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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平地起波澜(一) ...

  •   以前的人常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因着我的伤腿,我前往嵩山少林的计划暂且搁置了下来。在我养伤的日子里,花非清基本上没怎么出现过,不管他是没脸见我还是暗地里又在算计着什么,我是懒得想也干脆乐得清净。每天丫鬟们都会陆续地送入各种名贵的药材,什么灵芝雪莲,人参龟甲,我统统地来者不拒,那花非清这样骗我利用我,我还不趁这个机会好好的捞上一票?哼。至于我的‘解情’之神秘归来却是那夜傅离感恩于我救了他命,拿着匕首寻到了夕照阁。他本来还想做我的护卫,说要还恩于我,吓得我连连摆手。虽然我是命不太好,不是被人追杀,就是断腿受伤,可我还是不太习惯有个人天天寸步不离地跟着自己,多别扭啊。傅离到也是个牛脾气,一直未肯死心,可是看我态度坚决,他也只得先在夕照阁安顿下来,做做打杂跑堂之类的事。
      就这样,空气中渐渐得多了深重的寒意,窗外的树枝逐渐只留下难看的突兀。
      这一日,我披衣而起,步出门外,却发现天气是出奇的好,晴空万里,阳光一片片洒下来,透过清脆的针叶,碎碎点点,落下块块亮斑。这样的阳光对我来说就如金子般充满诱惑,让人心痒难耐,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在不安分的叫嚣着,整颗心跟着空中舞动的阳光蠢蠢欲动。近两个月中,我每日躺在床榻,即使下地也只能拄着拐杖走不了多远,眼下腿伤已经复原,心里面只得一个念头便是到那街上去好好玩上一玩。
      脚踏邺城大街的那一刻,我感觉自己的身体一下子就轻了起来,仿佛走路都可以快活的飘起来。我故意扎在人堆里,挤的不亦乐乎,有一种宁静安心的感觉。尽管微不足道,可是于我,这种感觉许久都不曾有过。我在这个风雨飘摇的江湖里挣扎的太久,日日担心朝不保夕,疲于应付。可是此刻拥挤的人潮却给了我久违的安全感,尽管是如此的短暂。
      略一恍惚,仿佛就看见萧廷站在阳光下面对着自己微笑,飘逸潇洒,身穿长袍,洗净尘俗之气,丝毫不见阴狠绝情。再一抹眼睛,却哪还有半分人影,只有那明晃晃的日光刺得人眼微微的生疼。
      我心下一黯,终究还是挂念着他的,终究还是不能就这样简单放下的。心里长叹了口气,如此纠缠不清,怨念难消,真是孽缘。
      又走了一段路,忽然一个身穿华服的胖公子带着两个家奴,向我这边走来。他一见我,绿豆大的小眼迸发出亮光来,一脸的垂涎欲滴。“哪家的姑娘,长得这般俊俏?”
      我避开他直往我脸上啃来的嘴,转身欲走,到底是失策了,出门也没换上一套男装,平白惹来这种麻烦。
      那胖公子身形臃肿,臀部尤其肥大,向后翘起,脸上嘻嘻亵笑着,却是不肯放过我,伸手就拉住我:“别急着走啊,我们到酒楼里好好的认识一下,如何?”
      “我没兴趣,”我急着挣脱,却不料那胖公子的手劲奇大,怎么也挣脱不得。他身后的两个青衣家奴见我这般均是嘿嘿的笑了起来。
      那胖公子此刻二话不说,拽着我就往那酒楼走去,我心里一急,就抽出‘解情’朝他面前一晃,那胖公子本能的伸出另一只来挡,我本意只是想要吓唬吓唬他,却不料这‘解情’竟不受控制地硬往那胖公子的左手劈去,仿佛被什么怪力牵引,似有开山之势,那胖公子躲闪不得竟直接地挨了我这一刀,半条胖乎乎的胳膊掉了下来,在地上跳了几跳,滚向了一边。
      旁观众人见此情形,均是惊得呆了,两个青衣奴也张大了嘴,忘了动弹。我勉强回过神来也是嘴唇发白,面无人色,匆匆一瞥似乎看见有道黑色人影飞快地消失在围观的人群中,我自知自己绝无这个本事一刀就砍了那人的手臂,可是到底是谁陷害我至这种境地?我眼见鲜血遍地,听着那胖公子不住传来的哀号声,不由地害怕起来,转身就溜出了人群。
