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锦面也要葱花》谈笑风流

118、【人倚风华第一楼】

　　去了才知，夜迎风这段时间夜夜晚归。

　　管家说，今晚上陶家大小姐陶宸在天下第一楼请客，于是我们的夜大状元赴宴去了。

　　天下第一楼，就是之前珍馔坊的旧址。

　　下了车，仕锦有些不自在地瞧了一眼充当车夫的阿杀，又看向车窗边上伸出来的两张满是促狭的脸，当即上前一人赏了个爆栗子，责备道：“好啊，都来寒碜我是吧？把脑袋伸进去！怕别人认不出来？真是，早知道就不开这个口了，答应了一个又一个。现在四个国家的君主要臣都在这车上，万一出了事，还不天下大乱？”

　　慕容麒不甘地喃喃道：“谁叫锦儿你这坏人！连臭凤皇都带，就是不带我？我不服气！”说着，从衣兜里掏出一根香蕉来，非要塞给仕锦。

　　唐凤皇嘿嘿直笑：“你这臭慕容！关了本少四五个月，没天理又没人权！怎样？带我出来是应该的，活该不带你，哼哼，本来就不该带你！”

　　“哈哈，怎样？被打了吧？”

　　“呸，唐凤皇你这臭小子还说我？不是也被锦儿打了？”

　　争执间，林笑淡淡的声音从车厢里面传来：“都安静点，我跟如珏怎么都不说话呢？真是一帮长不大的小屁孩，这点事情也能闹——”

　　“什么小屁孩？”

　　“你才小屁孩！”

　　说着，车厢里扑通扑通滚成一团。

　　一想到萧珏儿居然也要跟来，拿着香蕉的仕锦就有说不出的头疼：这么一大家子，出个宫怎么就跟秋游似的？也不觉得这小马车里逼仄得紧吗？还打架？她摇摇头，最后嘱咐了一句：“你们出去玩可以，买东西也无所谓，不许惹事，不许偷听。要是让我抓到，就是小珏也家法侍候，决不宽宥！哼哼....还有阿杀，看好你弟弟。”说完，径自进去了。

　　瞧她走得远了，萧珏儿有些无辜地摸了摸鼻子，喃喃笑了起来：“都特别点了珏的名字，珏若是一点表示也没有，岂非愧对了锦儿一番深情？”话中有话，听得六只眼睛刷地亮了起来。

　　就看我们的萧大叔嫣然一笑：“今夜为师请客，带你们看戏去。”

　　这天下第一楼只有四层，定下的规矩却是极多。最著名的一条便是每日分两个时段营业的说法，一者初辰至初亥时分，称为早场，另一以暮辰至初子时分，又称晚场。每日只有场开，才招待客来，且每上一层就有一层楼的规矩。开场后，除对外公开的大厅广场，第二楼只允文武之才，以诗作一篇为名，剑穿三尺白杨木为证。而上第三层者，需为六艺之才，武能削金断铁之辈，由在场人等共同作证。至于最高的第四层，则是著名的“非天下第一不接见”的规矩。据传在此之前，第四层从不曾出现过登楼者。

　　但凡世人都有争强好胜的心理，更何况华容尚武成风。

　　店家以此为噱头，顿时吸引了一波又一波挑战第四层的各地江湖人士。因为胜出者非但饭食全免，而且有资格在堂中的名人谱上篆名留念。可叹天下第一楼营业至今，也只有一人成功在名人谱上留过痕迹。而那位不知名的高手留在名人谱上的，居然是两个谁看也不懂的古篆体，孤零零的分外醒目。

　　此刻，距暮辰时还有半盏茶的功夫。仕锦吃着香蕉，将楼中告示瞧个分明，瞥眼见那落脚的日期竟在秋闱开后不久，心底掠过一丝惊讶。她扫视全场，第一眼就看到了聚在门口约有十一二人的一群，夜迎风穿了一身淡紫的罗裙。未娶的女子不佩钗环。所以她只用一根同色的丝带随意挽了个发髻，在一群环佩叮当的女子里，不知怎的总觉分外出挑。

　　仕锦观望了一阵，就看酒楼门开，内里走出一位清丽女子，身后跟了十位青衣的童儿。场中人见今日竟是这女子亲自迎宾，顿时响起一片热烈的欢呼和掌声。这女子噙着淡淡的笑意扫视全场，终，竟冲着仕锦微微颔首，才扬声道：“各位来自五湖四海的才女豪杰，天下第一楼欢迎各位大驾光临！宁芳有礼了，请吧。”

　　言语间，她身后童儿已经麻利地铺好了十桌的宣纸，开始磨墨。

　　仕锦入的迟些，自然排不上前十。自家正闲闲地袖着双手等号牌，忽见一个方脸的小厮鬼鬼祟祟凑了过来，低声道：“卿上可明白小店的规矩？”

　　年轻的月华君主见她眼熟，心底一惊。再联想到方才瞧见的时日，顿时恍然：自己秋闱以后便忙于宫中诸事，细节项目均暗地里推与了青鸟和小珏，为此，她连摄政王令也传了下去。加上此地本就是珍馔坊旧址，以那疯子的个性，想必早就用什么手段盘下了这酒楼！怪不得这天下第一楼会以初辰、暮辰两时分界... ...

