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冥记》寐从容

11、第 11 章

　　铮铮琴声如泣如诉，连绵的弦音却吵人不能好眠。
　　我咕哝一句“烦人”，尔后睁开了眼。脑袋还是晕乎乎的疼，入目竟是朦朦胧胧的一团浓黑色。
　　心里咯噔一下，我当然记得自己晕死是因为被人砸到了脑袋，那么眼下所见可是因为自己瞎了吗？
　　我突然害怕起来，开始四处摸索。入手皆是冰凉的青石板，再往前竟触及一袭丝滑的锦缎。
　　我用力拽了拽，闷声唤他:“苏子樱？”
　　“嘘！”嗓音轻浅，衣袖婆娑间簌簌的微动在死寂的漆黑里格外响。他似是往一旁挪了挪，顺势握住了我的手腕。
　　掌心的温热隔着衣衫传过来，我一愣顿时慌了神:“你不是苏……唔！”
　　话没说完，却被他掩住了唇。这会儿再仔细感受一下，十分确定眼前之人根本不是苏子樱。
　　他衣衫袖口的气息清冽，分明没有桃花香。
　　“是我……”元恂凑的近，温热气息几乎全部吹进耳窝里。
　　我忍不住一哆嗦，听见他将嗓音压的极低:“我也不清楚这究竟是哪，但四周皆是凶恶气息，不可妄动！”
　　我连忙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伸出另一个手扒下他的大掌，狠狠吸了一口气，我快憋死了啊。
　　这么一会儿眼睛适应了黑暗，倒也能辩出眼前人的一张面容。元恂莞尔一笑，又扯了扯我的手腕示意往前看。
　　这一看，我倒吸一口凉气差点没吓死。
　　入目是化不开的浓黑，唯有亭中一豆昏黄。郑彤娘垂眸拨弦，指尖哀婉的琴音似一把极薄的利刃，刀刀划上人心口，虽瞧不见伤口却闷闷的疼。
　　可这皆不足以我震惊，我转眸瞅一眼跟前的元恂，再看一眼亭中颀长的身影，压低嗓音结巴道:“那、那人不是你吗？”
　　亭中少年正斜倚栏杆，宽大的袖摆一端被墨黑的绫缎束起，显得不伦不类。但他神态闲适，便是听着郑彤娘哀婉的琴音也无丝毫悲伤之意，一双黑亮的眸子里似乎还带着点笑。
　　这一边，元恂轻叹了一声:“是我，却也不是我。”
　　我听了他的话倒也可以理解，若是这会儿眼前出现的是和我一模一样的人，我也不会承认那是我。
　　揉揉酸麻的脚腕，我一屁股坐回青石板上。许是发出的响动略大，元恂登时如惊弓之鸟似的警觉起来。
　　我不由好笑。从一开始观察下来，如今也算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我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吧，亭子中的人看不见咱们。再说了，只要你我不插手所见之事，心魔是不会妄动的！”
　　“心魔？”元恂的声音依旧压的低，蹙眉看着我:“你知道这是哪？”
　　我点点头，得意道:“这里啊该是郑彤娘的心结所在！”
　　他显然听不明白我的话，但我也没指望这人立刻就懂。许是选了一个舒适的姿态坐好，咳一声又问他:“郑彤娘是你的娘子，可她已经死了的这件事你是知道的吧？”
　　元恂蹙眉，有些不耐烦:“然后呢？”
　　“然后呢？”我大为光火，十分不满他的态度:“你娘子死了却不肯再入轮回，只心心念念救你。她来找我时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竟要拿自己的阳寿和荥阳郑家来换你，你居然就一句然后？”
　　“负心汉！”我中肯评价道，越看他越渣。
　　元恂冷哼一声，然后说出来的话让我彻底哑言:“难道她没说为什么救我？”
　　我自然知道为什么，不由面上撑不住。
　　睨着元恂眉头紧蹙的模样，我撇撇嘴说他:“你也别觉得委屈了。亭子里那人正是郑彤娘心中的你，你在她心里究竟是怎样的人，咱们接下来一看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