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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一寸相思一寸灰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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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笑大眼睛瞪得浑圆:“啊?一个暗舵而已,难不成也有几方角力?”
仕锦笑着亲了一下他光洁的额头:“我家葱花越来越聪明啦,看来是我教的好!”气得林笑大大一个白眼,嘟着嘴,梗着脖子。
说着,她两人这晃晃悠悠的终于也到了门口,是家不起眼的裁缝铺子。
待双方对过令信,便由掌柜的领着,两人穿过机关,吱呀一声推开了暗门。这门一推开,立时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不大的小院子里放着两把红木的太师椅,左边坐着个坠珠戴翠的女胖子,右边坐了个眉目寒霜的矮子,旁边还站着一个姿容俊俏的侍儿在给她剥果子。
那两人仿佛压根儿就没看到仕锦进来,正审着跪了一地的杂役:“说!书房究竟是谁烧的!怎么这么不小心?”移动的珠宝库胖手一抻,色厉内荏。
吃着剥了皮的葡萄,冷脸的矮子慢悠悠地接茬:“就是呀,早先就通知过你们,教主尊上今儿个要过来,你们这些个毛手毛脚的努货,早不失火晚不失火,在这个节骨眼上出岔子不是明摆着想给我和福玉姐姐难看嘛~”
仕锦笑了起来,抱起胳膊。
却见珠宝库蹭地从太师椅上直了起来,抡起鞭子就要打最近前的一个男仆:“看什么看?还敢瞪我,说的就是你,昨夜轮值看守书库的吧!看你干的好事!”
“啪!”抽得那杂役啊一声惨叫,满地躲闪。
“还敢躲!驽货!打死你!我打死你!”珠宝库手脚不停,追着打那杂役恶狠狠地抽。
仕锦面色不改,瞧她追着杂役满院子乱跑,不一会累得满头大汗,唉哟一声惨叫,似乎闪了腰。对方见她小小年纪,居然不怵这一套,淡看血肉横飞,戏登时唱不下去了。
矮子这才夸张的吃了一惊:“哎呀呀!孤氏菱儿,拜见教主尊上!”
“剑氏喜…喜福玉呼呼拜拜见呼呼教主尊上……”珠宝柜上气不接下气,颤颠颠的,给自己扇着风。却也学那矮子,并不曾执敬礼。随着这两人称名,满地的杂役也跟着回过神来,纷纷看向门口杵了半天的少年少女。
见她两人极年轻,看起来比他们这些打杂的还要小些年岁,不由将信将疑。
仕锦并不在意她两人的无礼,淡笑着:“戏演完啦?唬谁呢?拿不出就是玩忽职守,当我这个教主摆在这里是好看的吗?”她一指那喜福玉,“你自己说,我那好叔子派你来这,究竟有什么目的?我只想听真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
珠宝柜一愣,傻傻瞪着眼:“教教主,您说什么?小人听不明白……”
示意林笑端把椅子过来,她笑眯眯地分析起来:“你,喜福玉,剑氏外戚,早年将女儿赘给轻留侯的表弟我那小叔子剑梦云做了姘头,三年前萧如珏被送来此地,你后脚便也跟着进了这凤翔暗舵。清晨我特地看了调令,那个时间恰好小叔子在位,你正是他亲手调来的,”在八仙椅找了个舒服的坐姿,仕锦继续分析道,“你可知道,在我紫罗兰教,暗舵总掌可是个清闲又有油水的好缺儿,向来只派给有功于月华的忠臣后裔。无端赐给你一个外姓,哪有这等好事儿!要说你二人之间有什么交易……还要我继续猜下去么?”
每听一句喜福玉的脸就白上一分,恨恨道:“黄口小儿!没有证据,你休想污蔑我!”
仕锦笑笑:“要证据很简单啊,混球~拍晕她,孤菱儿,搜身!”
说时迟那时快,啪!一道清影闪过,珠宝柜君轰然倒地。站她身边的孤菱儿却连对方一片衣角都没捉到。不比剑氏外戚,见此情景,孤菱儿已然猜到了这个年轻的教主是谁。
教主本来就不是谁都能当的,如此年轻,又有高手护法。
放眼月华,除了储君,还能有谁?
