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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姐弟 ...

  •   相隔月余,凌府祠堂再度打开,换孙少爷罚跪祖宗牌位,孙小姐亦跪在堂外檐廊下。
      月上柳梢头时分,鹊喜送来晚饭,老太太到底舍不得孙儿。
      姐弟聚在檐廊下,一边遥望星空,一边啃着硬饼子——祖上传下来的罚跪餐。
      南仲仍是瘦瘦小小一个,个头只到姐姐肩膀,眼下满脸淤青,想来陈大儒的孙儿也好不了多少。
      “仲儿会打架了,倒是好事”。
      南仲狠狠咬一口玉米饼子,平生第一遭与人动手,痛快!
      “祖父母议定,年前开祠堂改族谱,将你记在母亲名下”,姐弟四目相对,“只一样你要记住,你我已没有舅父”。
      南仲吸鼻子:“王家为何如此对我们?姻亲有难,他们不救也就罢了,为何还要落井下石!”
      “三年前长姐不说是怕你不懂,如今你大了,长姐一并与你讲清楚”。
      三年前刑部尚书出缺,右侍郎王君礼未能再晋一步,对姻亲凌首辅怀恨在心。先帝穆宗不喜太子,偏疼王婕妤生下的幺儿十皇子。先帝也曾试探,内阁诸公皆言之凿凿,绝不可动摇国本。朝堂纷争不止,京城一片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景象。偏这个节骨眼上,和静公主一马踢死了凌家嫡孙。王君礼索性铤而走险,欲扳倒首辅大臣,扶持外甥十皇子入主东宫。
      “长姐怒对王家绝非意气用事,凌与王,迟早会走到这一步”。一母同胞的两个妹妹,王君礼选了宫里的贵人。为向天家表明忠心,他主动领旨去凌府宣读,王氏伤心欲绝之下突发心悸,倒在女儿怀里可谓死不瞑目。
      先帝与王侍郎虽精明,却高估了自身,又漏算了长寿殿内的老太后握有太宗遗诏。短短三日,周太后与凌首辅联手将皇帝架空。宫里的王婕妤并十皇子暴毙,王侍郎自裁,但雷霆之怒也到此为止。王家还是名满天下的太原王氏,家主却换作隔房的王君祁,王君礼的妻儿被迫迁出京城返回原籍。
      “仲儿有了秀才的功名,他日乡试、会试、殿试,仍要跨过一个又一个难关。宦海无情,至亲之人或许都会搭进性命”,熙月俯身拍拍幼弟的肩头,“你我长在凌家,自幼见惯了厮杀,虽不是疆场却比疆场更为凶险。仲儿,可想好了,当真要走仕途?”
      南仲一跺脚:“仲儿想祖父母安度晚年,仲儿要长姐做堂堂正正的王妃!”
      “……好”,熙月展眉,亲手倒一杯冷茶:“长姐敬你”。

      望着堂上祖先诸牌位,南仲恭恭敬敬叩首跪拜:“长姐不是长姐。你,又是何人?”
      他的长姐心中嫡庶之别分明,恨毒了姨娘与他,断不会对他这般推心置腹。昔日踏入诏狱时,长姐亲口对他言道“想记在我娘名下,你死了这条心”。走出诏狱那日,亦是三伏最末一日,酷热难耐,长姐却亲口对他说“仲儿,长姐定会护你周全”。
      “无论你是谁,都是仲儿的长姐”,南仲俯身再拜。

      回到“竹里馆”,迎接熙月的乃是平宁嬷嬷手中戒尺。
      连打三下,熙月抽痛。
      “小姐可知错在何处?”
      “错在私自出府”。
      “小姐往日自作主张惯了,今日且让老奴讲一番道理”。平宁嬷嬷不怒自威,宫中行事最讲“规矩”二字:“事有轻重缓急,偌大的宰相府断无一个闺阁小姐出面的道理。内有管家,外有信王府。小姐如此莽撞,若出半点意外,致宗室颜面于何地!”
      熙月屈膝:“此事我错了,但仲儿是凌家唯一的男丁,不可有分毫闪失。还请姑姑见谅”。
      “敢问小姐,凡事都要如此强出头?”平宁垂手而立,仿若庙中木雕一般不近人情,见熙月不答,再问:“小姐可是信不过郡王爷?”
      “尚未大婚,王爷不必替凌家出头”。她确是信不过秦允商,既信不过为人,也信不过他的能力。不过今日一见,似是自己料错了。
      “今日初五,王爷本在府中陪同太妃用膳,听闻小姐去了贡院,当下出府追了过去。此事已惹得太妃颇有微词,小姐又当如何自处?”
      竟还有这等事,熙月略惊。秦允商为嗣子,与陈太妃并无母子情分,今日演一出情系佳人,只怕太妃对她更为不喜。“我是晚辈,唯有他日当面与太妃磕头赔罪”。
      平宁轻叹一声:“无论小姐如何想法,上巳节后都要嫁入信王府,今后万事当以王爷为重,切不可再鲁莽行事”。
      “……熙月明白了”。

      回厢房,紫菀端进一碗汤药,那熟悉的诡异味道让熙月先干呕了一会子,改日她定要问出三味无名药材的名字。
      炕桌上放着好大一只素纹木盒,白薇取来一碟子蜜饯:“嬷嬷打王府带来,说是郡王爷送与姑娘的”。
      进屋来伺候的紫堇打开木盒,惊呼:“真真漂亮”。
      乃是一领丁香色羽纱玄狐里子的莲蓬衣,若雪日穿出去,定是美极了。
      熙月忍不住扶额叹气,秦允商今日如此张扬,究竟何意?
      三个大丫头凑到一处,你一言我一语评断莲蓬衣的做工。
      “昔日太皇太后赏的那件鹤氅是白狐里子,姑娘也不大穿,如今大婚在即,可要穿的喜庆些”。
      “压脚为竹纹,通身绣海棠,王爷看重咱们小姐,定是着意打听来的”。
      “姑娘可要还礼?”
      “自是要还的,咱们姑娘书画无双,题一幅海棠如何”
      “依我看,小姐许久未动针线,倒不如给王爷绣件炕屏”。
      “你们两个出的馊主意,岂有闺阁小姐送这些的,外人知晓要传闲话的,不如送些平平的,挑不出错方是正理”。
      聒噪得头疼,熙月低头捶额。这三个丫头,不过短短三年也会编排她们姑娘了。

      将睡前,守夜的紫堇悄声说了件小事,嫁为人妇的白芷想来竹里馆请安。
      “嫁回王家本是她的心愿,怎么,不如意了?”熙月靠着大枕闭目养神。
      紫堇轻放架子床的围帐:“她说身契捏在姑妈手中,只巨细靡遗问了小姐入宫那日的事,转过天就把她卖给王家的一个泼皮。那日强撑着颜面来给老太太请安,如今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又想着回竹里馆。今儿一看倒似老了十岁,只说是偷跑出来,慌慌张张得不成样子”。
      “不急,再等等”。她着意留下王家陪嫁来的几人就是为了探查王家的动静,虽换了家主,王君祁与王君礼却是一样的性子。
      “姑娘可是担心有诈?”
      “祖父致仕在即,凡事小心总无错处”,熙月睁开双目,一双瞳仁剪秋水:“十皇子…三清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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