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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迷仙引 ...

  •   冰天雪地里,春官少年抚摸着坐骑虬龙颈上苍青的鬃毛,眸色沉暗。
      “筠庭,”玖玖从他身后走来,把手中的赤铜短刀递与他。
      他微微蹙眉,有些不解。
      昨夜的对话被天上奇异的紫色电光打断,天界中无人不知,那是归墟帝都的雷骑,由神皇帝俊手下的神界名将,雷神丰隆带领的天界第一铁骑兵。雷骑出现在人间,必定是有妖魔出,乱离起。
      数日前刚被神皇封为洛水之神的宓妃公主,几乎在同时发出了传令的追风燕,召集分散在东陆各州的木仙驰援洛河。玖玖也受到瑶姬帝子的召唤,即刻前往巫山。
      “这把刀叫做白鹿,是以我的族讳命名的。我希望你能收下它,望它护佑你周全,”她的手指抚过刀鞘上古旧的刻纹,那上面的丛林之鹿有着和她神似的灵动眼瞳,“你带着这刀,见刀如见人。”
      她的神色平静宁和一如往昔,看着他的眼神依然有着晶莹的意味。昨夜的对话就好似没发生过一般。
      赵攸然抚着刀鞘上的古旧刻纹,不由动容,将刀放进怀里收好,并解下腰间常年佩戴的竹笛赠予她。少年拍了拍龙首,道:“让青虬送你去巫山吧。”

      洛河水域周围的森林多为巨木,高耸入云,叶盖浓密遮天蔽日,白日里也只零星地洒下几束细细的绿色光柱,人处其中如同蜉蝣置身天地之间。
      赵攸然将五指按在地面上,青色的光丝从他指尖游出,渗入土地。
      洛河处的水妖之乱已经平息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不过是些散兵游勇。但今天遇到的魔物到不似水妖一类,青紫头发,冰蓝眼眸,额头上的蓝紫黥纹一路盘绕到眼下,身形只有人类十二三岁男孩的样子,竟奔逾疾马,一望而知是邪魔之属。
      释放出的灵气追踪到了魔物的气息,仙人眉心一动,足不点地紧追而去。

      赵攸然飞身掠至魔物前头,男孩大吃一惊,猛地刹住脚,紧紧抱着手里的包裹,双目通红无比仇恨地瞪着他。
      看着对方青稚的脸,赵攸然一时也有几分犹豫。他想用符箓封住魔物带到神殿里净化,无奈遭到强烈的抵抗。
      赵攸然一剑挑飞魔物手里的包裹,血迹斑斑的布自空中散开,一颗头颅掉了出来,在地上滴溜溜地滚了开去。
      那男孩惊呼一声:“哥哥!”不顾赵攸然的剑锋朝头颅扑过去舍命护住。
      赵攸然双手捏着符箓正要施法,空中却传来一道焦急而熟悉的声音:“筠庭,住手!”
      他愕然抬首,玖玖自空中踏云而来,飘然飞落挡在了魔物面前。
      “别伤他,他并非水妖。”玖玖一面喘息一面道。
      “你认识他?”赵攸然蹙眉,看看魔物又看看玖玖,惊疑不定。
      玖玖摇摇头,却看向男孩道:“快去找你的夫子。”
      “玖姐姐!”赵攸然惊呼。
      “我自会给你一个解释,”玖玖对他说。
      赵攸然蹙眉道:“你可知道,勾结妖孽,纵容邪魔是触犯仙规的大罪!”
      “攸然师弟,说实话,我触犯的仙规早已不是一条两条,”玖玖淡然道,“今日的事,希望你看在我们的情分上,只当没看到,好不好?”
