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锦面也要葱花》谈笑风流

15、秋水河头述相思2

　　待将昏迷不醒的某人服侍利索了躺好，仕锦对方姨道：“守贞蛊的事，暂时别让他知道我已经知道了，行么？”方脸叹气：“少主本也不希望你知道，他一厢情愿的事，不想成为一个因素，干扰你的决断。”听得仕锦扑哧一笑：“我能有个什么决断！？”

　　这傻装的。

　　当即气得方脸愤愤一跺脚：“浑丫头，瞎婆！”她抱着水盆咚咚咚咚跺出门。

　　女孩儿状甚无辜，水汪汪望着她家葱花：“夫君，您的意思呢？”

　　林笑呸了一下：“左不过第二个慕容麒！”

　　女孩儿哎呀呀叫唤起来：“不说麒儿我还忘了，混球呢混球？”侧门的小窗吱呀一声自己开了，林笑也已经习惯这青鸟装鬼的把戏，瞧她极自来熟地在萧如珏身上一通乱摸，捡出块牌子，丢出去，“传总掌手谕，我要调近二十天华容、凤来、月华的情报，整理好摆着就行不必送来。”吱呀，小窗又自己关上了。

　　林笑有些疑惑：“突然调这么大的数据，你纵然用了别人的身份，怕也是会引起有心人的警觉吧？”仕锦笑笑：“总比我用月令来得慢些，况且了，警觉而已，以我姐姐那草木皆兵的性子。只要我不现身，多少还是能坚持一阵子的。”

　　如此，他二人便算是在珍馔坊住下了。林笑随仕锦，只要两人在一起，住哪里不讲究。仕锦则是觉得这里有吃有喝有床睡，免费福利大过天，能蹭就蹭！她怎么说也是娇生惯养一代皇太女，没理由委屈自己。

　　萧如珏这一昏迷，就沉沉睡到了深夜，发现方脸很不厚道的没给她安排房间后，仕锦便也就很不厚道地把个萧如珏往床里面踢了踢，打算一切从简。可谁想，待夜深，也无法安睡。知他伤成这样八成责任要归自己，仕锦翻了个身，终还是忍不住良心大发，坐起来，催动真气替他疗伤。圆转如意真气在黑夜里散发出淡淡金光，顺着男儿周天的经脉游走，便将他整个人也晕染上了一些淡淡的金色。

　　这一疗伤不要紧，教仕锦发现了多处经年的暗伤。圆转如意真气有调和的能力，遇到这些淤堵的血块暗劲便会自发自动聚集，让仕锦看到某男外表瓷白如玉，实则快要裂成七八个大块的贯穿伤。仕锦目瞪口呆：这…这也太惨了吧！看似愈合了伤口明显毁了他的道基，仕锦一道道摩挲过去，切口小而深长，多分布于上半身，乃是剑类神器所留。

　　也唯有神器留下的道伤，才会经历岁月，不见弥合。

　　仕锦揉了揉眉毛，轻叹：这妖孽，什么时候还惹上了她姐姐那一脉——剑氏的恩怨？看样子还是不死不休的大恩怨，不然月华剑氏，何以动用传承神器月华剑……追杀他？

　　难道是他杀了轻留侯？

　　仕锦咋舌：还真有可能！轻留侯，是她老娘禅梦娟的妹妹婵梦瑶。

　　上一代夺帝时的老冤家，因为爹亲出身月华剑氏，她虽然败给了仕锦他老娘，却并未身死反而获封爵位，成了一个混吃等死的好命侯爷。然而，在仕锦六岁的时候她还是死了，死得莫名其妙，月华上下讳莫如深，只说她活该。料想，怕是死在了媒屋？

　　也亏他阴差阳错给自己下了守贞蛊，没有虫帝吊命，月华剑下他必死无疑。

　　惊人的消息一桩接着一桩，仕锦给他推脉回血，便忍不住开始期待还会有什么更惊讶的发现了。圆转如意一遍一遍走过，周天循环，生生不息。饶是仕锦的真气绵绵不绝，也架不住他道伤之多。眼见着，女孩儿脸色发白，有些气力不济。

　　这厢，正要收手，她一抬眼，发现本该是昏迷了的萧如珏，不知何时眼角淌下了一行清泪，她就这么看着他，又有泪珠滚落，划破脸颊，打湿了他柔亮的乌发。

　　仕锦微愕：早醒了？他可真能装啊！

　　毫无疑问，默默垂泪这一手远比土匪干架的慕容麒更容易戳中仕锦的弱点。

　　女孩儿一见，心立时软了，再累再难也催动真气续了上去。他想她留下，便压抑了自己，不让她意识到他醒了。怕也是他心里明白，身份暴露，他和她再难有什么继续的可能了吧？仕锦冷笑：沧澜有剑鱼，贴身保护继承人。而凌波池是沧澜国在媚世的根基，他和林笑既是同期入选的少主，那方姨想必便是他的剑鱼了。既敢称懂她，便该明白她不喜欢身边人是个炸弹。想留下，就该学葱花，趁早干掉自己的剑鱼。还敢说什么，不忍心？

