子说：“我们市局的人民警察居然会犯这样的错误！各位！你们是蓟城市经过层层考核选/拔/出/来的骨干精英啊！我身为副局实在是痛心啊！”
　　施佩蓉和陈宗同级别，但施佩蓉埋头搞技术，所以行政都归陈宗管，施佩蓉等同于挂名的技术人员。
　　叶煊一言不发把电话铃当成了背景音，盯着对面的两排人看个没完。
　　“万一不是我们自己人呢？”吴一用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了一句。
　　“万一？什么叫做万一？想把责任推给谁？责任最大的就是你们刑侦队！”陈宗瞪着吴一用说。
　　“陈副局你凭什么说我们……”
　　“吴一用。”叶煊打断了他，转过身说，“陈副，施副，这事的确刑侦队责任最大，是我监管不力，我检讨。”
　　“头儿！”刑侦队的人劳心劳力，一听这话反而不肯就这么了事。
　　叶煊不理其他人，放低声音说：“陈副，你看这事就这么算吧，行吗？”
　　“老陈，都是自己人，算了吧。老王不在，叶煊一个人挑大梁也不容易，现在追责不是重点，我还是建议先……”施佩蓉也赶紧帮腔，却被陈宗打断，“叶煊，不是我要一个结果，现在是所有人都等着一个结果！你出去听听，市局的电话就没断过！现在才几点？我和施副办公室的电话也快被打爆了！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你知道吗？以小见大的道理你不明白？案件重要信息为什么会泄露？是出于什么目的泄露？这次泄露是意外还是刻意？这会是第一次和仅有的一次吗？昨天，就是从这里泄露了消息！这里是市公安局啊！你已经是能独当一面的人了，这些还要我说吗？现在只是追查一个女明星被杀案信息泄露的事吗？”
　　陈宗说的句句在理，叶煊说：“我明白，我会给个结果。”
　　“怎么给？写个检讨还是给个处分？检讨是你副支队长写还是我副局写？又该处分谁？你说说！退一步说，就算是一个意外事件，事情已经发生，还闹得天下皆知，哪怕我们内部想睁只眼闭只眼，你总得走个过场吧？赵局勒令你换一批人，你肯不肯？”陈宗不愧是年轻有为的副局长，进退得当不说，每句话都直戳要害，一针见血。
　　叶煊当然不肯，大家都心知肚明他的脾气，所以陈宗才拿这话堵他，果然，“陈副，现在换人不是明智之举。”
　　“明智之举？信息泄露和信息有误，你让警方的公信力往哪里放？你让市局怎么跟省厅交代？”陈宗气得猛撸头发，恨不得把自己撸秃了才好。
　　“我不同意换人。且不说人员调配能不能调开，浪费时间就是最大的问题。沈超现在就在审讯室耗着，24小时一到如果定不了性，我们就得眼看着他大摇大摆从市局走出去！我的人没有问题！他们和我一样，接了这个案子就没有一天睡过安稳觉，案子没结，我不同意换人！”叶煊说话还是很平稳，但言语间已经没了平时嬉笑玩闹的意思。
　　陈宗怒道：“你不同意？你以什么立场不同意？出了事你担得起责任吗叶煊！”
　　施佩蓉忙说：“老陈别动气，你怎么也动气了！”
　　叶煊略一停顿，沉着声音：“我担。给我48小时，如果案子破不了……”
　　“你就怎样？”陈宗立刻打断他，生怕说出点什么来，被他气得嘴唇都乌了，也顾不上还有其他人在场，语气缓了缓，“你还能怎样？叶大公子，你能不能，能不能稍微不要这么固执？”
　　“如果48小时破不了，我脱衣服走人。”叶煊最后还是说了出来。
　　“老大！”
　　“副队！”
　　“叶煊！”施佩蓉也吓一跳，嗔道：“你说什么气话呢！”
　　叶煊置若未闻，看着陈宗说：“陈副，你觉得这样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