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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四十七章 冬过惊蛰 ...

  •   那老宫人眯了眯眼吐出一口烟圈:“冬天啊阴气重,生前犯了事的人都会被索命…尤其是那种气息奄奄的老年人或者病秧子还没个保命符,最容易熬不过去。我家乡那边冬天出殡的人最多,有人专门发这笔财呢。”
      李骈只觉得眼前一黑,险些没站稳脚,旁边的刘德裕眼明手快赶紧扶住他,哀叫着:“陛下啊陛下…您,您可要保重龙体。”
      这两个景山后头的宫人陡然间听到刘德裕的声音,屁股撅得老高直喊饶命。
      刘德裕拖着老迈的身体但是手上的拂尘却不含糊,一人抽一耳刮子,一口白牙混着血硬是吐出来一半。
      “来人!把这连个胡说八道的东西拖出东门杖毙!”刘德裕尖细的声音几乎竭嘶底里起来。
      李骈稳住自己摆了摆手,怆然的声音道:“一人仗责三十,别见血也别打死了,平白污了那孩子…”
      刘德裕跪在李骈面前哆嚅着嘴道了句:“哎~~臣…臣遵旨。”
      李骈坐在床边,又取来棉布给这孩子擦了擦脸。
      “药喂了吗?”
      宫女小心翼翼的上前侍候着:“回皇上,今儿早上的喂过了。”
      “什么样子了。”李骈没有抬头,把锦被又重新掖了一遍。只是看了看暖炉,刘德裕就已经让人添了碳块。
      “回皇上,醒过来一次吃了药…又没意识了。”那宫女的手脚一直在发着抖,这邵阳殿人人都记得上一次给长听礼喂药的宫女迟了半个时辰,喂药那只手就没了。
      在这偌大的皇宫里,没了手,那还能叫活着吗?那简直比死了还痛苦,偏偏李骈还派人盯着别让她寻短见,生怕给邵阳殿那尊贵的小公子添障。
      李骈点点头挥了挥手,这些人方才如蒙大赦战战兢兢的退了出去。
      “传太医第五明本——”外头传信的小太监唱了一声。
      那敦实的太医年纪不大,看上去实在是老实本分,在太医院也不起眼,可就是药对邵阳殿里的那位胃口,这就是上天赏饭吃。
      李骈靠在椅子上,瞅了瞅地上跪着的中年医官缓缓道:“你有没有什么愿望。”
      这话一出,第五明本冷汗就滋溜溜的冒出来顺着鬓角往下淌,旁边看着的侍女也不禁同情他,这人在太医院碌碌无为,好不容易有了好日子可惜没过多久,死期就要到了。
      这中年医官死死趴在地上,汗都把厚重猩红的地毯给浸湿了,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仿佛能拖一刻就能多活一刻似的。
      刘德裕只好走近踢了踢他:“第五大人?…第五大人,陛下问你话呢。”
      这医官抬了抬头,颤抖着嗓音话都说不囫囵:“臣…臣希望老小能…”
      李骈伸手把折子扔他头上:“好好说话。”
      刘德裕过去把折子捡起来又双手递给太妃椅上绥始帝,尖尖细细的嗓音解释道:“陛下念你这些天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想要奖赏你,过了这村儿就没这店儿了。”
      第五明本克制着大喘了一口气,哆哆嗦嗦道:“臣谢主隆恩。”
      李骈也没了耐心,挥挥手“得了得了,前些天进贡的天蚕丝给他拿两盒,去吧。”
      刘德裕带着他走到门口,警告的语气道:“知道怎么做?”
      医官急忙躬身道:“有劳公公,第五明本给皇子看病得了赏,多谢公公提携。”
      李骈看了看手里的折子,一转眼到了长家两个公子外放出任的日子。
      寒冬就在孩子的沉睡中过去了,这冬天其实比他想的要难熬多了。
      长文秀出任的地方在湖州,虽没有皇城的繁华倒也算得上是个鱼米之乡,没有留在皇城也是他自己的意思。
      长文秀走的那天雾很大,因为走水路近一些,所以长听礼,长尚武两人和阮氏一早送他到码头。阮氏两眼都是泪水,一个劲的数落儿子不懂事,硬是要离家出任,平白叫做娘的担心。
      阮氏哭哭啼啼的送走大儿子,一脸忧心仲仲的回到长府,不久后长尚武也要离家远行了。阮氏在离亭哭的肝肠寸断,幽州是个穷苦的地方,一直在数落长元吉把儿子送到偏远的地方受苦。
      长元吉一直没有说话,拍拍儿子的肩膀便让他打马离开了。
      原本十分热闹的相府现如今很是冷清起来,一家子人素来话不多,如今更是沉默寡言。
      繁华落幕总是特别快,和好戏上场一样的让人始料不及。随着执机院的日益权重,尚书省如同一个空架子,早报也是执机院派人接管,晚报也是执机院派人执行。各州郡的官署都忙着去给执机院的老爷们上贡,长元吉这个老相爷在朝堂上倒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了。
      这两天弹劾皇后有损凤仪的折子越来越多,多数人都想要把自家女儿送上去。只是大家都看得出来皇上虽有这个意愿,但是迟迟没有点头。
      眼看高楼起是锣鼓齐鸣,屋宇倾塌也是河东河西的事。
      人人都在讨好朝堂上的新贵,哪里还记得曾经权倾朝野的长元吉长丞相呢?