      赵攸然的唇抿成一条直线。
      玖玖悄悄朝男孩使了个眼色,男孩机智明敏,立即抱起头颅逃得无影无踪。
      赵攸然没有追,剑在手中一旋收入鞘中,语气冷冽:“这魔物邪气深重,你一念之仁纵了他去,不知又要伤害多少无辜性命。”
      “他绝非嗜血魔类。你看到他额头上的黥纹了吗?那是六万年前神皇帝俊流放整个北府的仙族之时,在他们身上施加的‘天戒’封印,凡是被烙上“天戒”者,都被视为背叛天界,堕落成魔,可说到底那也只是帝俊随心所欲施下的咒印罢了。北府之君玄帝姬颛顼,因为同情凡人才触怒神皇,整个王室被褫夺神籍,剥夺了神骨和神血。连同效忠玄帝的北府仙族,都被贬到凡界苦寒之地,成为三界皆不认可的魔灵,被世人称为北狄。”
      赵攸然漠然道:“曾经的神族仙家,像魔物一样在人界苟活,说到底是他们自甘堕落。”
      玖玖不悦地颦眉:“世上的妖魔未必个个嗜血为生,你以为,高居天界的仙人就个个无尘无垢了吗?筠庭,你还是气太盛。你不知道神皇的封印有多厉害,也不知道在九州八荒生存的艰难。”
      白鹿女仙顿了顿,接着道:“不要一味地对妖魔赶尽杀绝,如果能引渡他们岂不是更好?”
      赵攸然撇了撇嘴。他不能理解这种想法,在他看来,妖鬼魔类根本不能驯化,它们凶恶暴虐,嗜血成性,在他眼里根本不能算作生命。他曾在讨伐妖族的时候受伤,邱宁也是在诛杀妖魔的试炼中被魔类伤到根基,在轮椅上坐了五百多年。
      一阵风过,林中落叶萧萧,玖玖的目光追随着一片悠悠飘落的黄叶,感叹:“人间的时节过得真快啊,转眼就是秋季了。你觉不觉得,比起天界数十年如一日的生活,这时光虽然短暂却也十分珍贵?”
      赵攸然忽然明白了她神秘莫测的性情,和她身上邪气的由来。
      “玖姐姐,不要再和北狄叛徒来往了,他们会害死你的。”
      玖玖朝他走近一步,清碧的眼眸凝视着他,殷切地道:“如果我执意如此呢?你会不会帮我?”
      赵攸然心头一颤,神色震动,只怔忪地看着她的眼睛沉默。
      玖玖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答复,低叹一声,微微苦笑:“我的爷爷鹿神也是一名北狄叛徒。”她神情落寞地转身,足尖一点御风而去,背影孤傲单薄像一株随风而去的芦苇。
      他始终记得,她最后看他的眼神是那么失望。

      三百年后,下界传来消息,宓妃公主因为袒护北狄族,被神皇惩以雷刑。宓妃的神魄在洛水中重生,从此永生永世都无法离开洛河水域。她的封号也被褫夺,降为洛神。
      有人说,神皇此举是为了削弱青帝一脉的力量,也有人说,宓妃不顾生死,是因为爱上了北狄族的逆神,姬颛顼的三子姬康。
      “洛神重情,可她首先应该是东府的公主,然后才是她自己。”建木楼中的水榭里,一名紫衣仙子怀抱箜篌,这样说道。
      另一个年轻的青衫仙人坐在栏杆上,手里把玩着一柄短刀,看着水中锦鲤道:“正是。”
      这时一只仙鹤从空中飞来,口吐人言道:“青帝有令,下界东荒妖魔肆虐,命诸仙前往平定,不得有误。”
      二人领命。
      “宁儿,你的伤刚好。”赵攸然微微蹙眉瞥向邱宁。
      邱宁笑道:“我都闷了好几百年了,正好与你一同去下界走走。”

      地面上飞沙走石,虽然赵攸然乘着青虬飞行在高空中,但风沙依然扑面而来。曾经植被丰茂的苍梧草原已经被战火荼毒成寸草不生的荒漠,放眼望去,只有焦黄色的土地。
      远远地,前方出现一大团黑红色的云,低低地浮动在地面上空,风中传来凄厉的叫声。赵攸然策龙飞近,才看清那是一大群穷奇兽,正追逐着地面上另一群魔族。
      穷奇为上古四大凶兽之一,形似虎,背生黑红双翼,生性嗜血,是至邪之物。地上奔逃的魔物发色青紫,额头上有黥纹,显然是北狄族。北狄虽然被贬为魔灵,但本质上是堕落的仙族,仙人的血肉是凶兽最渴望的美食。
      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眼看那些北狄人就要遭殃,忽然一道赤红火光冲天而起,穷奇们凄厉地惨叫着退避,凡间的火根本伤不到穷奇满身的麟甲,那是仙术。
      火焰中一道纤细的影子手持九尺软刀旋身翻飞,如舞蹈的艳姬,如枯萎的落叶。这景象瞬间击中了赵攸然的心扉。
      他取下腰间的酒壶往空中一洒,酒水上升到高空中,凝聚起层层乌云,转眼间豆大的雨点往地面直坠。
      穷奇们被炎火灼伤,又被灵雨侵蚀,发出怨恨凄厉的惨叫,四散逃去。
      玖玖收起软刀,奔到一名北狄男子身边:“歌怀先生,你的伤要尽快包扎。”她一面说,一面用法力为他肩头的伤止血。
      “不妨事,”歌怀撕下袖子上一块布用力地缠裹住伤口,眉头因疼痛而微蹙,但语气仍镇定平稳,“药姑娘,你看这是不是玉清化雨术?东府的仙术?”
