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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皇女(2) ...

  •   流言是楚秋派人传出去的,自然不会主动澄清。
      不如说她见唐玄宗没有表示后,放心大胆地将流言快速地扩散出去——至于楚秋后知后觉发现李林甫背了陷害她的黑锅,并因此哈哈大笑毫不同情且变本加厉,那就是之后的事情了。

      且不说在外因为人人相传、被流言“洗脑”开始逐渐相信流言真实性的那些人,左相府内不知情者对这个传言是完全不相信的。

      “这绝不可能!”
      江城子听吏部的王郎中谈起这个话题,想都不想地否定了,“入朝为官者,皆要走一趟太医院。便是当年左相想要收买太医院造假,太医院也不敢答应!一个民间无权无势的小官,仅仅只是得到陛下的欣赏、有机会成为大人物,又怎么可能打动太医院的人出手帮助?那可是欺君,稍不注意就会被查出来,祸及家族也不是不可能——太医院不敢。”

      更不提当时左相名声不错,京中有不少人不想让她入京,甚至有官员想过给太医院施压判她个病重……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又怎么会帮她欺瞒皇帝。

      “本官也这么想,但传的多了……总是有人信的。”

      江城子并没有将这些流言当回事,但就这么放任也不太好,于是他将注意力从折子里收回,转而问道,“这件事,他……左相大人怎么说?”

      “左相大人有意放任。”作为坚定的左相派,王郎中表示这种消息还不是手到擒来,“倒也真是奇怪……会做这种荒唐事的,想来也只有那位了。可大人居然刻意放任……难不成大人另有打算?”

      江城子也陷入沉思。
      他倒不是觉得左相是女性的话是真,而是在想楚秋的不作为到底图谋什么。

      “大概是……比我们更早地谋划起未来吧。”

      最终,江城子这么同王郎中说。

      ——完全没有想过她不作为的原因,只是单纯地想把这个事实弄得人尽皆知呢。

      刚入住左相府、且看着楚秋怎么一步步把流言传出的妙桑发出了嗤笑。
      然而在他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同时,也没忘记寻找自家哥哥,并随手控制着子蛊、借由寄宿者将流言传得更远。

      你问陆昭?
      他安安心心当左相的暗卫,其它事情一概不掺和……故意留下证据,把“流言幕后黑手是右相”这个猜测坐实什么的,他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至于府上另一个暂住者,就想得更多。

      决明在楚秋回府后已经好几天没去药室了,要不是为了替她熬些补气的药,恐怕他还得在楚秋身边联络会感情才能想起来做别的事。

      想起楚秋回来的那天晚上,自己似乎不小心放错了药材,决明走到了药柜面前。

      不过和他记忆中不一样的是,药柜的药材整整齐齐,并没有记忆里被打乱的模样。

      ……是他记错了?

      决明自觉不是个记忆超群的人,但前几天的事情也不至于记混,特别还是和他擅长的领域相关。

      原本只是个小事,但决明不喜欢别人随便动他的东西。
      特别是他动用的药材都娇贵得很,万一拿的方式不对、或者胡乱混在一起,就容易失去药效,浪费材料——这次或许是运气好、按照外形放对了地方,若是下次再乱动,把外表相似的药材弄混怎么办?

      还是问清楚得好。

      他走到药室外,原本想找暗处看守药室的暗卫,但想到这些人并不会主动暴露、也不会听从他的命令,便只好退其求次转向药室外不远守在楼道的护卫。

      “这几天除了我,还有谁进过药室?”
      “是决明姑娘啊。”守卫态度良好,想来也是因为决明是左相钦点的医师,“除了姑娘,最近没什么闲杂人等。”

      决明心想这不可能,“没人来过?”

      “是啊,药室是大人拨给决明姑娘的,谁还敢不经允许打扰姑娘?”

      护卫的话让决明抓住了什么。

      “左相大人呢?”他问,“左相大人可有来过?”
      “大人?”护卫微微一顿,然后恍然,“来过的。说是近日睡眠不好,过来取些安神的药。”

      他不小心弄混的,就是安神和治气有关的药。

      也就是说……

      “决明姑娘?”
      “没什么,我随口问问。”

      决明回到了药室,对比了两个抽屉内的药材,确实是安神的那味少了几两。
      但药炉没有动过的痕迹,所以这药材大概率不是左相自己用,而是替旁人取的。

      “他会医?”

