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锦面也要葱花》谈笑风流

101、【云起风疾碧潮生】

　　沈澹那细声细气的声音冒了出来：“卿上的消息真是灵通，月华天府隐世千年，朝代更替往往秘而不宣，沈某不知林姑娘是从何处得知已故摄政王与月华新帝的关系呢？”话中的漏洞被人揭穿，仕锦一愣。反观三位老臣，沙威和陶冶对视了一眼，而程非，慢慢坐直了身子，眸中玩味的神色越来越明显。

　　在她看来最正常不过的东西，反而是天底下最难打探的秘密！

　　真想不到啊，揭穿的人居然会是他。

　　见仕锦半晌不说话，沈澹更加笃定了自己的猜测。正要揭穿她身份，一旁的杜遥已经上前一步，高声道：“实不相瞒，我等的确出身月华天府。得知华容新帝登基，根基不稳，我主感念先尊故籍，特派我二人前来协助远轻尊上，聊表我月华天府友好同盟之谊。未曾细秉，也是君主的意思，还请三位前辈莫要怪罪。”

　　“口说无凭，你有什么证据呢？”程非插嘴。

　　仕锦从容道：“不知摄政王令算不算证据？”说着，翻手亮出了那面金尾赤狐的令信，正面刻有金光闪闪的两个字：潇湘——正是当年专门慕容潇湘制作的摄政王令。

　　三位老臣识得信物，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其实，就算沈澹不提，这三个老狐狸在殿试最后也要找机会开口的。有资格让慕容潇湘托付此令的人，除了他的宝贝徒弟慕容麒，就剩他的亲女月华新帝独孤仕锦了。这丫头居然放着皇位不坐，来做我华容的朝臣？三人嘴上不说，早都在心里暗暗猜疑，直到这丫头比不得以自己亮出了信物。

　　沙威呵呵笑道：“令信真伪自然不用怀疑。这位林姑娘既然是贵国特派的仕子，又有足以让我们三人信服的谋略和才华，今科状元非你莫属啦！”

　　“呵呵，林姑娘今后我们就是同僚了，还请多多指教。”程非也在旁帮衬着。

　　场面局势九转十八弯，三个老女人之前还是满脸冷笑，现在，不约而同将仕锦当成自家闺女一般，笑得满脸菊花纹。仕锦淡然地笑了笑，客气道：“哪里哪里，晚辈初来乍到，凡事还得多多倚仗三位啊。”

　　三人又是一阵谦让，连沙威这么急性子的人也发出了爽朗的笑声。

　　仕锦的精神力远超常人，忽然听到帘后凤辇上的慕容远轻很不屑地嗤了一声，也不见说话。她知道远轻在朝中遭老臣排挤，想不到这情形远比想象中的还糟。仕锦隐隐觉察出一丝熟悉的感觉来，那么明显，却又无迹可循。

　　正自思索着，锦帝在帘后说道：“今科三甲，三位爱卿可有了统一的结果？”三人齐声称是。程非上前道：“禀尊上，今科三甲乃是林萧，杜遥与沈澹三人，我等均无异议，伏请尊上定夺。”锦帝当即准了。

　　程非又道：“尊上，适才林卿所提的三点兴邦构想颇有可取之处，臣等闻之茅塞顿开。请尊上批准，允我等与林卿转上书房议事。”

　　“去吧，”慕容远轻将她懒懒的音调拖得很长，“如今日能得详细，留书与孤一观便可。”
　　仕锦和她们三人齐齐鞠躬称是。

　　正要退朝，忽听背后传来一声断喝：“且慢！”

　　仕锦回头，见方才提问的那女忽然跳了出来，右眼下的那粒朱砂痣殷红如血，一双凤眼犀利逼人。她抗议道：“古往今来，开科取仕当以公、正、廉、明四字为本。吾等十年寒窗，饮露披霜候君殿试，为的就是证明自己。现下未言片语者众，三位君上为何排我等于三甲之外？难道因为我等既无背景，二无权势，便决定没有报效朝廷、振兴华容的能力了吗？”

　　“在下不服！”她傲然跨前一步，拦住了仕锦的去路。

　　沙威身为兵部统，不屑道：“拖出去。”立时有两宫卫领命上前。

　　仕锦朝那女子笑了笑，女的毫不领情，反狠狠“呸！”地啐了她一口。见宫侍逼近，女子心知再无转机，傲然道：“休要碰我！我又不是没腿，自己会走的！”