      “不错,”药玖玖颔首,疑惑地仰首望了一眼天际,大雨倾盆,模糊了视野。
      赵攸然与青虬隐在云后,看着她隔雨望来,心头一紧。但她很快就回过头,与那些北狄人一同奔走而去。

      窗外车水马龙,人声嘈杂,满溢着人间烟火气息。年轻人一手握着茶杯坐在窗台上,垂眸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街道,手腕上的苍绿大袖滑下一段,露出里面一痕天水碧色的竹叶纹饰。
      这里是坐落在东州与东荒交界处的夜城,因为占据着东荒边境难得的绿洲和经商要道,城中来往商队络绎不绝,酒楼乐馆鳞次栉比,是个极为繁盛热闹的所在。
      赵攸然似有所觉地抬首望向天空,天边夕阳残血,云霞间一个黑色小点越来越大,离得近些,方看清那是一只青羽的云雁,鸟喙上还衔着什么。云雁落到了赵攸然的膝上,将衔着的一挂紫藤萝花穗放进了他手里——这是云萝仙子的传信,告诉他一切安好。
      自来到下界后仙家皆听从木神句芒的指令分头行事,邱宁被指派到桐城。木神下令,一个月后,无论仙人们有没有清扫完各地的邪祟,都要前往昊天神殿听令。
      赵攸然回了信,把花穗放入清水中养着。这时房门被敲响,掌柜走进来恭敬有加地施礼道:“客官,有位姑娘想求见您。”
      赵攸然眉头微蹙,他在人间已住了一段时日,知晓此地风俗。夜城毗邻东荒,城中多有异族,多年下来夜城融汇了东洲的礼仪文化和东荒夷人的开放风情,商家们为了显示豪爽,往往直接奉送能歌善舞的妖娆美人以娱宾客。
      某些附庸风雅的富商见他遗世独立、气度不凡,已经数度显示出结交之意,都被他一一回绝。再这样下去,他想或许该换个住所了。
      “在下在城中并无友人,让那位姑娘请回吧,”赵攸然淡淡地看着窗外道。
      掌柜正为难时,房外传进来一道清澈笑语:“赵大少爷好大的架子,真是叫人惹不起啊惹不起。”
      那声音如一道甘泉般在他心头温柔流过,他讶然转首,只见一袭红裳的少女自掌柜身后转出来,步态带着鹿类天生的优雅和美好,犹如天边一抹红霞遗落到了人间,庭堂中的一切都为之一亮,她双手背在身后,含笑带嗔地看着他。
      赵攸然费尽心力,紧紧抓住茶杯,才克制住自己不将一丝一毫的情绪流露在脸上。他跃下窗,克制冷静地施礼道:“药师姐。”
      “赵师弟你可认得我啦,”玖玖巧笑着缓缓迈步走近。
      掌柜悄悄退出去,关上了门。
      她挽着望仙髻,一支细长的白玉簪半隐半现在银发间,额心缀着红翡华胜,身袭绯红地九品莲花纹绡衣,腰间一道二指宽的赤金带子,从纤细的腰身一路密密匝匝地旋绕到胸下,上面勾勒着同色古老深奥的纹路,腰侧细巧精致的金色刀柄若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百年不见,她的美中已多了几分缥缈遥远的意味,整个人古雅绝艳如神姬。
      玖玖看着他,心里不是不嗔怪,气他当年少不更事,眼里非黑即白,迂腐不化。离去之时她无比失望难过,确实是存了决绝的念头。然而三百年间,纵然她时时告诫自己此情虚妄,却控制不住心中时时涌现的思念。她颓然地发现早已无法掌控自己的心意,无论何时何地,都会忍不住想起他的音容笑貌,种种情状如吉光片羽掠过眼前。这是一种病,深入骨髓,侵魂蚀魄无药可解。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她那一双明澈眼眸中含着的轻嗔浓情一如往昔,令赵攸然心头一暖。但他看见桌上的紫藤花穗时,心头就仿佛被冰了一下,重新沉敛心神,礼貌疏离地道:“药师姐此来有何贵干?”
