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冥记》寐从容

12、第 12 章

　　我知道郑彤娘的怨气重，却不曾想她的内心深处会是这般黑漆漆的光景。可既能生出心魔、招来魇魅，想必她的痛苦之余剩下的皆是绝望。
　　破空琴音倏然一顿，亭中哎的一声。郑彤娘白细的指上立刻迸出几点血珠，正是被琴弦划破了手。
　　亭中的元恂忙俯身握住她的指尖，语带心疼:“可是很疼？”
　　郑彤娘纤长的睫毛一颤，下意识地抽回了手，喏喏道:“别弄脏了殿下的衣裳！”
　　我眨巴眨巴眼，转脸问身边的人:“殿下？”
　　元恂长眸微眯，睨着亭中的景象显出格外冷淡的神情。听见我的话，他冷笑一句:“哪还有什么殿下……早死了！”
　　他说的不过是气话，但落寞的神色却瞒不了人。
　　我追向他走近亭中的脚步，越发好奇了:“你是北魏的皇子吗？”
　　话音方落，亭中景致倏然变幻:青砖白瓦，流觞曲水。秋高气爽的季候，一弯碧水绕过青草茵茵的庭院。石桥之上，郑彤娘蹙眉盯着水中的倒影。
　　我和元恂步上拱桥，离的近了方看出她的掌心里把玩着一只花样古朴的银钗，好巧不巧的正是先前被元恂捡到的那只陪葬品。
　　“你送的？”我揶揄道，冲身边的人坏笑着:“明眼人一看就是睹物思人啊！”
　　元恂抬手抵在唇间干咳两声，才说:“那是崔翎送她的信物！”
　　我:……
　　有圆脸的婢女自对面匆匆走来，我曾在郑彤娘过往的水镜中见过，正是她的婢女盈袖。
　　“小姐！”盈袖一走近郑彤娘，见到她的手中物忍不住惊呼道:“你怎么还拿着这东西，若是被太子殿下看见了可怎么办？”
　　“他看见便看见了，不过是一只钗子罢了！”郑彤娘显然不在意，拿起银钗顺势别入乌黑的发髻。
　　我听的十分尴尬，关键是被她不在意的人正好站在我身侧。
　　不免同情看向元恂，他居然还有心情笑:“起初，她才嫁给我那会儿总是心不在焉的。我以为是初入宫帷多有不适，原来是心不在这里啊……”
　　这话听着多少有些心酸，可我一时半会儿又想不出安慰他的话。整个人杵在一旁，抓耳挠腮。
　　元恂失笑，摇摇头说我:“你也不用为难，感情讲究你情我愿。之于郑氏，不过因她是我的孺子，作为夫君我便是再不喜欢也不该刻意冷落。”
　　我心头酸涩，说不上来这种莫名的情愫由何而来，只能静静望着他。
　　日光下斑驳的树影洒在他的肩头，元恂垂眸的长睫忽而颤了颤，幽幽道:“半生禁锢宫廷，诸多不能为。若她再得夫君不喜，又当如何自处啊……”
　　郑彤娘心有所属，他一直知道。我的脑海里只有这么一个念头，兜兜转转让人想不通。
　　“你不怨她？”我试探道:“你娘子心里惦念别的人，你难道不生气吗？”
　　“你不在乎就不会生气，或许这也是彤娘背叛我的原因吧……”元恂叹口气，喃喃道。
　　我还要再问时，他已经抬袖指向了郑彤娘，开口道:“她这会儿约是要见崔翎的，不如咱们跟上去瞧瞧？”
　　人家郑彤娘私会情郎，他竟说要跟上去瞧瞧，真让人无语。
　　我支支吾吾半晌，突然被他拉住手腕踉跄几步，急道:“这里的所见所闻皆是郑彤娘的隐秘心事，本不为他人窥探。她的心魔相当厉害，你可不能棒打鸳鸯啊！”
　　本来我和元恂误打误撞跌入郑彤娘的心结地，已实属巧合。这里一桩桩一件件事情都是使她痛苦的原因，一旦被外力改变，后果不堪设想。
　　“怎么会？”元恂闻言瞥向我，眸子里黝黑清亮:“我只是想看看那人是如何蛊惑郑氏的……”
　　一口一个那人，又一口一个郑氏。他还说自己心无怨怼，反正我是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