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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第四十五章 韶山日出 ...


  •   他没有说出口的是,因为活着时候爱而不得,死后的念想也要带进坟墓,希望来世能够功德圆满。
      洞口外面山风呼啸,偶尔会带进来一片白雪,少年渐渐走近台阶的顶端,那里就是出口,李骈的灯盏挂在岩壁上,静静的向外看些什么。
      “天就要亮了。”李骈拉住少年的手,带着他朝着上方走去。
      山顶很平整,被皑皑白雪完全覆盖。站在山顶向下看去,辽阔的原野披上白雪露出斑驳的绿色麦田;蜿蜒的河流从中穿过,流过村庄小镇直到最远的巴彦柯拉山;深蓝的天幕繁星如昼,仿佛伸手就能摘得明星别于发髻一般,而那最遥远处正渐渐泛起微光,那里便是新生的开始。
      原本属于尘世的喧嚣与迷惘被这片繁星安抚,一直以来压在心中的烦闷在这时烟消云散,让人心胸豁然开朗起来。
      李骈从台阶的出口拿了一把笤帚,挽起袖子一点点把雪扫开。
      “暂出白门前,杨柳可藏乌。欢做…沉水香,侬做博山炉。”
      微风扫过,带来清新甘冽的气息,李骈一边扫一边唱着歌,就像是天底下最普通的情人说着含蓄情话。
      李骈清楚的看到长听礼红透的耳根,他应该还没有听过这种直白热烈的情歌,少年明艳的眼睛躲躲闪闪秀气的眉毛皱了起来,十分没有耐心的模样:“这种淫辞滥调…”
      男人硬朗的脸上带着不以为意的笑容,把扫帚又挂回原来的地方。
      干净的平台展现出来,原来这里建有一个八角观景台,说不上精致倒也十分方整,上面刻有铭文,被没有扫干净的雪半掩盖着。
      李骈走过去,拍了拍少年肩头不存在的雪花,风正吹过少年额前柔软的发丝,男人指了指天边:“太阳就要出来了。”
      天幕不知什么时候从深蓝色变成了浅蓝色,繁星隐去,只有遥远的启明星依然和暗月对望,而地平线上出现了最为壮阔的红色海洋。
      世界安静的如同混沌初开,天地正奏响生命的华章,长听礼从未见过这样的壮丽,让人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一丝一毫和这升腾起的原始力量不协调的东西都不忍出现。那里此刻正孕育着新生,红色的海洋里洋溢着生命与力量,在天地热烈的欢奏中薄日探出了它的一角。
      鹰隼破空一声长鸣,一轮崭新的红日从地平线上跳了出来,此时山风如缕,云翳轻盈。
      新的一年真的开始了。
      “我第一次来的时候只有八岁…”李骈看了看身边的孩子,平静道。
      长听礼抬起头看了看他,明亮的眸子里像是装着璀璨繁星,这孩子在等着他的下文。李骈继续道:那时母妃还没有降为淑妃。父皇带着她看刚刚建成的韶山皇陵,来这里看第一场日出。”
      对于他来说这应该是疼痛的过往吧,长听礼站在原地,想起长秋弓里那本离经叛道的史书:后来他的母妃失宠,从国母贬为熙淑妃,他也与太子之位失之交臂,然后…
      长听礼开始抗拒回忆,有关那本没有封面的书的内容却像潮水一般涌来:李骈弑父杀兄谋夺皇位,靠着一众乱党胁迫朝臣才有如今的大齐…
      面前的男人曾是他最信任最仰慕的人,教他习诗书,懂礼仪,请师傅,入太学…这样的人却做过着天下最令人不齿的事情,给过他最疼痛的过往…
      如今这个人在寂寞孤冷的除夕之夜带着他来看日出…
      长听礼忽然哀伤起来,他该不该相信…这都是认认真真出现在过他的脑海里的东西,那么深刻,怎样都无法抹去。
      李骈看了看手边有些发怔的孩子,当他受了风寒,将他裹入怀里,这孩子不管习了多久的武,看起来都是那么脆弱,一阵风都能刮走似的:“山上的风太大,你的风寒还没好透就带你来…”
      男孩子握紧了手心,一遍一遍的确认:这个男人的喜怒无常和色厉内荏,他的威严和…温柔,或许…可以称之为宠溺的吧,是真的吗?他真的这么关心我吗?难道不是为了做给别人看的?
