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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分说 ...

  •   陈侧妃方离去,又有贵客登门。
      内阁行走的大理寺少卿梁肃戎来不及换下官袍,急匆匆赶来井楼胡同,进了书房开口便问:“王爷命人递来的字条究竟何意?为何要查诚……”
      诚意伯姓梁,他家庆国公也是姓梁,彼此可是联了宗的。
      “莫急”,秦允商招手,“且来看幅画”。
      梁少卿俯身看画,秦允商便将诚意伯府之事仔仔细细说上一番。
      “下/毒的是嘉祥县主,要查之人也该是她,为何反要查诚意伯府的粮铺?”
      “本王未过门的夫人想查的”,秦允商面露得意之色:“本王附议”。
      好一个女诸葛,不走寻常之路。梁肃戎白了眼眼前之人,这英明神武的信王爷自从与凌小姐不打不相识,便越发的不着调了。“京畿一带今冬粮价甚高,陛下两番下旨命福建海运粮食,偏有几艘大船于莱州外莫名失踪,山东总督王履与巡抚袁林彼此推诿,内阁诸公也吵个不停,至今尚无对策”。
      “山东不太平阿”。老总督王履要回乡养老,眼下只等着顾鸿瑜来上任,巡抚袁林于任上待了七年都未能再晋一步,怕是心中有怨气。偏这个节骨眼上,粮船接连莫名消失,一个说是海难,另一个就说是盗匪出没,奏折上吵个不亦乐乎。
      梁少卿口渴难忍,端起茶碗一饮而尽。
      信王见不得这等牛饮,连连道:“浪费了,浪费了”。
      “多事之秋,诸位大人吵吵没完没了,也不知何时是个头”,少卿微微叹气。
      秦允商瞥了他一眼:“又不是头一日在内阁行走,怎么,还忍不得?”
      自太/祖定鼎中原设立内阁以来,朝政何曾平静过一日。眼下,首辅致仕在即,次辅能否接任尤未可知,群辅虎视眈眈。
      梁肃戎忽回过神来:“京城大粮铺三成是诚意伯府的,多售精米与细面,更为倚仗江南粮船。你家夫人可是怀疑……”
      秦允商颔首。
      少卿倒吸一口凉气:“……如此推断未免耸人听闻”。
      “我年幼时见过此画,本是一位太皇太妃心爱之物。嘉祥县主便是得了这位老太妃的喜欢,方能嫁入忠义侯府”。嘉祥县主虽出身宗室,但家道早已中落,她的婚事还是老太妃求太皇太后得来的恩典。
      富贵人家的婚事桩桩件件皆是算计,多的是内幕。“忠义侯是京中出了名的纨绔,府内大小事务皆由嘉祥县主定夺。我听长辈们提过,与诚意伯府联姻,还是嘉祥县主一手促成”。
      竟有这样的事!
      虽说宗室公侯皆联络有亲,但无巧不成书,二十年之前忠义侯与诚意伯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家人。那年,诚意伯府遭难,只余下一个跛了足的庶子勉勉强强撑起门庭。方袭了爵的忠义侯做主将胞妹嫁进诚意伯府,从此两家好得跟一家人似的,便是同为梁姓的庆国公府都比不上了。
      梁少卿随手取出几枚黑子,一枚一枚摆在棋盘之上。“这画上的毒/物不会致命,却能让梁大/奶奶卧床不起,如此一般,嘉祥县主可往诚意伯府塞一个庶女为贵妾;再则,梁大/奶奶是顾鸿瑜的掌上明珠,顾大人为此两番上折,就任山东总督之前来京城一趟,算日子年前能到”。
      “顾大人进京走哪条路?”秦允商将黑子摆成北斗七星。
      “说是走水路到江北,再弃舟登岸,一路轻车简从并不惊动地方”。
      “途中可有八百里加急递到御前?”天下的总督大员不过十二位,顾鸿瑜乃前程似锦的新贵,以今上事事求全的性子,断不会放着一位重臣千里迢迢进京中途却无半点消息。
      梁肃戎扳去正中天枢星那一枚黑子。“昨日大朝会,陛下问过此事;今儿首辅与次辅两位阁老也提及顾大人行踪,皆是音信全无”。
      可熙月却明明白白告诉秦允商,梁大/奶奶已经得了信儿——顾大人明日抵京。如此大费周章,嘉祥县主就是要诓顾鸿瑜进京?而顾大人有意隐匿行踪,也未卜先知猜到京中有诈?