      玖玖被他一口一个药师姐叫得心头火气,道:“也没什么,只是有棵竹子三百年没见了,来看看是不是死了。”
      赵攸然不仅不以为忤,反而被她幽怨嗔怒的神情逗得一乐。她生起气来没有半点凶狠之色,却平添了几分娇憨可爱。
      他认认真真地朝她长施一礼,能让堂堂春官竹仙这么恭敬下拜的仙人,她是头一个。
      “当年是悠然轻狂,出言不逊,惹得师姐不高兴,如今悠然知错,还请师姐原谅则个。”
      玖玖不是记仇的人,当下莞尔一笑,手牵着他的袖子说:“你赔罪须拿出诚意来,我要吃西街的梅花包子。”
      赵攸然讶然道:“人界这时节还有梅花吗?”
      玖玖咯咯笑说:“你去看了便知,人类是极为聪明的。”

      尝过了以梅花雪水蒸成的梅花包子,玖玖又拉着赵攸然去北街逛夜市。夜市临近凌波湖,正值盛夏,湖上开满十里荷花,画舫小舟在湖上来来往往,采莲的少女们嬉笑唱和,菱歌泛夜。
      “夜城的凌波湖也是洛河的一个分支,玉在山而草木润,渊生珠而崖不枯。因为有宓妃公主的神力庇佑,洛河水域上的城镇才会如此兴盛。可是你看,曾经人山人海的洛神庙,如今却门可罗雀,世人已渐渐将神淡忘了,”玖玖叹道。
      赵攸然不以为意:“洛神被褫夺了公主封号,从九重天古神降为下界河神。神皇抹去了她的神格,凡人自然就会忘记洛神的存在。若公主不是背弃天道、一意孤行,又怎会被世人遗忘?”
      “我听着怎么觉得你是在骂我?”玖玖歪着头看他,轻笑道。宓妃所谓的“背弃天道”,不就是庇护北狄族,违逆了神皇么?但她并未生气,而是慢条斯理地说:“玖玖倒觉得洛神殿下勇敢无畏,令人钦佩。她一心秉持心中道义,为了所爱之人付出一切,东府有这样一位公主,应该感到自豪啊。”
      “沉溺于情欲,应该感到自豪么?”赵攸然淡淡道。
      “那不是你所想的情欲,”玖玖蹙起美丽的眉,拍了拍自己的心口说,“是真心啊,攸然。我家瑶姬殿下也说过,真心莫负。”
      南府炎帝的长公主瑶姬,既是药玖玖的主上,又是她的尊师。这位瑶姬公主本是九重天无比尊荣的古神,可惜红颜薄命,在十七万年前的阪泉之战中,被兵主蚩尤所害,死于下界巫山。南府炎帝一脉的神明被誉为夏神、药神、不死之神,生命力最是顽强。瑶姬依附枯草,以“腐草为萤”的神术化形重生,神力也因此消耗殆尽,无法回归九重天,成为了巫山地神。
      玖玖身边的人,不是北狄魔族,就是流连凡界的神祇,这样的处境遭遇,与九重天上清仙境对春官的熏陶之道大相径庭。上清境春官严于律己,恪守仙魔殊途的天规,更是洁身自好,不会让身上沾染一丝一毫的邪气。玖玖是赵攸然见过最空灵的白鹿仙子,也是最桀骜不驯的仙家。
      他们走到了人潮拥挤的地方,为了避免走散,玖玖挽住他的手,像一只信赖主人的幼兽般依在他身侧,这令他心头一软,生出无限怜惜之意。
      一直游玩到夜市收摊、曲终人散时,他们行走到寂静无人的凌波桥上,玖玖探出手抚过栏杆上的雕刻的石狮,漫不经心似的问:“筠庭,那日在东荒上,你为何不出来与我相见?”