      李骈正在邵阳殿批文,外头却传来了通报声。
      李骈挥了挥手道:“关于皇后长凤若的事我已经准了,就按规矩办吧,我就不到场了。”
      刘德裕垂下眼皮拿着拂尘走到李骈跟前耳语一番,李骈顿时放下了笔。
      “让他们进来吧。”李骈低声道。
      邵阳殿进来的是一个圆脸大眼睛的女孩,年岁不大但是看上去十分灵动,身边跟着一个着一身白衣的俊逸男人,进来后跪拜完就等着李骈发话。
      李骈不咸不淡道:“原来是南诏公主,近来可好?”
      南诏公主阿茶脆声回道:“回陛下,托陛下洪福齐天,阿茶过的很好。”
      高位上的男人周身散发着阴郁的气息,如果这个帝王从前给阿茶的感觉是威严和肃穆,那么现在更多的是一种浓重的化不开的哀愁和阴寂。
      李骈在高椅上俯视着两人,由于不能和皇帝直视,而那位置太高以至于阿茶从来没有看清楚过这个大齐皇帝的脸,但似乎仅仅是那种不怒自威的气场就能震慑四海八荒。
      “听说你可以治好听礼的病…,那么是怎样一种治法?”李骈沉稳的声音平静道。
      阿茶可以说的上惊奇了,这个男人居然相信自己这个外邦做质子的公主!
      阿茶毕恭毕敬的回道:“回陛下,臣身边的南诏医师朗祁可以试一试。”
      李骈点点头,仔细打量一下阶前的白衣男人,身材颀长,眼部却带着类似面具的金属制品。
      朗祁平静的回道:“回陛下,臣幼时被诅咒而种下魔种不得不带着面具。”
      李骈摆摆手并没有在意这些,回道:“就请朗医师看一看长听礼,只是这一切…医师不要对外人讲起才好。”
      朗祁应了一声,便跟着刘德裕进了金纱小帐。
      小帐里安睡着乖巧精致又漂亮的少年,只是脸色苍白不像活人。
      朗祁看到这孩子的第一眼也被惊讶到,原来妫非的话不错,这个孩子和那人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如果不是确定自己身在大齐,他几乎都要认定这个孩子是那人遗留在外的私生子。
      “有劳公公,我能看一眼小公子的伤口吗。”朗祁试探着问道。
      刘德裕撩起袖子小心翼翼的把长听礼胸口处的伤口露出来,那原本腐烂的疮口虽然已经清理干净,但依然看得出这孩子如果再不治疗就真的没几天光景了。
      朗祁跟着刘德裕出了纱帐和李骈确认了长听礼的状态,李骈便问他讨要治疗的方子。
      “回陛下,这种生肌的药物只有在南诏才能找到药材,并且十分难寻,只是臣的家中恰有此物,需要给臣一月时间回家准备。”朗祁正色道。
      李骈不会没有想到这有没有猫腻,但是此时也顾不得这么多了,于是点了点头道:“准了。”
      ————

      新修的邵阳殿海棠花开的艳丽,朵朵都要开到人心里去,那庭前芭蕉多年未展叶,如今细心打理灌溉一番倒也葳蕤生光。屋檐下的老鹦鹉已经快要叫不出话来了,身上的毛黯淡无光,脱落的斑斑驳驳,真是丑极了。
      长听礼侧坐在庭前,三月的阳光就这么肆无忌惮打在他裸露出来的脚踝上,其实那热度已经有些灼人了。
      长听礼从醒过来有了几日,丝毫没有闲着,起码对于李骈来说是这么回事。
      那个南诏医师果然有点本事,长听礼醒过来后李骈便把他放还南诏了。
      那孩子抱着一把胡琴有以下没一下的拨弄着,才仅仅十三岁的孩子已经没了往日的灵气,周身沉沉阴郁而落寞。
      ‘雨打的芭蕉啊,窗里的灯...金车美玉庭前卧…
      风吹的稻草啊,门外的沙…时风时雨不归家…’
      长听礼弹胡琴时,李骈就在门外静静的听着,微风一过,声声酸楚的让人落泪。
      也是,一觉醒来皇后成了人人喊打的弃妇,两个哥哥也都相继外放,连面都没有见上一次,无论是谁都会觉得伤感。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冬过惊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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