      那两个奴才回过神来,怒吼道:“抓住她,她伤了衙内!”其中一人衔尾猛追,另一个扶起半昏死的胖公子,回府报信。一时间,满街喧哗,市集里乱得犹如一锅滚粥。
      原来这胖公子来历非同小可,他老子便是那太守江知州的儿子。这江知州仗着手握重权,横行邺城一带无人敢管,儿子更以欺男霸女为乐,百姓慑于淫威,敢怒不敢言,不曾料到突然蹦出这么个小女娃儿来,一刀砍了胖公子的半条胳膊。只是老百姓平素里被欺压惯了,忽遇此事,惊骇之情反倒多过畅快之意,一时间群起追赶。
      我瞧见追赶的人越来越多,不少人平民装束,心头不由更为慌乱,穿街绕巷一路乱窜,却不料处处被截,路路不通。我在城里走奔无门,突地趁着混乱,蹿出城门。
      方才出城,便听到马蹄声响。我回头一瞧,只看十余匹快马载着兵士,向这边直冲了过来。敢情仆人们一嚷,已惊动官兵,如此难得的马屁机会,傻子才肯放过。不待太守发令,这些士兵早已人人争先,个个卖力,呼喝着一拥而上。
      我终日躺在床上养伤,体力极差,此刻早已气喘吁吁,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眼看逃不过,瞧得道边有一棵数丈高的树,便纵身爬上,蹲在枝丫之间,望着那些人马奔近,抬手挠头,没有半分主意。
      忽见又来了几骑人马,为首的却是那青衣家奴,奔到树下,怒道:“拿刀把这棵鸟树砍了,看她还往哪里跑?”众士兵哄然应命。拿了刀,提起缰绳,十几匹战马嘶叫,齐刷刷奋蹄人立。
      我躲在树叶后面,吓得不轻,平白惹上了官府的人,只怕这次是真的死定了。
      忽听人一声吆喝,跃马扬刀,冲了过来,借着马力挥刀劈在树上,入木径寸,转眼间,树身被劈断大半。又一个士兵忽地夹马奔上,伸腿奋力一撑,大树轰然折断。我手舞足蹈栽落地上,只听得四下里人语马嘶,心中慌乱至极,抓着‘解情’没头没脑一阵乱舞。众人见我惊惶失措,哈哈狂笑,一纵马匹,便向我冲来。我神昏智乱,只顾舞着匕首,忘了躲避。眼看就要被马匹撞倒,斜刺里忽地抢出一个人来,喝一声:“去!”两匹战马向天悲鸣,在空中翻了个筋斗,重重落下,马下之人惨叫一声,竟被马匹压折了腿,。
      那人冷笑一声,足下如风,双手起落,瞬息间绕着我转了一圈,只听得马嘶不断,一众马匹口吐白沫,被他尽数拽翻,众人皆成滚地葫芦。那人掀倒马匹,挡在了我前面。我见来人如此神威,暗自惊讶,好容易定住心神,细瞧却是一黑衣老头,不禁大叫道:“刚才是你陷害我?”
      那人转过身,冷笑道:“小丫头,鬼才来陷害你。”
      我却不管不顾地大叫道:“是你,你的身形我记得!肯定是你,我原来根本就不想伤那胖子,是你不知道施了个什么法叫我一刀砍了那胖子的手臂!”
      那人眼睛只盯着前方,并不回头看我:“你个刁蛮丫头,明明是我救了你,怎么还说是我陷害你?”
      我气结,干脆朝一干士兵喊道:“是他,是他施力砍了胖公子的胳膊,不是我,我是被陷害的,我是冤枉的!”
      “你这个刁蛮丫头!”这黑衣老头说着就给了我头一个栗子,“我要走了,你跟是不跟?”
      我嘴一撇,颇不情愿,可惜此刻大敌当前,除了他竟再无依靠,只得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想走?恐怕没那么容易?!”就在这时,只见一个短须汉子慢腾腾从道边走了出来。他不高不矮,小帽青衣,圆脸上一团和气,右臂上缠着一根粗大铁索,大圈压着小圈,纵横交错,索上钢锥根根朝外,在日光下精芒耀眼,锋锐逼人,却是邺城有名唤的捕快陆柏苍。
      黑衣老头冷笑道:“就凭你,也想留人?”