　　感情牌一向不适合帝王家。

　　她婵仕锦不缺谁怜，宁缺毋滥，她的心本来就很小。

　　次日，青鸟通知她准备妥当。用过早饭，仕锦便带了葱花奔赴紫罗兰教暗舵，片刻也不曾多留。玉床垂帐，她只是隔着帐帘望了他一眼。萧如珏无言，她自然也无语。

　　待两人走得远了，方脸鬼鬼祟祟探了个脑袋进来。见自家主子垂着头坐在帐子里，怔怔然出神，不言不语，便忍不住关切道：“少主，可是好些了么？要不要吃些东西，我着人准备了樱桃。”回答她的是萧如珏一声轻叹：“方萍，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了。”

　　方脸噗通就给跪下了：“少主，别撵老奴走，老奴知错了还不成么？”

　　“故意败露跟脚，逼皇太女不容于我。”

　　“你看起来挺无辜的，实际上，还是不死这心，想要逼我上位吧？”无意识梳着长发，萧如珏幽幽分析道，“我在月华已无立足之地，流落凤翔，又不得皇太女待见。看样子，真是除了回归凌波池，再无退路。方萍啊方萍，你果然是个忠于职守的好剑鱼。”

　　“就不曾想过，真个逼死了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方脸苦笑：“少主，你万万不能再说那寻死的话儿啦！”萧如珏冷冷望着她，一言不发。

　　沉默，复又沉默。

　　方脸爆发了：“啊呸！我就看不出来那姓婵的浑丫头哪里好了！几筐樱桃就把你吃得定定，从此颠沛流离，受苦受难这么些年！少主，我看瞎了眼的是你！”

　　萧如珏淡淡凝眸：“最后问你一遍，走还是不走？”

　　方脸蹭地跳了起来：“老娘不走！打死也不走！少主你有本事打死我呀！”

　　似乎对撒泼的女人特没办法，他抚了抚额，柔声叹道：“方姨，我不杀你并非日久情生，难割难舍。不过是考虑到我的出身，若轻易杀了身边人，落在旁人眼里便是生性凉薄，我将失去孤氏、萧氏两大臂助，处境只会更加艰难。所以留着你，不过是留着一个把柄，让人看起来更容易被掌握。你万万别把自己想得太重要，我的容忍是有限度的。”

　　听得方脸浑身不自在，泼劲儿登时就蔫了。

　　“哼，你不就是怕我搅了那浑丫头的好事！”她愤愤然。

　　隔着幔帐，蓝裳的人儿似乎是笑了笑：“找副担架来，送我去紫罗兰教暗舵，”长发一挽，他随便梳了个髻子，喃喃道，“纵然我是相信她的，咳咳！可仍旧不喜那两个瞎婆在她面前搬弄是非，乱嚼舌根子又碍眼，真要是把脏水全泼到我身上，便只好……咳咳！……”他心思深沉，又较常人早慧。明知自家这破身子旧伤添新创，根本连下床都困难。

　　可他心里放不下，就是死，也要坚持去看一眼。

　　方姨心疼得眉毛都拧在了一块，看这男儿独自挣扎着挪下了床，几次三番欲言又止。

　　且说仕锦，正拉着林笑循着青鸟的指引一步步朝暗舵走去。

　　少年少女有说有笑，走着走着不由得又饿了。两人身上还存着些私房钱，理所当然买了七八个包子，蹲在某个酒楼的阴凉地里儿里胡啃。他们当然是有钱坐进去堂堂正正吃饭的，偏偏仕锦嚷嚷着要听墙根，林笑只好随她。

　　“昨天珍馔坊的画舫给人炸了啊！想不到那梅仙吹曲儿也是一把好手！”不知是谁挑了头。

　　“是啊，想不到她还是音魔的传人！”当即有女的应和道。

　　“哇！大中午的嘭一声！跟大炮仗似的，画舫整个儿都要被掀翻啦！”

　　不知是谁酸酸的接了一句：“梅仙真厉害，我想嫁给她做小爷都愿意~”“切！”“没出息！”跟着就是一大片斥责的女人们：“给我件灵器，我也打得过宁仙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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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啃着包子，喝着豆浆，听着酒楼里的七嘴八舌，渐渐意识到了一个问题：昨天她俩那一场胡闹，不知何时，已经传得凤翔沸沸扬扬。仕锦咬着包子，心里想的却是：这样下去，姐姐怕是知道她来了，来找她了。噫，她真心吧不想打这一架啊！

　　夺帝，惯是要见生死的。

　　她自认跟姐姐的仇，没深到非要杀死对方的地步。

　　奈何，她姐姐婵彩锦并不这么认为。月华锦王客居娀王府，这是她还没进凤翔城就知道的消息。凤翔是华容帝都，沦陷就意味着国将易主。而姐姐跟那谋反的王公厮混在一起，现在恐怕就隐居在凤翔城外的骁骑营。咬着包子，仕锦摇摇头。没看到迷谷置办的军火前她或许还会担心一下华容君主的安危。现在嘛，娀王还是求个全尸比较现实。

　　见仕锦在走神，林笑忍不住戳戳她：“锦儿，咱们还是快些动身吧，免得误了时辰，让人家好等。”仕锦拍拍手：“暗舵有些破事儿，咱们没必要去那样早，总要让她们准备准备，对对词儿，演得敬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