　　说着，一拂袍袖，潇洒而去。

　　听到程非不易觉察地轻叹了一声，仕锦忽然道：“苏姐姐，你该不会以为如此，便可从容身退了吧？”她语出惊人，非但那女子，连带一侧的六名仕子并身后的三位老臣，所有人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有些东西，说不清，也不消说清。

　　那女子惊讶地回过头来，吃惊道：“林萧，你认得我？”

　　“泪坠心妍，苏氏狂生。凰洲第一学究，临荷书院院主，八仙子中书画天下第一的‘疏狂仙子’，我没猜错吧？”这般有权优势的大人物居然将自己名号说得一字不错，苏乔惊讶更甚，就看青裳的仕锦笑吟吟地望过来，柔声道：“粗中有细，看似疏狂。苏姐姐既有如此见识，当知良禽择木而栖，急流勇退并不是智举。”

　　苏乔似乎是笑了笑：“你的意思是？”

　　仕锦一笑，云淡风清地伸出了手：“苏姐姐既认这殿试不公，那便你我来场公平之赛吧。萧久闻姐姐书画双绝，可是神交已久了呢。此试若输，‘状元’二字非姐姐莫属，你看如何？”

　　这话无异于驳了三位权臣的面子。

　　沙威脸色骤变，正要开口。程非立时咳了一声，抢话道：“那就这么办吧。且随意命一题，试试苏姑娘的才学。”她苏乔虽以狂成名，为人行事却是反常的低调。能一语详述她的身份，这么个看似说话不知小节的月华君主得花多大的功夫？这分心机深沉得连她三人都瞒过了！之前的慷慨陈词，看似一意辅佐华容新君。现在居然意属婧王，帮起她的人来了？非但将她三人的好意弃置不顾，还如此狂妄，以书画一项挑战八仙子中成名多年的“书画天下第一”？她心里到底打得什么算盘！

　　想要公然拉帮结派，倒向婧王吗？

　　抑或是... ...

　　三位老臣看在眼中，纷纷暗道不妙：之前，婧王派人传给她们的任务很简单，不过尽量控制自己人参与上书房议事的名额而已。怎料月华、沧澜两方非但如所料一般参加了殿试，而且月华来使更是拿出了让她们不得不妥协的信物。她三人眼见水浊，索性连沧澜沈澹也拉下水来。本以为这丫头亮出强权，所求不过夸官一游，状元乌纱。暗想如此放榜，当是皆大欢喜。怎料一步算错，溃败千里。

　　眼神交汇，三人均想到一种最坏也是最夸张的结果，不禁凛然。

　　“我有个条件，”苏乔咬了咬唇，“答应我，我赢了，状元仍旧是你的，好不好？”

　　仕锦瞟了一眼与她同来的六位女子，笑道：“好啊，那我也有个条件。请柳烟和方慈二位姐姐也参与近来吧，你我三人一决头名，如何？”被她点名的两个女子惊讶不已。

　　自知躲不过，两人先后叹了一口气，默默站到了苏乔身后。

　　天下才女非尽是婧王客卿，她二人与苏乔都是遭到婧王威逼，被迫投身秋闱的。三人同病相怜，殿试之前便已暗结金兰，可以说情同姊妹。如果不是殿试判决过于不公，加之状元已定，以苏乔为人断不会公然发作。她们和三位老臣站的位置不同，心态固然有些忐忑，却已能隐隐猜出了仕锦的意图。本是一场看似平淡的殿试，因为仕锦一句话，横生多少异数？

　　现在，面对已经亮出了摄政王令的月华林萧，三位老臣渐渐处在了被动的位置上。

　　“哗啦啦！”珠帘轻响，慕容远轻从凤辇上走了出来。

　　她朱唇轻扬，脸上透着止不住的笑意：“林卿，比赛是你提出来的，这题就让孤来吧，可好？”她看也不看三位老臣如何威胁的眼色，自顾地说，“既已书画为题，还不上文房四宝？”宫侍们不敢怠慢，当即有人抬来了四张方桌，研墨陈纸，摆好了场地。

　　凤冠金衣的锦帝出了那帘就笑吟吟地盯着仕锦，好像她脸上忽然开出了一朵花来。而仕锦始终一言不发，淡淡地站在角落里思索着。

　　布置停当，慕容远轻慢慢地说道：“我要你们画出天下第一人。”