      他静默了片刻,道:“师姐知道为什么。”
      “是了,”玖玖有些嘲弄似的笑道:“那日我和北狄族人在一起,春官大人若是出现,自然是要除魔卫道,抓了我这个勾结魔族的叛仙回天界复命的。”
      赵攸然叹息一声:“你又何苦这样说。”
      “可是你没有呀,”玖玖浅透茶色的灵透眼瞳凝视着他,好似欣慰又好似悲伤地道,“筠庭,你心太软了。”
      “那天在你身边的男子是谁?”他沉默了一会儿,终于问出一直藏在心里的话。
      玖玖眼中狡黠之色一掠而过:“那是我要保护的人。”
      果然,赵攸然神色未变,眼中分明有几分不快。
      玖玖偷乐,接着道:“歌怀先生澄明平和,令人敬重,但我更喜欢他的妻子,那可是个十分聪慧的女子。”
      赵攸然听罢神色缓和下来,道:“歌怀,这名字似乎有些耳熟。”
      这时,玖玖忽然踉跄了一下,抬手不适地按住双眼。
      “怎么了?”
      “眼睛疼,老毛病了。”
      “你自己身为药仙,怎么也不知道好好调理?”赵攸然担忧道。
      “我曾经元神受损,是师傅救了我。后来在战斗中旧伤复发,这却不是医药可以挽回的。”
      赵攸然见她脸色青白,额头渗出薄薄冷汗,怜惜不已,道:“让我看看。”
      他以手托起她削若莲瓣的下颔,低首探看她失焦的双眸。就在这时,玖玖出其不意地伸手抱住他的脖颈,亲吻他的双唇。
      这甜蜜陌生的滋味击中了他的心扉,连思考也不能够,一味沉溺下去,当他回过神时,玖玖正靠在他怀中轻轻喘息。
      他的神思渐渐清明起来,如获雷殛,松开玖玖往后退了一步,道:“对不起。”
      “怎么了?”玖玖朝他走近,他又随之退了一步,她有些受伤,不解地看着他。
      “我快成亲了。”
      “成亲?”仿佛他说的是异国语言,她困惑地歪着头,全不明白。
      赵攸然转开目光,道:“师姐,我不是你要找的人。”
      玖玖眸色迷惑,全然不敢置信,直至最终明白过来,神情疼痛,仿佛被人猝不及防地一剑洞穿胸膛。

      令人窒息的沉默在两人之间横亘,良久,玖玖轻声问道:“是……是你亲自提的亲吗?”
      赵攸然默不作声。
      “说啊,告诉我,让我明白,我就不再缠你。”玖玖催促道,眼中分明有水光闪烁。
      赵攸然深吸一口气道:“是的,是我亲自去她家提的亲。”
      心口的剑终于被狠力抽出,仿佛全身的血液也随之抽干了,整副身心一时间空旷得像个雪洞。她惨痛地笑了笑,一璧后退一璧道:“好,好,我知道了,男子汉就该这么做的……你一定很喜欢她吧……告辞,”她语无伦次地说着,忽然决绝转身,足尖在栏杆上一点,御风而去。
      赵攸然垂手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右手紧紧抓住腰间的短刀,手背上筋骨凸起,指节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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