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念念不忘（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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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明会突然决定和江城子“抢人”，大概称得上一时冲动，又或者故意找刺激。
和江城子想要靠近却又碍于身份性别不敢靠近不同，决明对楚秋喜好男色的事情接受良好。不如说在他眼里，喜欢这个情绪本身，本就不存在性别及身份的差异。
如今他对楚秋兴趣十足，那么和江城子争上一争，也可以当做生活的调剂。
虽然他不在乎这些世俗眼光，也乐得离经叛道，但看到别人因为这些琐事困扰，他却觉得十分有趣，而非不满。
决明向来是个说到做到的人，既然对江城子说要夺人所好，他就真准备找楚秋联络联络感情。
不过身为主角的楚秋，现在着实没空接招。
她很忙，非常忙，忙得恨不得有三个自己，以分担成堆的工作。
也正是在这种高压下，她不得不偶尔让自己分散一点注意力。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实际还是在工作范畴。
“李林甫是白痴吗？”
因为书房就她一个人，连听雨都不在，楚秋没有顾忌地向系统吐槽。她拿着奏折，毫不留情面地鄙视同为宰相的李林甫的智商。
“就知道昨天挑这个的错，今天对那个阴阳怪气。现在更好，吐蕃才刚打过来，就开始弹劾王忠嗣将军了？”
“他行他倒是找人上啊？”
“哦，我还忘了他真找人上了——看看他找的都是些什么歪瓜裂枣！想在军中安插人手还这么明显？真当我瞎的！”
严格说来，往军营派人真不是李林甫脑子秀逗了。
只是最近他在皇帝面前的宠信明显不如楚秋，他手下的人为了不因此失去现有的地位，就开始不顾后果地出主意，并推荐利益相关者了。
不过李林甫虽然文化水平不算高，还经常害那些水平比他高的人，但也不至于真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听了那些计策——毕竟他这样的性子，附属者的水平和他也是半斤八两。
但他不同意没关系啊，他手底下的人有自己的想法。
——直接向皇帝自荐，他李林甫也拦不住啊。
甚至木已成舟，他还得碍于“同盟”的表面功夫，隐晦地表达支持。
“看看他手底下的人——大字倒是识了几个，但也没强多少！还非要去参合军中的决策，真以为自己的人天赋异禀啊？都是些纸上谈兵的狗头军师！”
“若非将军手下哥舒翰——啧！”
“王将军是怕白白损失人手，才提出的伺机而动延后进攻[1]。怎么被李林甫一说，就成了胆小惜命了？简直荒谬！现在可好，真就如将军所说，牺牲了数万人，连个石堡城都没攻下来！”
“这也就算了，偏偏董延光那个小人，明明是请缨参战，却邀功不成还倒打一耙，说王将军阻挠军计——这不是白白给了李林甫把柄？以至于他直接派手下魏林上书给了皇帝。”
楚秋说到这里，给自己倒了杯茶才继续道，“他还真是谨慎，不拿战事说事儿，反倒凭空捏造王将军准备拥兵以尊奉太子的谎言——真当我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不就是觉得事已至此，不如将计就计。若是成功弹劾，便让太子与皇帝离心，再建议皇帝另设推事院，从而动摇太子之位的任命；若是不成，他不过动动嘴皮子，也不会被皇帝怀疑。至于太子……他本就不喜，十年前更是想推武惠妃的儿子李瑁上位[2]。”
李亨虽然是太子，但也被唐玄宗提防。
这两人一直是暗藏斗争，只是直到战乱开始，才因为唐玄宗主动避难，给了李亨顺势继位的机会。
——不过这样的机会，楚秋现在可不会给了。
她甚至有些事不关己地想着，可惜武惠妃死的早，不然现在李亨的太子之位，就更难坐安稳了。
“呸！”楚秋最后不解气地啐了一声，“要不是杨贵妃还算听话机灵，多少和太子有交集的官员会被杨钊通风报信，被他审问？”
「宿主消消气，消消气。」被动听她抱怨的系统，见她停下才说出安慰，「你也说了，这李林甫才学尚浅，哪里能知道这些道理，可不就是为了眼前的利益不顾一切嘛！」