却不知仕锦的下马威,也是在试探这孤氏的棋子。她喜福玉,代表月华剑氏支持着姐姐,那么你呢?你站哪一边?支持我,还是姐姐?站错了队也没关系,她正愁没理由换一个。
总归是个好事,一步好棋。
见仕锦挑衅地看着自己,孤菱儿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银牙几要咬碎:“尊上,您这般逼迫小人怕是不太好吧……小人是有眼无珠,可小人…并不曾得罪过你吧……”
仕锦笑笑:“乱世需用重典。下次投胎,麻烦看清这世道!”
说着,她一挥手,毫不介意的模样。
听得孤菱儿的脑仁嗡一炸。她又不笨,话说到这个份上,还会不明白?
当即跪地高喊:“小人愿意追随太女!”
果然,孤菱儿在这珠宝柜的身上找到了月华剑氏的免死金券。拿在手里,仕锦轻叹,富贵缠身的人大多惜命,被派出来跟她对着干的小卒子更是如此。可问题是,能抗圣旨的玩意,就是月华剑氏,每代也只有这么一块。他剑梦云是不是给驴踢了脑袋,竟然拿来对付她?
还是……
哼!不管怎样,猜都能猜到的事,她会蠢到给这小卒子掏出来的机会?把玩一阵,她顺手甩给孤菱儿:“暂且避一避这风头,十天后再回来。”后者领命,迅速地告退了。
混球下手极有分寸,差不多半个时辰就会自然转醒。仕锦清楚得很,便命满院子的仆从去失火现场里刨些幸存的册子来看。暗舵经年的卷宗山也似,想要一夜之间全部烧光,几乎不可能,是以很快就给女孩儿找来了一大摞。
她信手捡了一本来看,噗地笑出了声:“葱花,你看这个,庚寅年丑月十三,乐府琴师赌艺换夫屡禁不止,王氏曾七天内连换五夫,其小爷羞愤交加,悬梁自尽。庚寅年丑月十六,十里巷发生血案,李二家黄狗一夜咬死三十只鸡,疑似狂犬病疫情初起?哈哈哈哈,她们怎么不去柳坊捉奸!”啪!她又找了一卷,“哇还真派人去柳坊捉奸,申寅年子月零一,不正是今年过年时候发生的事儿么?耶耶三男同侍一女,十天十夜不见开门。付账女子极尽奢华,衣锦袍,袖带穗纹,疑似我月华太女?哈哈哈,姐姐就喜欢穿我衣服……”
女孩儿乐不可支,又翻了一页,念道:“申寅年卯月……不错这是上个月发生的,嗯?华容南海岸彩蚌谷附近,暴雨天后垂虹贯日,异象罕见,疑似沧澜国有异宝出世?啊呸,胡扯八道……沧澜国在华容西海岸!这是谁干的?这么低智商的问题也敢……”
她正想再扔出去,忽而想起古书里的一段记载:垂虹贯日,此乃灵器出世之宝光。受天地共鸣,和光同尘,显化七彩。灵器藏处,则必伴生炼器至宝——金骨赤珊瑚。
不禁摸了摸腰间,她的乌金鞭,正是掺了一小节万年赤珊瑚的精晶。
仕锦凝眸:真若如此,她的镜花缘有着落了。
林笑此时正蹲在地上替她收拾卷宗,乍听女孩儿止语,以为出了岔子。抬头,正撞见见佳人托腮,含情凝睇,朱唇微勾。一刹那的风情,沉醉了花月,潋滟春光点点辉。
不由失笑:“傻锦儿,想甚么好事儿!”
仕锦回了神,正要开口解释,那厢传来喜福玉撕心裂肺的惨叫:“哪里来的混账东西!梦云大人赐的宝贝你也敢偷!你罪该万死!”可她压根冲不到仕锦面前,刚跨上台阶就被林笑一掌拍了回去,跌得狗吃屎。
再一个骨碌翻身起来,喜福玉稍微清醒了些:“教,教主…菱儿妹妹她人呢……”
仕锦笑笑:“底牌没了,靠山塌了,仅剩的好姐妹也被我送走了。你是不是应该自觉点,我想知道的,都给我说出来,一个字也不准漏,省得受那皮肉之苦,你叫起来可难听了。”
喜福玉哼了一声:“梦云大人的事,你小丫头还是不知道的好。”
托着下巴,仕锦哦了一声:“那就没有办法了,葱花,你把门掩上。小的们,上去打,就打这个胖子!把她身上值钱的都拿走,谁抢到就是谁的,还愣着干什么?上啊!”
