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遣佳期更后期》云水水

3、003狐蓝

　　在“同居”了两周后，林乔发现摩什并不难相处——说起来他并没有怎样为难林乔，自愿住在客厅里，把卧室留给林乔。一开始林乔对他很防备，虽然她并没有觉得自己有被摩什这样一个美貌男人看得上眼的色相，但总归是防人之心不可无，更何又是这样一个硬住进她家里，有着特殊能力的危险家伙。
　　但古怪的，分明是这样担惊受怕，偏偏她的睡眠质量出奇的好，就仿佛是婴儿睡在母亲怀里那样安心的感觉。
　　林乔对自己这古怪的状态苦恼了一星期，想得脑袋要炸了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决定放弃。这时候她才有心力观察摩什，不得不说这男人非常沉闷，如果不是她同他说话，他决不主动搭理她。并且他整天不出门，只窝在客厅不起眼的角落打坐，也不吃东西，至少林乔没有看到过他出门，也没有看到过他吃东西。他完全像个天外奇物，外星人，更像是传说中靠餐风饮露就能活命的仙人。有一次林乔叫了外卖，当着他的面，倒不好意思不客气一句，也就假客气问他要不要来点儿，对方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很不耐烦地摇了摇头，此后林乔学了个乖，再不敢多事，免得惹人家不痛快。
　　这样相安无事地处了两周下来，林乔渐渐放下戒心，因为这个人你可以完全当他是空气，当他是不存在的。
　　当然她也曾一度想过报警，只是想到摩什只动动手指就剥夺了她的声音，想来夺去她的生命也是轻而易举的，为了小命着想，她当然不敢轻举妄动。
　　这一天早上起来才洗漱完，林乔接到唐可人的电话。唐可人没说别的，让她下午两点到金唐路碧水山庄，千叮万嘱不要迟到。
　　林乔也没多想，屁颠屁颠去了，老远就看到碧水山庄小区外的停车位泊着的一辆火红色悍马，太风骚了，不得不多看一眼，然后就看到悍马的车窗滑开，唐可人从里面探头出来对她招手：“到这来！”
　　林乔上了车才坐定，唐可人便伸手指点着碧水山庄道：“给你最后反悔的机会，你知道谁住在这里吗？”
　　显然这问题意有所指，但林乔猜不出来对方的目的，更不可能认识住在这种高档小区里的朋友，只能讪笑着说不知道。
　　唐可人笑得有点不怀好意：“你的老板楚依云住这里！”
　　林乔有非常不好的感觉：“唐小姐，你的朋友，莫非和云姐住在一起吗？”
　　“是！”唐可人很干脆地承认了。
　　林乔吞了口口水，忐忑地攥起拳头：“你的那位朋友，是男是女？和云姐是什么关系？又为什么要瞒着云姐做这件事？”
　　唐可人用力看林乔一眼：“你是怕他是小云男朋友吧，怕我和她抢男人是吧？天真！我告诉你，他和小云不是那样的关系！”
　　“那是什么样的关系？”
　　“那就不是你该操心的了！”唐可人瞳孔一窄，目光仿佛尖刀，林乔马上就意识到自己又多嘴说错了话，果然是好奇心害死猫。
　　对话完全进行不下去了，气氛一时生冷尴尬。林乔天生就不是八面玲珑的人，更别提她是个没有社交经验初出茅庐的小菜鸟，根本不知道要怎么缓和气氛。
　　唐可人自顾自从包里翻出一包烟，抽出一支点燃了吞云吐雾。林乔给呛得头晕脑涨，到底敢怒不敢言。唐可人看她那样子好笑，就笑了：“因为你的云姐不让我见他，所以我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就算云姐不让唐小姐见那位朋友，唐小姐也可以偷偷来见他不是吗！”后面林乔没说的是，那样事情就简单多了，虽然她自己少赚了一万块。她只是想不明白唐可人为什么要把事情弄得这样复杂。