“他什么时候消停过？”楚秋翻了个白眼，细数自己这些年的政事，起码有一半都是为了收拾李林甫的烂摊子——虽然也因此稳固了自己的权力，剥削了对方的权力。
「有宿主在，这些事都能解决。」
楚秋呼出一口气，也逐渐冷静下来。
她将目光再度放到桌面的折子，微微眯起眼，“这暂且不提……倒是翰林院，怎么和兵部又扯上了关系？”
系统通过楚秋的视角，看到了她看到的东西。
它下意识搜索着相关内容，却发现这并非原本历史相关的资讯。
系统心里有了决断，不过碍于某些不确定性，它并未明确地说出来。
「翰林院有能者众多，可能是怕前线再度失利，这才调任了翰林院的有关人才吧？」
系统的推断还算中肯，楚秋心里也颇为认同。
只是她免不了想到新年宴的匆匆一瞥，觉得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
可再怎么觉得蹊跷，她受限制于宰相的身份，也不可能兴冲冲地跑去战场查明猜测。
……不过。
她也不是不能找人去试探试探。
她首先想到的便是探雪，但很快否定。
探雪一年前以红衣教的名义正式潜伏南诏，现在依旧立志于搅乱南诏的水，一时半会儿可抽不开身。况且南诏在云南那一块儿，而石堡城则位居青海，两者之间相差两千多公里——虽然以探雪的武功，这距离也不过十来天的事，但楚秋自认自己还是相当体恤下属的。
还是另选他人吧。
她记得月华最近给她飞鸽传书，说认识了一个好苗子……
“秋瑶大人。”
突然的传音入耳，让楚秋回过神。
“苏泽？”
“是我，大人。”
是多日未归的苏泽回来了。
“看来狄飞霜回京了。”
苏泽一回来，楚秋便知道发生了什么。
算算时间，狄飞霜也是该完成手头的事儿，回京复命了。
此时的狄飞霜没有官级。
虽说他曾在皇帝面前刷足了存在感，也曾作为楚秋一派位居从六品。但直到这次“出差”，狄飞霜表现出的学识突然被随行的翰林官看重，这便毫不犹豫舍了官级，欣喜地加入了翰林院——也可以称作被“点翰林”。
甚至狄飞霜进的，并非毫无实权的翰林供奉，而是入了翰林学士院，成了一名翰林学士[3]。
作为科举出身，还中了会元的狄飞霜来说，入了翰林院，可比直接做官来得更有荣耀。
不过这其中的职位交接，还得等狄飞霜正式回京才行。
“除了狄翰林，大人让我盯着赵太守的事儿，也有眉目了。”
“哦？”楚秋脸上这才多了分笑意，“这倒是个好消息。”
“属下也没想到，那资料除却奸臣李林甫的那些腌臜之事，还有安贼——”
苏泽正讲着，楚秋却微微偏头，突然比了个禁声的手势。
他下意识按照楚秋的指示停下汇报，且不过两秒，苏泽也意识到了什么，心中明白楚秋刚才的举动到底为何。
——咚咚。
是敲门声。
这敲门声已经十分熟悉了。
楚秋瞥了眼天色，虽然她还是不习惯古代裸眼看时间的方式，但有尽职的系统同步汇报，她还是不出所料地发现，这个点正是决明来给她复诊的时间。
——听雨伺候的太好了，突然放她出府采购，一时还真是不习惯没人在她入神时提醒她时间。
楚秋的想法不过一瞬，便自然地开口，“是决明姑娘吗？进来吧。”
门外的人似乎犹豫了一瞬，亦或者只是单纯的矜持，在楚秋说完后的一秒，门外的人才伸手推门，缓步走了进来。
——正是决明。
“真是让姑娘见笑了。”楚秋一边收拾着桌面上显得有些乱的折子，一边向决明发起话题，以给苏泽掩藏好气息的时间——虽然面对决明，他其实并不需要。
她随便将折子堆在一起，便起身越过办公桌，走到前面的茶桌重新坐下，并主动伸出手，“姑娘是来复诊的吧，有劳了。”
决明先是盯着楚秋看了几秒，让楚秋差一点儿就觉得，是决明的“女性直觉”感觉到了苏泽的存在——不过好在，他看了她几眼后便如常地坐到了她的对面，伸手为她诊脉。
可能只是楚秋的错觉……
她总觉得今天在她面前的决明，哪里有点不一样？
明明样子还是那个样子，但给她的感觉就是不同，或者说……更精致了一点？
原来决明就是个大美人了，可他现在更像散发着无声的魅力，一举一动——没错，哪怕他只是抬手诊脉——都成了一种视觉享受。
楚秋下意识又瞥了决明几眼，动作并不明显，但还是被观察她的决明发觉，一下子两人就对上了视线。
楚秋眨了眨眼，心里想着黑发黑眸（特别是黑长直）果然是永恒的经典，嘴边便扬起一分笑，并无半分被抓包的尴尬，相反干脆十分坦然地回望过去。
