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我曾见过一个天策》南静书

5、第四章 新鬼·南诏

　　再见陈端，是昆州群山之中。
　　昆州接北海、南越、南诏，是百战之地，大唐的圣人也将此地视为重中之重，年年不断地遣兵将驻守、巡查。
　　只是不知为何，今年这批唐军会选在山坳里驻扎。我站在山崖上，看向下方炊烟升起，心中越发感到不解。
　　正疑惑，忽听下方营中人喊马嘶，喊杀声擂鼓声冲天振响。
　　纵已十余年不曾听闻，这仍是我最熟悉的声音。我豁然回头，马蹄激起漫天尘土，至少上千人轻骑兵正冲向此处营寨！
　　是奇袭，此处早有埋伏，而唐军知道此地有诈，故意在此扎营，为的就是引敌人的埋伏现身。我瞬间想明白了他们的用意，却也意识到，我面前这支仍仿佛一无所觉的队伍，他们正是作为诱饵被放置在这里的。
　　当然，他们更可以是弃子。
　　是啊，我已经可以看到将军脸上的绝望。即使身处高地，骑兵冲锋相对困难，那也只是相对的，连重步兵都没有配备的唐军，怎么可能凭着手中盾牌就挡得住全速冲来的骑兵呢。不过短短两个冲锋，之后便是单方面的屠杀。
　　我叹了口气，下了山，从最外围慢慢探过去，一路帮着掩埋尸骨，却不在经意间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陈端！”我奔到他身边。幸好，人还有呼吸，身体还是温热的。
　　“小孙大夫，嘿嘿～”傻小子迷迷糊糊的看见我，又换回了小时候的称呼。我随口应了一声“我在”，没等往下说，就听他忽然开始喋喋不休——
　　“我的名是耶耶取的，耶耶是千夫长，以前就是天策，我们是瓦岗寨的后人。耶耶说，君子端方，他不想我当兵，想我读书，做官。可他死了，阿娘没有手艺，养不活我，拿着耶耶的抚恤，雇护卫，回了乡。”
　　我用银针给他保命，一边没好气地瞪他：“快歇会吧，等会有你好受的！”
　　他不理我，接着说：“耶耶死的时候，我记得，阿娘哭晕了好多次。后来啊，我就想当将军，不当小兵，小兵容易死，将军能活。我的枪是耶耶的，他只留下一杆枪，叫藤萝，阿娘最爱藤萝开花，她坟上，我也种了一棵，替耶耶陪着她。”
　　我也喜欢藤萝。那是一种令人分外安心的植物，虽然它看似只能攀缘而生，但每当我被师父抱在怀里，我始终能看见他发髻上缠的一枝藤萝花。师父说，那是他从家乡带出来的唯一一样东西。
　　“我种了许多，改日分你一株。”
　　傻小子咧了咧嘴，不说要，也不说不要。
　　这会，我已经搭好了临时的棚子，想的都是该如何处理他的伤，便没什么心思再闲聊：“那你回去自己种。忍着点疼，我得给你治伤。”
　　说完，我低下头去。
　　耳边陈端惊呼了一声“射雕手”，紧接着箭矢入肉声炸响。
　　我被他护在身|下，他的血淌过我全身。
　　那小子看着我，笑了一笑，闭了眼。
　　“记得……”
　　这是他最后同我说的话。我想，他是让我记得，一定给他的份上也种上一棵藤萝吧。

　　魂兮归来！反故居些。魂兮归来！何远为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