　　这规矩不还是自己当初开悦来饭庄时定下的么？

　　想着，她心里掠过一丝别样的滋味，不由道：“贵东家可是姓萧？”

　　那小厮嘿嘿一笑，低声道：“咱大教主说呀，他把自己都卖给了姓婵的啦。这东家是谁，您以为呢？”听这话，她仿佛看到了那人冲自己嫣然一笑的模样，不禁一阵心跳。瞥眼，见身边的小厮笑得格外猥琐，她凶道：“看什么看？还不带路！”

　　两人绕道上了三楼，小厮介绍道：“夜公子最爱这临江仙，想是今日也必选此处，”说着，她笑了两声，“卿上大约还不知那陶宸为何设宴于此吧？”不等仕锦说话，她露出些□□的笑意，“嘿嘿，夜公子现在可是一块香饽饽呐，卿上——”

　　听得仕锦猛瞪了她一眼：“还不出去？”

　　这个隔间直面秋水河，窗外有栏杆露台，还摆了数把椅子供客官赏月。隔间靠墙的侧面还有一扇小门通向一处垂了竹帘的矮凳，想是专为与宴助兴的伶人设计的出入。这天下第一楼，已经成了集歌舞、丝竹、柳坊、酒楼和客栈于一身的综合娱乐场所，怪不得敢自称“天下第一”！仕锦越瞧，越觉震撼。这等销金窟，怕也只有萧珏儿这种背景的人才敢开吧？正出神，脚下的阵盘微微一动，她猛侧眼，注意到三面墙上都有些不太引人惹眼的暗孔，当即无奈一笑：这群胆大包天的家伙！

　　她等了一会儿，就听楼上脚步声不绝，朗朗笑声回响在梯道中。

　　一个爽朗的女音道：“痛快！真痛快，琴仙子宁芳果然名不虚传！”自有人附和道：“楚姐姐一刀断红尘，刀风刚正至阳，自也不分伯仲的。”那女的被人一捧，登时嘿嘿地笑了两声。这时，又是一阵脚步声匆匆传来，后至的女子欣喜道：“姐妹们！看是谁来啦？”说话间，群才女见她身后缓步跟来一人。

　　那女子青丝束发，眉清目秀，竟是大名鼎鼎的“琴仙子”宁芳！

　　“宁姐姐肯赏脸，是陶宸的荣幸。”群女中，传出一个温柔的声音。这姑娘说话甜甜糯糯，分外悦耳。

　　宁芳笑道：“宸妹客气了。宁芳久居江湖，独来独往得惯了，姐妹们莫嫌宁芳孤僻的好。”诸人连称不敢，纷纷上前见礼。宁芳又道：“此番有贵客登门，还请姐妹们莫要拘礼，赏宁芳几分薄面呀。”诸人一阵惶恐，陶宸忙道：“这说的哪里话，琴仙子的客人就是我陶宸的客人，哪有见外的道理？”说话间，宁芳已当先一步，推开了临江仙的门。

　　仕锦忙起身见礼。

　　宁芳咯咯笑了起来：“林姐姐这礼，宁芳可受不起呀。”

　　仕锦微愣：远远见这琴仙子衣着朴素，料想当是位逍遥世外、恬淡娴雅的谪仙人物。怎料近前一瞧，这丫头生得一副风情万种的眉眼，明眸皓齿，格外俊俏。不笑则如含苞红梅，暗香浮动，一笑则如百媚丛生，花容天下——竟与她家的那个妖孽萧像了七分！

　　“宁姐姐客气了。”仕锦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房外诸人一听姓林，大都猜到了来者身份，热热闹闹的气氛顿时冷了下来。仕锦笑眯眯地道：“林萧不请自来，实是叨扰。”她见这一行人中除了俏皮地冲自己眨了下眼的夜迎风，苏乔和柳烟赫然在列。见她看来，两人均投来感激一笑。

　　陶宸忙道：“摄政王凤驾亲临，我等三生有幸，不敢嫌弃。”

　　宁芳道：“此处并非皇宫，林姐姐何不将一身的名份背景都弃了，与我等坦诚相见呢？”仕锦知她意思，当即一拱手，笑道：“多谢宁姐姐指点，其实林萧本姓独孤，便是当代月华君主。今日有缘与诸姐妹相识，诚是托了宁姐姐的福气，在下惭愧。”

　　宁芳咯咯直笑：“莫与我客气，小师弟可是师父的心头肉，为师姐自也宠着了。”原来这“琴仙子”宁芳非但真有其人，而且还是萧珏儿的师姐？！仕锦想起了音魔座下赫赫有名的“孤家三秀”，顿时恍然。

　　夜迎风盈盈上前一拜，率先道：“迎风拜见独孤姐姐。”

　　“哪里哪里——”仕锦相当不习惯客套，干笑了两声，不动声色传音于他：“我实际专程来找你的。”夜迎风微愣，抬眼时已恢复了常态。

　　他轻轻一笑：“找我？迎风可不是免费的哦，看你出不出得起价？”

　　仕锦气苦，没好气地道：“我找你问些关于婧王的事情！你当明白，又何必我明说？”

　　夜迎风微愕，登时收起了轻佻的笑意，淡淡一拂袖：“迎风还是那句话。”说着，自顾回到了人群里，再也不愿鸟她。

　　苏乔也上前道：“苏乔多谢独孤姐姐救命之恩。”

　　仕锦笑道：“苏姐姐才倾天下，书画双绝，放眼媚世都是少见的人才。在下神交已久，早将姐姐当自己人啦！却不知为何不见了方慈姑娘？”

　　苏乔笑道：“慈妹素来喜静，不爱这应酬。”

　　正说着，之前那个笑得爽朗的女子不满了，嘟囔道：“我可不管你姓林还是姓独孤，这天下第一楼的规矩总不能破吧？”见众人听后都递给自己一副惊慌万分的神情，她更加不忿了，直接分开左右，上前道，“独孤大姐！你可有六艺之才？可有胜我之能？随便哪一样，只要能服我楚惜颜，这便留你在此，否则...管你王孙贵族，统统给老娘滚蛋吧！”

　　闻此言，举座皆惊。

　　要知道眼前人可是如假包换的月华君主，当今华容帝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