她甚至反客为主地问了一句，“决明姑娘？”
决明倒是出乎楚秋意外的也没有移开视线，而是在看到她微笑时指尖一顿，缓缓地从她的手腕处移开。
两人对望了几瞬，终于还是决明先打破了平静。
“实际上……今日草民会来，不仅仅是为了替左相大人诊脉。”
楚秋下意识“哦？”了一声，随即十分给面子地露出疑惑，就这么顺着他的话问了下去，“那决明姑娘是来……？”
“草民见最近……江公子与左相大人之间不太痛快。”
楚秋眼中隐晦地露出了然。
她以为决明这是和江城子通了气，只是碍于她的身份不敢直言。
虽然想着这两人进展未免太快，但楚秋作为一个好上司，还是很快给出了支持。
“不痛快……倒没这么严重。”楚秋决定澄清一下她和江城子最近的“关系紧张”，只是因为他们都沉迷工作。
但是她想到决明喜欢江城子，估摸着他更想知道江城子的事情，便把自己的那部分隐去了。
“小橙——”
话刚到嘴边，她又记起要给江城子在未来情缘面前留面子，便用了更为正式的称呼。
“咳，江公子最近刚升官，自然是忙一些的。至于我们之间……不过是同为圣上做事罢了。既然是为圣上做事，自然全力以赴，无暇顾及其它。”
楚秋的言下之意：所以她和江城子没有（因为感情不和）吵架，更不是政治不和，你和他爱怎么样都可以，只要别耽误工作，随便你们。
但曾听到楚秋下意识喊江城子为“小橙子”的决明：所以左相这是苦水都往肚子里咽，甚至如此地步，还记着说“江公子”这样生分的称呼，以保全江公子在外的颜面！
看到楚秋脸上毫无怨愤，甚至下意识为江城子说话，决明不知怎么的，突然觉得心里如火灼烧，整个人少见的觉得不痛快。
他下意识站了起来，却又在看到楚秋略显茫然的目光时冷静下来，那灼烧的幻觉也随之消失。
“既然江公子与左相大人并无近一步的关系——”
楚秋点了点头，心想他这是要坦白他喜欢江城子了吧？
哪里知道，决明的下一句却是——
“那草民对大人有非常之情，不喜大人过多关注‘毫无干系’的江公子，只想夺得大人的喜爱……也是可以的吧？”
“这当然是——”
楚秋下意识想答应他和江城子的事情，但脑子突然反应过来他刚刚说了什么，顿时住嘴。随后，她用一种连她自己都觉得诡异的冷静语调回应，“你说什么？”
“……决明姑娘。”
楚秋咽了咽嗓子，一时觉得是自己没有真正理解他的意思。或许他的重点不是对她有非常之情，而是让她离江城子远点？
但又不知怎么的，她直觉这人是认真的让她考虑他当她情缘，没开玩笑那种。
最终，她艰难，却又叫人看不出真实情绪地辩驳了一句。
“本相不喜欢女子。”
“草民知道。”
决明脸色不变，甚至又重新坐回座位。
他勾起一丝明显的笑，朝她道，“左相大人的喜好外界早就传得沸沸扬扬，草民自然知晓……比起女色，大人更偏爱江公子那般的男子。”
“既然姑娘知晓本相喜好男色，那你——”
“但是大人，”决明嘴边的笑意越发明显，他美目微敛，清冷的气质化为某种无声的暧昧，就这么轻飘飘地打断了她的话，“草民本就不是女色。”
楚秋的脑袋上冒出一个问号，但脸上依旧是镇定得天塌下来都不动摇的表情。
决明倾身向前，再度伸手抓住了楚秋的手腕。
只是这次不同于诊脉，他好似女人柔弱无骨的手就像蛛丝，逐步向前，直到缠绕上她的五指，与之相扣。
明明他没用多少力气，明明她真想的话能轻易甩开，却偏生一时未能挣脱。
——只是她不想暴露自己的武功而已。
楚秋在心里弱弱地为自己的行动作出辩解。
随即，他将她的手放到了他的胸前。
隔着几层薄纱绢布，楚秋顿时明白他在做什么。
“大人。”
这声音褪去了女性的柔和，虽然音调还是如常，却因失去那份伪装，显得越发暗哑诱人。
将她的手按在自己胸膛，决明的眸子微黯，就这么越过圆桌倾身凑到了楚秋眼前。他纯黑的发丝如同绸缎滑落肩头，欲说还休地遮挡了片刻他们之间的视线。
楚秋下意识吸了口气，如此近的距离，她终于闻到了从他发间散发的、并不浓郁的梨花香。
“决明至始至终，都是男子……所以，大人能否认真考虑草民所说的话？”
楚秋岿然不动的态度，终于裂开了一丝缝隙。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念念不忘（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