      决明关上抽屉,回忆起之前看病时的种种。

      ——每次他开药,左相似乎总会好奇地瞥上几眼。

      “他会医。”

      决明几乎能肯定这个想法。
      他脑中忽然想到那天瞥见的红衣人,又鬼使神差地想起了秋瑶的身形……决明恍惚记起,自己几年前曾在枫华谷遇到一个采药的女人。

      那女人懂医术,还能将药材完整地取出,不损害分毫。

      而她的脸……

      “秋瑶、红衣教、枫华谷……以及最近不止的传闻。”决明升起了对旁人来说几乎荒谬的想法,但他却在回忆细节时,一步步肯定自己的想法。

      “难道说?”

      ——左相楚秋和红衣教秋瑶,本就是一个人?

      但如果是这样,她应该隐瞒身份,为什么要故意放任流言暴露她的性别?

      “等等,左相的名字是……楚秋?”

      大概是无从得知的巧合。
      决明因为祖母的事情了解到了宫中秘闻,更因为追查玉扣下落,彻底记住了当初徐昭容母女的事情——而徐昭容母女的名字,自然也在他记住的内容里。

      “楚秋?李秋?”决明思考着左相的年纪,惊觉也能和他记忆中的人对上号,“谈及徐昭容时的反应,以及如此肯定玉佩没有解毒的功效……不回应,因为这就是事实!至于理由……他、不对,她难道想——”

      决明惊在原地,久久不能言语。

      “简直是、这简直是……”

      离经叛道。

      但是——

      “……原来她也是这般将‘规则’踩在脚下的人。”

      知晓她的真实面目,决明却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动得更快了。

      这种鲜活的、超越他已有认知的感情,不能用激动、兴奋、愉悦来囊括的心情,到底该如何描述?

      “这可真要认栽了。”

      他捂住心口,感觉到一种炙热从内而外将他灼烧。

      决明意识到了。
      因为他不服输才争夺左相注意的初衷已经改变,现在的他只是单纯地被她吸引,想要在她的目光中看到自己的身影。

      他走入了局中,甚至渴望看到……

      她成功挑战世俗的模样。

      对这一切一无所知、处于舆论中心的左相大人,现在很是悠闲。

      这位“久病终于痊愈”的左相大人,现在正隐瞒了踪迹,去了兵部尚书的府上。

      当然她不是去找李适之,而是为了被李适之看重、经常带在身边培养的柳一枫。

      “你叫我来到底准备做什么?”
      接过柳一枫自然放低身段亲手递来的茶,楚秋拿在手中微晃,却一口也没有喝,“没事我可就回去了。”

      “原本怎么不知你是这么急的性子。”柳一枫坐到她旁边的椅子上,给自己也倒了杯茶,完全不着急她走似地抿了一口。

      “真走了?”楚秋作势要离开。
      “你若是走,那建宁王与你的合作的事,可就悬了。”

      楚秋好笑地又坐了回去。
      她见柳一枫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坏心眼地将他手里的茶水夺走,放到了桌上。

      “我也不知,原来你是这般爱开玩笑的人。”
      “那阿秋不知道的事情可多了。”柳一枫也不生气,而是微微一笑,略带深意地注视她的反应,“比如……为了你的计划顺利,我和许道长聊了几句。”

      听他提到许临舒,楚秋也跟着笑了一声。

      “聊了几句?难道不是早就计划好的?”她的食指点了点桌面,态度平淡,看不出偏颇,“你知道我的字是他教的,所以在我离开前要了左相的印章;你知道建宁王对他的姐姐心有偏执,所以早早将人救下;你还知道王忠嗣将军识字厉害,所以明知他能看出字迹有问题还让他将信送了过去,以试探将军的立场……”

      “你的布局,可比我的还要复杂。”

      柳一枫任由她点出这些事,只是表情不变地反问,“我为你做的事,你觉得不好?”