　　唐可人笑得很苦涩：“因为狐蓝不想见我，所以……”
　　这句话她终于没有说完，停了好一会儿又道：“他叫狐蓝，你去帮我看看他，很简单对不对？”
　　“也不必带什么话，我就只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只要这件事情做好了，我明天便把钱转到你账户上。”
　　林乔真心觉得还未到手的一万块钱烫手，具体的说，应该是九千块，因为她已收了一千块的定金。如果现在反悔是不是很不厚道？并且把吃下去的一千块再吐出来也让她肉疼。但和得罪楚依云比起来，或者这是个明智的选择。然而这时候唐可人抓过她的手拿出一只圆珠笔在她掌心写下一组数字：“你错过了机会，现在你不能反悔了，这是小云家的门禁密码！”
　　又说：“你放心，我找了人去和小云谈生意，她一时脱不开身，所以你的时间很充足！”

　　即使唐可人百般保证，当林乔伸手按下密码的时候手依旧抖得厉害，胆战心惊，大约这就是所谓的做贼心虚。临上来前唐可人特别正重的嘱咐说：“你直接开门进去，我朋友脾气古怪，他不会给你开门！”但林乔到底按了门铃，等五分钟没得到回应，这才自己动手开门。
　　战战兢兢地走进客厅，空气里飘着不知名的香，很安静，安静到不像有人在的样子。并且幽暗，因为拉着窗帘而没有开灯。林乔不敢仔细看，捏着喉咙问：“有人吗？”
　　没有回应，她又四处看了看，也没有看到人，心情失落的同时又感觉松了口气，想来唐可人的那位朋友不在家，虽然觉得唐可人这样千方百计，不可能挑个朋友不在家的时候让她来，但这时候林乔倒宁肯这样自我安慰。
　　她转身要离开，相比进来时的做贼心虚身重如石，这时候简直觉得身轻如燕。然而才走出去五步，忽然一个很干净明朗的男声飘进耳朵：“你是谁？”
　　林乔只觉得骨头一紧，头皮发麻。循声找去，看到在绵密的冷蓝色窗帘后坐着个人。
　　是个纤瘦的少年。
　　他赤足抱膝，对着飘窗上的一盆虎尾兰发呆。借着窗外的光，林乔看到他的侧脸，这侧脸被披肩长发挡去了一部分，而露出的部分线条十分柔和优美，只是皮肤过于苍白，几乎是惨白。
　　少年忽然转过头来望她，再一次问：“你是谁？”
　　林乔一惊，少年竟有一双火红色的眼睛，像是两团灼热的火焰。但也只是一瞬的惊异，很快她镇定下来，想对方一定带了美瞳。她咳嗽一声清清喉咙：“是唐可人，唐小姐让我来的。”
　　少年哼了一声，又转过头去看那盆虎尾兰，那样仔细认真，仿佛这丛植物里含了人生哲理。
　　林乔有些尴尬，显然对方不待见她，但她也不能就这样傻站着不说话对吧，更何况她有任务在身，只能硬着头皮问：“请问，你是胡蓝吗？”
　　少年拨转过头，看人的目光里分明带了几分厌恶。林乔被看得浑身不自在，有点儿恼火——她为什么要在这理忍受他的无理呢？她简直想甩手走人。少年忽然咦了一声：“你的灵气……”
　　林乔完全跟不上他的思路：“你说什么？”
　　显然少年没兴趣给林乔解释，他眨了眨眼睛，敛去了眼里的厌恶，却多了几分兴奋：“你有点儿意思！”说着他跳下窗，蓦然拉住林乔的手，“我是狐蓝！”
　　少年用的形容词令林乔很不高兴，她很想问有点儿意思是什么意思？这到底是夸她呢还是损她？但少年指尖柔软冰冷的触感令林乔一瞬呆怔，像是骨头也轻了几分似的，微微一种酥麻。这是她人生十八年来第一次与异性做这样亲密的接触，又是这样一个弱不禁风似的美少年，她简直不知该做什么反应。
　　最后只能用力地甩开对方的手，面红过耳，声音又干涩又结巴：“是，唐，唐小姐，让，让我来看你！”
