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水流年，誓三生。》檀二爷

8、接生

　　等乔誉贤和由美子离开，火车马上就开了，因为他们呆的是卧铺车厢，票价十分昂贵，所以完全不需要和众人挤作一团，二三等车厢里十分拥挤，常常只能站着，而无座位，因为座位都不是对号入座的，先到先得，售票处也无法准确计算到底卖了多少票，又或者他们根本就不乐意计算，卖票的钱事关他们的收入多少。有些人干脆坐着自己的行李上，堵塞了过道，列车员对他们非常不客气！而头等车厢和卧铺车厢内的客人则非富既贵，给起小费来也很爽快！
　　二人在火车上，紧挨着坐，却好久都没讲话，直到火车开了，睡上铺的关医生才说道：“我上去躺着了。“
　　“别，我有话想和说。“他一把拉住了关医生，让对方坐到自己身边。
　　关医生拘束的坐下，低声问：“有话直说吧。”
　　“这儿就咱们俩个，说话也方便，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董医生试探着问，他还拿不准逸昕对自己的想法，
　　关逸昕随口道：“你是个很好的医生。”这话并非恭维，而是他从别人口中听到的。
　　“我没说医术，我是说我这个人，您认为怎样？”他有点儿着急，莫非人家是欲擒故纵？
　　“虽然有时鲁莽，但却是个直爽，开朗的人。”关医生很客观的说着，但此人的优点明显盖过了缺点，当然，太风流这个缺点过于抢眼。
　　“我的开朗只是一时的，我自己独处的时候，非常憋闷的，就爱关起门来抽烟，有时能坐一晚上，等察觉的时候已经快天亮了。”他有失眠的毛病，这毛病始于母亲去世那一年，那时他才九岁，还不太懂大人的世界。然而当他得知母亲再也不会回来的时候，他就陷入了深深的恐惧。
　　后来父亲又娶了两房姨太太，虽然没有填房代替母亲的位置，他始终觉得别扭，对那两个女人也是近而远之的，后来年龄小的那个不知何故离开了家，只剩下年长一些的留在父亲身边伺候着。
　　“你还有那么多烦恼么？”关逸昕不理解，在外人看来董医生就是个成功人士，还带着留洋回来的光圈，并且是医学硕士这就算是在北京也非常少见。更何况家庭也很富裕，唯一遗憾的就是妻子不太合适。卢小姐和他见过几次面，虽然讲话不多，却能察觉出是个念过书的女子，模样真是标志，可如此漂亮的女人却只爱同类，真是暴殄天物。
　　董凌皓靠在铺位上，深吸一口气：“这世上本就没有无烦恼的人，我的烦恼就是既想有个好的家庭，又不知该如何把握，但很明显如果我和玉琳不继续扮演夫妻，我就要离婚的，离过婚的男人恐怕会被很多淑女嫌弃，从前我曾经想过找一位淑女为伴的，但交往之后，我却感到很无趣，我很快就厌烦了，而且不止一次这样，后来我索性就省去了这种时间，直接找合适的女人睡，其他的时间可以用来做别的事。
　　”
　　“情爱原本就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还是有自己想做的事，我对情爱就没有期待过，因为当我有这个概念的时候，父亲都为我选好妻子了。：这当是他人生中最大的遗憾，他从始至终都没有喜欢过佟氏。
　　“这便是旧思想了，你我都是念过书的人，怎能还把那些腐朽的观念当成生活的规则。“董凌皓叹息，然他也逃不出条条框框。
　　关医生不想再谈这种不愉快的话题，于是说道：“没事的话，我想上去躺会儿。“绕来绕去却只是在说不想干的事，他实在弄不明白此人意图。
　　董医生没再拦他，只得也在下铺躺了下去，对面的位置空着，想来是因为票价太高实没人购买。
　　他躺在商铺一直琢磨这件事，莫非火车票是董医生自掏腰包的？一张票就够他们家吃一年了。义诊没有钱拿，但地方上会负责招待他们，提供免费的食宿，却不应给如此昂贵的火车票。
　　火车缓慢在铁道上前行，晃晃悠悠的令人产生倦意，不知不觉，二人就都睡着了。
　　傍晚，门外的走廊忽然传来一阵嘈杂声，吵得他们睡不下去了。
　　董凌皓推开门，来到走廊问路过的列车员。
　　“出事了？“
　　列车员抹着满头汗说道：“三等车厢里有孕妇要生孩子，可是找不到接生婆，产妇疼得哇哇叫，等到站怕是要出人命了。“
　　“我是医生，让我接生吧，你们赶紧帮我把产妇挪到我的位置上。“他说完就拽着列车员往外跑。
　　关医生也立马爬下床铺，收拾了一下对面无人的位置，他担心的却是产妇不能接受男医生接生，至少大部分的女子是接受不了的。