      可是摆在长听礼面前的事实却是他是长家的子孙,这个男人娶了他的姐姐却又觊觎妻子的弟弟,稳固了朝政想法设法把立下汗马功劳的长府一脚踢开,生怕大权旁落…然后,像这样深情款款的抱着自己…
      长听礼忽然心头泛起一阵恶心,将男人一把推开,头也不回的往台阶跑去,任凭男人在后面惊呼。
      解开麟的话一定是听错了,也许那只是一场误会,长听礼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盘桓的台阶如同自己长了脚一样在男孩子脚下行走,原本一夜的路途仅仅一个时辰便到了山脚下的庙堂。
      耳畔风声呼啸,就如同逃离最可怕的噩梦一样,只是对于他来说,这个噩梦太过长久,怎样都醒不过来。
      只要是过了春节,气候就开始回暖,皇城里走街串巷的行人比比皆是,一群孩童拿着小鼓一边走一边跳:“长府大,长府小,长府有阁老。阁老日日朝,门前罗雀闹…
      长府大,长府小,长府有凤仪。凤仪不在殿,偏在…”
      长听礼靠在临街的窗户上,手里的酒壶尚有余温。
      对面坐着的正是庞景庄,书生脸上带着难以言述的尴尬:“都是小孩子胡乱编的歌谣,不要往心里去,童言无忌…”
      少年一张明艳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伸出骨节分明的手给庞景庄倒了一杯酒:“既然是出来喝酒,就不要多说废话。”
      庞景庄接过酒杯,抿了一口道:“家父给我推荐职位,在执机院做文书记录。你知道,我自小武功不行,也只好…”
      “能为朝廷效力就是好事,做兄弟的庆祝才是。”长听礼面不改色道,把酒杯举起:“怎么?庞兄不给面子?”
      庞景庄无奈的摇摇头,把酒杯举起来笑道:“你都知道我酒量不好…也罢,就陪你。”
      小雨湿清晓,流莺啼早。
      即便是过了春节,湿寒之意也没有褪去,倒是燕子来的很早,在屋檐下衔来春泥筑巢,只是台阶上滴落了泥渍。
      早朝的时候李骈果真没有食言,宣布了开恩科一事,就定在三月迎春花开的日子。
      长听礼回到房里,望着千里江山图一遍又一遍。如果…如果真的离开了,那么这里的一切都不用再去想,立了军功长家的恩怨厉利害就不会再那么激烈,也…不用去想那个人,更不用畏惧什么…那样的话就太好了。
      少年小心翼翼的把东西藏起来,就像是藏住春天里的秘密一样。
      上元节就要来临,城里城外都挂满了灯笼,届时将会有成双成对的男女在河边倾诉柔肠。
      夜幕降临,长听礼放下手里的书,决定出去走一走。
      河水潺潺,上面飘着河灯,夜幕降临时就像是天上的银河一般,通往天界。
      “是你?!”一个女孩的声音响起。
      长听礼回过头来,面前是两个圆脸女孩,看上去很是乖巧的模样,其中一个他算不上陌生,正是那日在邵阳殿遇到的南诏公主。
      见到长听礼似乎不太有印象的样子,女孩主动道:“我叫阿茶,这位是太史令曾大人的千金语奇。”
      长听礼很少和女孩打交道,实际上他不仅不擅长更像是羞怯,只不过那种羞怯过了头,就会显得冷淡。少年点了点头,不咸不淡的道:“二位姑娘好,鄙姓长名听礼。”
      大概是长听礼的表现太过平淡甚至可以说是冷漠,与曾语奇之前遇到过的男孩子完全不同,让这个太史令的女儿对他有了别样的看法,女孩毫不羞怯,大方攀谈起来:“原来是长家三公子,早听闻公子盛名,如今一见果真仪表不凡。”
      长听礼对着女孩拜了拜算是回谢:“姑娘过誉了,只是在下还有要事,改日一定和小姐把酒畅言。”
      长听礼说完便背对着两人朝御街的反向走去。其实天已经晚了,河里的灯盏大多都顺着河水飘走了,确实没有什么可以游玩的。
      长听礼刚刚推开长府的大门,突然身后一道黑影便一把扑在他身边。
      “是谁!?”长听礼转过身厉声道。
      “小公子,是我啊…皇后宫里的大尚宫更女。”
      接着门口灯笼的光,长听礼勉强看到地上跪着的人,那人揭下斗篷,灯光下年轻的脸上露出焦急的神色。
      长听礼隐约感觉到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于是道:“既然是皇后宫里的,不在长秋宫,跑来这里做什么。”
      更女说着说着眼泪便下来了:“您…您快去看看皇后吧…皇上他带着羽林卫往皇后宫里去了。”
      更女话还没说完,长听礼立刻暗叫不好,长秋宫后院书房里正是那本写着李骈篡位的书,这种书要是被搜查到,对于如今的长府状况来说简直是灭顶之灾,更不用说长凤若本人。
      长听礼也不顾得问个原由,飞身上墙往皇宫里赶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韶山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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