　　“别管那女人，也别在我面前提她的名字！”他仿佛对唐可人分外怨恨，但也只说了这么一句，如同丢弃某种脏东西，垃圾，他马上话头一转，“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林乔已稍稍理顺了气：“什，什么事？”
　　狐蓝伸手指着飘窗上的虎尾兰：“你帮我把它从窗子上移下来！”
　　“要，要放到哪去？”
　　“随便！”
　　林乔很奇怪，少年有手有脚，虽然看着消瘦苍白，但也绝不至于连一盆植物也搬不动。但这么点儿力所能及的小事，她也实在不好意思说不帮忙。于是走到飘窗前俯身张臂抱住花盆努力搬动。本以为这盆看起来稍显笨拙但实际应该没有那么笨重的植物，凭她的力气应该很轻易能抱起来。但事实是，她使了吃奶的力气也只把花盆向外移动了半寸，而根本就抱不起来，它仿佛是一块千斤巨石般不容人撼动。
　　一开始太自信过头太托大，这时候林乔难免觉得丢脸。但仗着脸皮厚，她松开手，扭脸对狐蓝笑笑：“没想到它有这么重，能搭把手吗？”
　　狐蓝一脸不痛快地缩到一边，决不肯动手帮忙，只冷嘲热讽：“你不会这么没用吧？”
　　林乔听得心里来气，他凭什么瞧不起她啊！为了堵这一口气，就又俯身去搬。这一回总算皇天不负有心人，虽然她已涨得满脸通红，却到底把虎尾兰从飘窗上搬了下来，然而还来不及高兴，这丛幽绿的植物在她怀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忽然间枯萎，花盆也随之哗啦啦粉碎。
　　这变故太匪夷所思，林乔一时间惊怔得发呆，狐蓝猛地扑上来抓住她胳膊拽她往外跑。
　　直到跑出小区很远林乔才注意到狐蓝还光着脚。光着脚也不是问题，问题是他并没有踩在地上，他是飘着的，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摄空而行吗？
　　她惊异地张着嘴，十足像个傻瓜，狐蓝似乎没全注意，问她：“你家在哪？”
　　像是从一场噩梦里猛然惊醒，林乔喘了口气：“我，我家？”
　　狐蓝不耐烦：“对，你家，带我去！”
　　虽然狐蓝外表上看起来一副牲畜无害的样子，甚至孱弱，但在欣赏过他这一番摄空表演之后，林乔的警惕心已觉醒——这个表面上看起来弱质纤纤的美少年分明是个异能者，她带他回家无异于引狼入室！
　　但如果拒绝，狐蓝大约马上就会和她翻脸，那结果也是林乔不敢想象的。
　　就在林乔举棋不定犹豫不决的时候，狐蓝忽伸手捧起她的脸，目光交缠的一霎，仿佛一道闪电剥开了重重迷雾，刹那春和景明——眼前这张脸分明是她梦寐以求，她怎么竟想要拒绝他呢？再听他在耳边呢喃“带我回家”的时候，林乔再没有半分犹豫。
　　然而这意乱情迷飘飘然的美好状态忽然就消失了，林乔清醒过来发现自己竟站在家门口，身旁则是笑得一脸春花秋风似的望着她的狐蓝。
　　花了两分钟想明白了一切，林乔气得哆嗦，显然这美少年对她使用了某种能力，这能力会使人像傻瓜一样任他摆布。只是气愤归气愤，她到底不敢和他发作，最后只能自己和自己纠结，自己和自己抓狂。
　　“发什么呆，开门啊！”狐蓝等得不耐，伸手推她。
　　到此时已无路可退，林乔垂头丧气，一边不情不愿地从包里掏钥匙一边问：“为什么要来我家？”
　　“为了见一位老朋友！”
　　“老朋友？你不是说笑吧？你的朋友怎么会在我家！”
　　“摩什。”
　　林乔转动钥匙的手就一僵：“你，你说什么？我，我没听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