　　不一会儿，几个人就把产妇用担架抬到了小隔间内，后面跟着的人正是女子的丈夫，看样子是个老实巴交的普通人。
　　“没有女医生吗？“他低声问，原本希望见到了女护士，不成想在隔间内的依然是个男子。
　　“都这个节骨眼儿了，你们还顾得上男女吗，你是想让孩子，女人一起完？“列车长是个急脾气的中年男子，经过见的多，并不觉得男医生接生有何不可，毕竟事关两条人命。
　　“关医生把黑色的皮箱帮我打开，里面有需要用的药和工具。“董凌皓也管不了夫妻二人是否情愿了，产妇羊水破了，必须马上让孩子出生。
　　关逸昕立马就把箱子打开，但却不知如何下手，毕竟他不是西医，也没有护士资格，更没接生过孩子。
　　在董医生的指导下，他拿出了手套和消毒工具，此时，隔间里只剩下他们二人了，就连产妇的丈夫也被哄了出去，因为这里站不了那么多人。
　　几乎失去意识的产妇被关医生用针灸刺了几下，醒转过来，毕竟没有母亲的配合，孩子是没法平安生下来的。
　　“别怕，你们都不会没事的。“董凌皓对她温和的笑着，就掀起了她的衣裤，查看状况，只开了三指多，现在还不是时候，如果不能完全顺产，只能侧切。
　　“医生……肚子好疼，一阵阵的疼。“产妇不再挣扎了，她知道只有这个男人能救她和自己的孩子。
　　“第一次生孩子吧？“他问道，因为产妇很年轻，大约只有十六七岁的样子。
　　“嗯……要回家奔丧，只有九个月……怎么就要出来了。“她断断续续的说道，感觉到另一个男子正帮他垫高臀部，应该是这样更容易生吧？她的脑子有些糊涂了，按道理他们应该找接生婆，可车内却没有接生婆，能碰上个医生也算是走运了。
　　“有时孩子是会早出来的，你先忍耐下，等完全开口了，孩子就可以平安出生了，现在还不行。“
　　她咬紧牙关，不再讲话，因为医生说了要坚持。
　　“你要告诉我，多久会有阵痛，如果疼你就摇头。“董医生拿出怀表开始计算阵痛时间，好准备帮产妇接生，期间还告诉关医生如何做准备。
　　过了不久，产妇见红，开口也已经足够新生儿降临，董医生又耐心的鼓励她用力……
　　三个多小时后，孩子总算顺利出生了。
　　为了照顾新生儿，列车长特别把这个包厢让给了年轻的夫妇，让董医生和关医生移到了另一个空着的包厢内。
　　疲劳的医生倒在床上歇了好久，就连吃饭的欲望都没了。
　　关逸昕剥好了鸡蛋，又拿了馒头和酱菜，递到他跟前问道：“多少还是吃点儿吧，你肯定累坏了。“他是眼巴巴看着整个过程的，协助产妇接生得非常小心，用力过度会伤到孩子和大人，不用力又会让产妇多受痛苦。
　　“谢谢，您放着吧，我等会儿再吃，好久没接生了，再加上她第一次生产，经验不足。“他上次帮女人接生还是在英国，已经过去将近两年了，即便是在文明进步的神会，男人接生也不是普通人能接受的。
　　关医生在对面的铺位坐下，又问道：“你从前总帮人接生吗？“
　　“有过几次经验，还做过两次刨宫产，是不算在内的，原本这也是不是我必修的课程，可是考虑到要回国开诊所，我还是学了。“他相信以后在中国也会有越来越多的女子愿意让男医生接生的，但这无疑是个漫长的过程。
　　“我从没想过你还会接生。“关逸昕觉得他这辈子都不会学接生的，然而事事无绝对。
　　“当初学医的时候也没想过，可我的理想是开一家医院，因此只要有精力，就尽量多学些。“董医生说完就撑起疲劳的身子，吃了几口饭，茶叶蛋是妻子煮的，虽说他们只是挂名夫妻，但彼此间还是要互相照顾。
　　“建医院需要很大一块土地，或许再过几年你的愿望能实现。“关逸昕说完，心里却纠结起来，此人目标远大，而他却只想保住旧医的饭碗，然而现实不允许他幻想。
　　“所以，我才想让您和我一起啊……您学西医会有更大的作为。“方才给产妇接生，他在助产时，关医生帮着消毒，递送产钳，动作很麻利，不会的事情几乎教一遍就会，这么好的记性学医最合适。
　　关医生摇头：“那是肯定不行的，这次出门之前，父亲已经把祖上的医书传给我了，我若是不学，我家的医术就失传了。“他当然想学学西医，可如今三十出头，再做这种梦太不切实际了，更何况他还需要好好的钻研中医。
　　听到他这么，凌皓就没再多言，如今的社会任何事都讲究快速，实际，旧医的缓慢疗效显然不符合时代潮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