　　天下第一人？是男是女？姓甚名谁？

　　四人登时傻住了。

　　仕锦暗暗叫苦，当即狠狠地瞪了慕容远轻一眼。连她也没想到，这个看似明白她安排的女人会特别替她插上这么一段破玩意儿！这种无解的题目怎么画啊！胜负成败，还不都看君主尊上一张嘴？四人面面相觑，柳烟和方慈当即露出了苦涩的笑意。

　　柳烟道：“天下第一本从无标准，这叫我们如何下笔？”

　　方慈手腕上戴着一只很好看的翠镯，她爽快道：“我等所长，不外琴棋歌赋。慈技不如人，就此认输。”说着，索性弃了笔，很光棍地往那儿一站。

　　仕锦凝眸一笑：“那便是我与苏姐姐比上一比吧。”

　　苏乔正在闭目沉思，她微微点了点头，心底却翻起了惊涛骇浪：林萧是谁？她与自己比试到底是想干什么？难道是在拉拢自己？素昧平生，她又是从何来的信心认为我可靠？又是从何搜集到关于我的信息？又知道了多少呢？想着，她越发觉得这个林萧高深莫测了起来。说不定...说不定真有实力与婧王一争？想到那个女人恐怖的精神控制，她不禁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当即道：“我还是那句话，才艺切磋，无关名利，只有成败。”

　　她取下毛笔，浅蘸了些墨，走笔如龙。

　　纵观青史，这所谓的“天下第一人”倒还真出现过一位。他就是数万年前一统媚世八荒之国，创无忧王朝的逍遥大帝司南天赐。传说此人少年成名，骑剑双绝，曾设计挑起国力最雄厚的其中三国数次火拼，他从中整合三国战力，培养出一支直属于自己的精锐之师，史称“不败铁骑”。后来，他带领这支队伍迎战兵临城下的五国联军。这场战争仅持续了一年，五国先后投降，无忧王朝因此而立。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无忧王朝在创立后的第十年迅速瓦解，许是因为一代天骄的帝王尚无子嗣就莫名失踪了吧？总之，短命的无忧帝国最后成了现在“镜花水月”四国对立的局面。

　　司南天赐这个曾经的天下第一男子，像是一段传奇的神话，一颗灿烂的流星。

　　留给后人的，只有他一身辉煌的事迹。

　　苏乔所绘，自是这位传说中的人物。待她大功将成，终忍不住侧眼看向仕锦。对方笔下的人物也已大致成型，乃是一位明眸皓齿的少年女子。她墨衣乘风，手握书卷，正回眸，盈盈一笑。单瞧那眉眼，居然跟她本人有着七分相似！不是吧？苏乔不可思议地眨了眨眼，对方手里的笔忽而停住了。

　　“总还缺了点什么——”她皱着眉，喃喃自语。

　　想了想，在旁落下四字：济世之凰。

　　苏乔怔了怔：济世之凰？她画的难道是八仙子中的“天下第一神秘”？如是这人，有天一斋预言相佐，倒也当得起“天下第一人”的称号。想着，手一抖，一滴墨落在了画中人男子的脸上，毁了。好在正瞧着那画出神的君臣二人谁也没有注意到她。

　　锦帝瞧她字迹清秀飘逸，笑得越发灿烂了起来。她颇为玩味地问：“此画何解？”

　　“真正的天下第一不该是历史，而是正在谱写历史的人。”
　　“哦？”
　　“那些人或许曾经人品欠奉，但第一次，并不代表第二次。”
　　锦帝有趣地眨了眨眼，侧脸道：“林卿志气不小，说话也有趣得紧呢。以孤所见，这‘天下第一’非林卿莫属了。这便赠予你，喜欢吗？”
　　说着，她蘸了朱墨，在济世之凰旁边题下四字：天下第一。
　　那笔锋刚劲虬勇，仕锦看在眼里，心头蓦地闪过一丝明悟，不由轻轻一叹。

　　后世有云：
　　“锦佑初年，帝重开秋闱，广纳贤德。时有一甲前十人者上宫殿试，帝以画为题，求天下第一人，得凰女像。帝大悦，赠金榜魁首状元郎林氏萧女四字之名，曰：天下第一。”

　　——》目前为止，八仙子全部出场。
　　“巧手仙子”纤云巧，“智慧仙子”罗舒珍，“渺渺仙子”韩渺渺，“风流仙子”婵彩锦，“诗文仙子”唐凤依，“凌波仙子”莲玉，“神秘仙子”婵仕锦和“疏狂仙子”苏乔。
　　除了罗舒珍和彩锦挂掉了以外，其他美女都还是活蹦乱跳地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