诸杂役没想到仕锦如此凶残,结结实实一愣。
还是早先被打的那个男仆最先出手,拎起一块碗大的板砖,闭着眼睛就冲了过去。他本就是蒙冤受罪,平日里又因为生得俊俏屡遭这贼婆娘调戏,新愁旧恨相继,他恨不得与她同归于尽。凡人都有个从众心理,看到这家伙上了,也一咬牙,操起家伙跟了上去。
她一个喜福玉哪是七八个杂役的对手?转眼被按倒,剥得精赤光光,生生打成了猪头。越是习惯了养尊处优的人,遇到这等境况越是容易崩溃。待仕锦看过半卷册子抬起头,瞧她四仰八叉躺在中庭,双目无神,屎尿失禁,一分正经人的模样也没有了。
仕锦笑笑:“就这斤两,还想给我下马威?”
翻着手里的书,她淡淡说:“其实真不必如此麻烦,我想知道一件事,办法多得很,未必一定要通过你们。之所以专门找上你们,不过是想替某个可怜的孩子出口恶气,”说着,她又捞起一卷册子,“狐假虎威对我没用,剑梦云怎么了?就是他表姐轻留侯在我面前,我也照打不误。什么长幼有序,她首先要知道尊君臣之礼!”
喜福玉刷地白了脸色,终,挣扎着爬了起来:“小人…小人拜见皇太女!”
如此,才算真正把这两个刺头收服,仕锦轻叹,仗势欺人果然好用。她不是不知道这一套的厉害,只是相对而言,她更希望以理服人,希望尊重是出于对自身实力和才干的肯定,而不是爹妈遗留给她的,或是某个位子所赐予她的。叹奈何,总有人吃硬不吃软。
选择臣服,那么就只能交代所有了。喜福玉苦巴巴跪在中庭,开始一五一十说起根由。果然剑梦云真正要对付的,是萧如珏。最好搞得他身败名裂,走上绝路,悬梁自尽。次者,也要整得他不能如愿嫁入婵家,尤其是不能嫁给皇太女。至于手段,喜福玉自己也说,是萧如珏身边始终有高手伏着,阴招对他没有用,便只能明着来。
比如,将整个暗舵的任务都强加给他一个人去完成。
比如,就派给了他一个人手,还是个又丑又花痴的女汉子,做他的护法,寸步不离。
再比如,四处宣扬他开设柳馆,蓄养男伴,跟两三个女人甚至是华容慧公子之间,有着数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关系,经常两两结伴,出入私密之地。原本她喜福玉特意还派了个美男子缀着,说是他萧如珏的手帕交,可惜姓孤的总是跳出来打岔,将那美男子抢走。
听得仕锦都乐了:“瞎扯吧,真的假的!?”
喜福玉没好气翻了个白眼:“当然是真的!不信你问他自己!”
仕锦微愣,蓦然回首,才注意到身后林笑边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副两人抬着的软兜,那男儿戴着藏青色幕离,袅袅婷婷坐着,看样子还来了挺久。
这就尴尬了!
仕锦挠挠头,呐呐:“大师兄…呃我……”
定定看着眼前的少女,萧如珏叹出口气:“福玉尊上说的句句属实,珏势单力孤,实在是很多时候由不得自家做主。夸张点说,珏早已身败名裂,就差不曾悬梁自尽了……”
仕锦微愕,显然是没想到他会承认。
可嘴一张,她思维电转猜到了他的真实目的,不由叹:“既心有所求,何苦自毁?”
萧如珏似乎是笑了笑:“既求之不得,生有何趣?”
听得女孩儿一跺脚:“个疯子!本小姐没耐性陪你疯,想死死去!东西拿来!”见他真个从怀里掏出一卷册子来,仕锦劈手夺过,气咻咻地要走。喜福玉见她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忙叠声地嚎丧:“教主!太女!您别走啊,小的是不是能站起来了,小的先告退啊!”
仕锦冷哼,一指萧如珏:“你问他,现在他最大!”
听得女胖子啊一声惨叫,往地上一躺,看样子是再也不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