      “不。”楚秋嘴边的笑意越发明显,半真半假地道,“我是觉得你太好用,想着万一哪天你成了我的对手,我该怎么办。”

      “不会有那天的。”他不觉得这是玩笑,所以收敛了些许笑意。

      “若我身居高位,被权力腐蚀,成为像玄宗那样的——”
      “——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柳一枫打断了她的话,认真地看着她,“你不会成为他那副样子,我很清楚。”

      “……万一呢?”
      “真有万一,在那个地步到来前,我会和你一起走向毁灭。”

      楚秋揉了揉脸,收敛了笑。

      她偶尔会产生一些担忧。
      倒不是担忧现在的属下会背叛她,而是担忧自己无法一直成为他们的领导者。

      毕竟人总是会变的。
      她也不清楚未来的自己会成为什么模样,她怕自己让这些信赖她的人失望。

      不过现在……

      楚秋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抚平他皱起的眉,“别太认真,只是一个假设。有你们在,我怎么可能成为那个样子。”

      即便是为了她所在乎的那些人,她也不会走到这个地步。

      沉重的话题过去,他们终于提及最初的目的。

      “怎么会想到拉拢建宁王?”
      “他在战乱后转变立场,支持其父太子李亨在灵武继位……不论是那副果断,还是之后为其父出谋划策的能力,都能证明他的确是个人才。”

      “再加上他是助太子李亨继位的主力之一,我若想要争夺储君之位,断太子臂膀是优先之选。在李沁、也就是文华郡主与李亨之间,李倓只会选择前者。”
      楚秋接过他的话,“加上文华郡主的悲剧在前,即便是为了名声,李亨都会对李倓更为容忍。在这样的前提条件下,李倓做些什么不利于他的事情,他也会因为愧疚觉得他的态度‘理所应当’,不会怀疑……”

      柳一枫赞同地点头,“还有一点。”

      “什么?”

      “太子长子李俶为现任凌雪阁外阁主。”他向她补充,“太子与右相的关系并不融洽,而他的儿子又取代自己成为了凌雪阁的阁主……这份恩怨,是再好不过的机会。建宁王在右相眼中无疑是太子的帮手,若由他出面左右二者关系,右相只会认为太子要对他下手……到时,你再在皇帝面前做些什么,他们也无暇分心。”

      楚秋在心里给他点了一个赞。
      然而在现实,她却只能忍耐地拍了拍手,赞叹他的深谋远虑。

      双方确认了接下来的计划,楚秋便去了柳一枫告诉她的地点与建宁王碰面。

      看到建宁王李倓的时候,楚秋突然想起一件事,忍不住笑了下。

      “左相何故发笑?”李倓也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和左相楚秋见面,在对比传闻的同时,也不由想到她到底有什么本事,能聚集众多能人。

      “我想起高兴的事情。”楚秋下意识回答。

      李倓没有按套路问是什么事,而是微微挑眉,进入了正题。

      “实不相瞒,本王因为私人原因,确实同意帮助你颠覆李唐。可依左相现在的筹码,也不足以让本王真心臣服……注定要失败的行动,本王不会参加。”

      “失败?”楚秋也不意外他的态度,换做是她突然被人要挟,心里也会不痛快,“我从不做注定失败的事情。至于你想要的筹码……也不是什么难给出的东西。”

      “我的身份就是最大的筹码。”

      李倓被她理所当然的态度气笑,突然觉得左相这个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虽说是左相,但——”
      “——你应该问问我为何高兴的。”

      楚秋冷不丁这么开口,打断了李倓的讽刺。

      “……什么?”
      “这是件很有趣的巧合。”楚秋不理会他的疑问,只是自顾自地道,“你的父亲是当朝太子,皇帝陛下的第三子,而你也是太子的第三子。”

      “那又如何?”
      “巧了啊。”楚秋微笑着,嘴边的弧度恰到好处,笑意却未达眼底,“因为我……也是个‘第三子’啊。”

      她取出了那枚证明身份的玉佩,在似乎想到了什么、以至于有些惊愕的李倓面前晃了晃。

      “李秋,那位‘已死’的三公主,就是我。”楚秋将玉佩捏在掌心,朝一时无法从她身份中回过神的李倓笑道,“还是说……”

      “你更愿意称呼我为——姑姑?”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皇女(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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