      见信王若有所思,梁肃戎好奇道:“你家夫人过府一趟,就生出许多意料之外。短短几个月,凌小姐遇到的事一桩接一桩,倒也奇了”。
      秦允商眼皮略抬:“另有蹊跷?”
      “凌小姐闭门三年守孝,这头一回出府便是进宫,与和静长公主双双跌落太液池。王爷以为,何人得利?”
      不言自明,得利的是凌家与太皇太后的娘家长安府周家。对了,还有一人。
      信王点一枚白子:“靖国公府太夫人徐氏”。大理寺卿徐郁满门被杀,徐老夫人在这世上只余下岐王世子与长安郡主两个血亲。他二人越好,京城里的徐老夫人便多一份倚仗。
      “贡院之事是不打不相识,听闻陈大儒的孙儿与凌府小少爷如今同进同出一道求学,而凌阁老也答允将孙儿记在嫡母名下,视为嫡出。这些是凌府家内事,与外人并不相干,但贡院之事却牵扯进魏将军,就耐人寻味了”。
      秦允商轻哼了一声,不置可否。他与魏廷禹素来两看相厌。
      梁少卿闷笑,再添一枚白子:“王爷可知,新科武安侯开始查徐府灭门一案了”。
      “竟如此快?”秦允商有几分意外,原以为他会等到根基牢固。
      “徐老夫人寿宴当日靖国公府内发生的事,王爷定是知道的”。
      岂能不知?宗室里一个两个的不着调,连累他这位宗正操心。贺六一心扑在魏廷禹身上,一个闺阁小姐竟偷偷摸摸去看个大男人,却险些被酒醉的靖国公府少爷轻薄了。扶风郡主恼了,可靖国公府也不是好惹的,彼此杠上至今无有说法。
      “那日,凌小姐陪同祖母去靖国公府做客,与贺六有过争执。这些姑且不论,那日之后,贺家与靖国公府碍于面子断断不能作亲”。
      “还有一桩,贺六嫁谁也不能嫁给魏廷禹了”。次辅贺为之兼有文官、勋贵与宗室三重身份,凡事有利有弊,仕途上良助甚多,于儿女婚事上就格外麻烦。文武不通婚,贺为之绝不会冒险让女儿嫁给新科武安侯。
      梁肃戎又摆上白子一枚:“魏廷禹晋为武安侯,与本家的关系若即若离。王爷以为,他会娶哪家的小姐?”
      “魏结巴爱娶谁娶谁,只要不是姓凌的,就与本王无关”。八字不合!他与那姓魏的,一个七杀命格、一个天煞孤星,定是前世的冤家。
      少卿扶额。七殿下何时这样无赖了?遂无奈道:“王爷,慎言!”
      信王摇扇子哗哗作响,半晌,方道:“行行行,不说这些”。姓魏的年少时就是个结巴,饿得在下学路上靠雪水充饥,他好心给个不要的肉包子,那人偏说不食嗟来之食。好心当成驴肝肺!
      “如今朝中情形诡谲,若王爷再与魏将军不合,只怕宵小之辈有心挑拨再生事端!”
      秦允商于指尖反复摩挲棋子。他是宗室贵胄,地位超然,只要不涉谋反大案,便不用太过理会朝臣之间的争斗。但今时不同往日,不理会也要理会了。
      “你的苦心,我自是懂得。我答应你,他不招惹于我,我便不与他为敌!”白子落下,铿锵有力。
      “恕下官直言,尊夫人……”
      “此事不必再提!”

      在王府用过晚膳,信王亲自护送凌家祖孙回府。
      首辅大人凌参星面沉似水,未来的孙女婿方告辞,便将熙月叫进书房好一番“教诲”。
      待孙小姐回转竹里馆,月儿都攀上了枝头。
      熙月瞧着心情不错,于檐廊下静静赏月。
      “天寒地冻的,姑娘早些歇息罢”。今日当值的紫菀近前行礼。
      “府中可太平?”熙月负手而立,呼出一团寒气。
      紫菀禀道:“午时之后,角门与后街多出七八个生人,看着是三拨人马;申时初刻,诚意伯府下人送来两盆水仙,说是年节将至给咱们府里添几分颜色;未及酉时,那几个生人便四散撤了”。
      “三拨人?”想来有诚意伯府与嘉祥县主派来的,那第三拨……
      “奴婢起初以为只有两拨人,是管家爷爷看出街角那个跛足的乞儿曾是个军爷,还是司职侦查的精锐斥候”。
      老管家也曾上过沙场,尸山尸海中侥幸活下来的百不存一。
      乞儿是何人派来的,熙月心底有些成算。“无妨…既已搅浑,自是越浑越好。欲壑难填,嘉祥县主想要的太多,我岂能衬了她的心意!”哪里还有白日里温婉的模样,眼底分明添几许毒辣。
      紫菀再近前半步:“如今诚意伯与忠义侯两府嫌隙已生,靖国公府、贺家、扶风郡主、魏将军几方矛盾……”
      熙月微微侧过脸庞:“魏廷禹?”。
      “魏将军今日去过富春堂”。
      “所为何求?”
      “谈天说地而已,只着意问了书画鉴定之法”。
      凌小姐略思片刻,随即吩咐:“让掌柜的走趟山东”。
      “这…魏将军若是起疑…”
      “以他的才智,想来已然起疑”,熙月于廊下缓步前行,冷言道:“既然心中存疑,不妨明白告诉他这就是个局。徐家的案子,他不想查也得查下去”。既是魏家人造的孽,也该由姓魏的亲手去终结。
      紫菀挑起门帘:“奴婢懂了。掌柜的去山东可有任务?”
      “忠义侯府在莱州有片田产,江南运粮的大船又在莱州湾外失踪,虽说无巧不成书,可这未免太巧了”。
      “奴婢明白了。还有件小事,白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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