      陆柏苍蓦地纵声笑道:“且看我留不留得下你!”说话声中,丈八铁索脱出手臂,屈曲如蛇,向黑衣老头嗖地扫来
      黑衣老头身子却如盘石屹立,一动不动。来人这索法变化多端,看似扫向黑衣老头,实则留有后招,倘若黑衣老头出手招架,七星索势必扫向唐若萱,迫黑衣老头分心照顾,再伺机将他缠住,只消拖延片刻,大兵趋至,任这黑衣老头如何英雄了得,也敌不过千百兵马。
      但黑衣老头既然不动,所有后招都难发挥。一咬牙,铁索顺势卷出,只听哗啦一声响,黑衣老头已被死死缠住。
      陆柏苍一击而中,真有不胜之喜,但面上却不流露半分,淡淡笑道:“阁下这般承让,在下委实过意不去。”面上微笑,手上却骤然加劲。谁料一拽之下,这黑衣老头仍是不动。陆柏苍心觉不妙,定睛瞧去,只见那钢锥非但没能刺入对方身体,亦且有弯曲之势。不禁心头惶惑,他自为捕快以来,历经无数风浪,却从未遇上过这等强敌。
      我听得蹄声大作,又见远方烟尘满天,知道追兵已至,心头慌乱,蓦地转身,拔足便跑。但只跑了两步,却又停住,回头瞧了那怪老头一眼,忖道:“这人虽然先前害我,可是毕竟也救了我,现今他被人拴住,我怎能独自逃命呢?受人点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我虽帮不了他,但也不能临阵脱逃!”想到这里,把心一横,拔出‘解情’,跳上去挥剑劈向铁索。
      那捕快瞧得清楚,不待我劈到,大喝一声,铁索一抖。只听金铁交鸣,我挡不住索上大力,手臂酸麻,‘解情’几乎再度脱手,耳听得蹄声如雷,我只觉掌心里满是汗水,宝刀也几乎拿捏不住。
      那黑衣老头却蓦地朗叫道:“小丫头!你且瞧一瞧,人马距此还有多远?”他被铁索捆缚,尚能高言大语,可见内功之深。
      我略一估摸,说道:“还有一百多步。”
      那黑衣老头道:“好,十步之时,唤我一声。哼,先瞧我将这七星索变作没星索。”我瞧他神气从容,也不觉镇定许多,只看那捕快面皮涨紫,好似拔河一般,整个身子俱都坠在索上。怪老头足下仍是纹丝不动,那索上钢锥则一分分地弯折下去,渐与铁索持平。我瞧得目瞪口呆:“钢锥也刺不进去,这人的身子是铁打的么?”
      正觉惊疑,前方人马更近,两个士兵一心抢功,张口怒叫,策马抢在队伍前面,狰狞眉眼清晰可见。我越瞧越怕,一时也顾不得许多,高嚷道:“十步到啦!”
      老头浓眉一展,笑道:“小丫头,我们走吧!”话音方落,我眼中仿佛出现错觉,只瞧得老头衣袍鼓胀,霎时间身形仿佛膨胀了一倍。铮铮两声,百炼精钢的丈八铁索断成三截。那捕快气力落空,一个趔趄仰天坐倒,手握半截断索,气喘如牛,再也爬不起来。
      黑衣老头一抖身子,将两截断索捉在手中,猝然转身,喝声:“去!”两截软铁索在空中抖得笔直若枪,脱手飞出,扑扑两声刺穿两匹马颈,其势不减,又将马上两名士兵刺透。霎时间,血光迸出,马嘶人号几乎不分先后响起。众士兵无不惊悚,齐呼一声,纷纷勒马。
      黑衣老头连毙二人,旋即移步后退,右臂挟起那棵折断了的大树,大喝一声,将两丈来长、一抱粗细的树干横扫而出,只听人叫马嘶,前排马匹倒了一片。老头飘退数丈,转身将我挟起,几步奔至道边,纵声长啸,拔身而起,如飞鸟般掠过一片丘峦,消失不见。众人均为他的神威所夺,目瞪口呆,竟忘了追赶。
      待翻过几座山丘,黑衣老头方才停下步子。将我放落,拈须笑道:“小丫头,我问你,适才我与那人斗力,你怎么不趁机逃走?”
      我撇嘴哼了一声,道:“你说什么,再怎么说,我也不能不讲义气。”
      那怪老头却大笑道:“臭丫头胡吹大气,你小小年纪,懂什么义气?我瞧是傻里傻气还差不多。”
      他口中揶揄,我听来又是一气,闻言怒道:“傻里傻气,总好过你死样怪气!”
      黑衣老头笑声忽止,冷声道:“臭丫头……”我立马道:“臭老头。”黑衣老头脸一沉,道:“你这臭丫头……”话未说完,我便道:“你这臭老头……”黑衣老头顿时叱道:“你这臭丫头,怎的就如此刁蛮,牙尖嘴利的,不肯吃亏?”
      我不屑道:“那你说,你为何要陷害我?你要伤他大可自己动手,为何赖在我身上?”
      黑衣老头也嗤笑出声:“我帮你砍了那人的手,一血耻辱,可不好吗?”
      我气得牙痒痒的,大叫道:“臭老头,你要帮人也不用那么狠,一下手就断了人家一只胳膊。”
      “我断了他的胳膊,也好叫他下次再不能胡作非为。”黑衣老头冷冷道。
      我一听竟一时答不上话来,只能恨恨地抬眼瞅着他,却见他一双黝黑的眸子如蒙了层灰一般,没有光泽,突然一个念头就冒了出来,生生地把自己给吓了一跳。
      “你的眼睛看不见?!”我怪叫道。
      那黑衣老头却不答话,只是缓缓微笑:“丫头,知道我是谁吗?”
      我的心里突然涌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就是天鹰老人——”话落时他的黑袍迎风飘扬,一瞬间他的全身散发出一种狂妄的霸气,仿若咆哮的雄师,令人不可逼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平地起波澜(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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