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第四十三章 夜雪压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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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开麟坐下来将手放在几案上，剑眉下的目光深沉，只是他主动坐在暗处，那种幽深的目光长听礼不会感觉到。
“昨天…在百庆楼见到了长丞相…，不过他没有看到我。”他说道，似乎仍在犹豫着什么。
长听礼望向几案边的青年，似乎有些疑问，但是解开麟能感觉到他的紧张。
长听礼状似平静道：“然后呢，你做了什么。”
解开麟看了看被雪光映照得明亮的窗棂，忽然站起来靠近床边的少年，状似亲密的拥住他，长听礼睁大了眼睛，抗拒的动作几乎同时做出，但是被解开麟低低的声音压制下来：“别动，外头有人。”
解开麟带着风霜气息的呼吸就在少年耳边，不像是邵阳殿里绥始帝李骈那种带着明显的情欲的呼吸，让长听礼感受起来不那么强烈。
解开麟沉稳的声音就在少年耳边，低沉而深情：“听我说，听礼…你知道的，无论怎样，我都不会背叛你，你…明白吗？”
长听礼看着被桂树枝干的影子分割的支离破碎的窗棂，半晌才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青年得到了该有的回应，握在少年肩膀上的手紧了紧：“接下来的事情是我听到的，也是我看到的，你可以选择信或者不信，但是你要清楚，我不会骗你。”
解开麟感受到肩上的回应，握着少年肩头的手似乎有些颤抖：“丞相他…他一直都在怀疑你…他根本不相信你，他在利用你。”
“我知道。”长听礼淡淡道。
解开麟转过头来，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年的侧脸，甚至都能感受那蝶翼一般颤动的睫毛：“你知道他在利用你？”
“长家的子孙为了家族做事，难道有什么不对吗？我的上将军？”长听礼微微勾起嘴角轻声反问道。
“那你也知道他不相信你是他的孩子？”解开麟几乎是同时脱口而出。
解开麟话音刚落，少年便骤然睁大了眼睛，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很快他呼吸陡然间急促起来：“你胡说什么!解开麟你不要信口开河。”
解开麟冷静看了一眼面前反映强烈的少年，伸手解下了帘勾，翻身上床侧拥住他的同时将被子掀起来盖住两人，低声道：“你哥哥文秀就在窗外。”
长听礼知道这件事，从解开麟进屋没多久他就感受到窗头有些沉重的呼吸声，长文秀不会武功，自然隐藏不了自己的气息。
天这么晚还飘着小雪，长听礼也不会相信长文秀是来看看自己乖巧的弟弟是否睡的安稳。长听礼忽然有些害怕，但是他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些什么。
是因为解开麟说自己不是长家的孩子吗？还是说此时窗外的长文秀印证了什么？
“解开麟，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长听礼的声音尽管很轻，但是解开麟能听出来少年虽然质疑，但是没有完全否定。
“我跟你说过，这是我看到的听到的东西，你可以选择信或者不信。无论如何…我都会站在你身后，永远…永远都不会背叛你。”解开麟一字一顿，无限深情，面前的少年就像是受惊的小兽一般，他明明是在害怕着但是依然一副冷淡时刻保持着着战斗意志的模样。
“你最好解释清楚，你知道我的脾气，我不会轻易放过你…”长听礼忽然从枕头下摸出一把匕首来，刀刃正抵着解开麟的喉咙。
解开麟垂下眼皮看了一眼泛着寒光的匕首，似乎能闻得到利刃散发着属于寒铁的凛冽清气，这根红玛瑙镶金匕首他再清楚不过，长听礼十岁生辰时自己亲手送给他的。
这是解忠义当年缴获北狄蛮王的匕首，刚到解开麟手里他便很快转送给了长听礼。就像是柔软的心脏上被扎了一根鱼刺一般，解开麟忽然有种透不过来气的感觉。
青年有些自嘲的微笑但是却依然固执的闭上了眼睛：“我说的是不是实话，你很清楚不是吗，你知道我从来没有骗过你。”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接着道：“那天在百庆楼，我就坐在长丞相的隔间。你也知道习武之人听觉敏锐，算不得我解某人故意偷听。听声音，不仅有刑部侍郎孟文远和他的弟子元克进，还有兵部右侍郎刘定儒等人，最让我疑虑的是，我听到了南诏人的口音。”
解开麟转过身，平躺在床上，全然一副没有防备的模样：“别的事情我无可奉告，但是只有关于你的事情，我必须告诉你，你信或者不信都由你。就算你要杀我，或者告诉你名义上的父亲，我解开麟既然做了决定，半句话都没得说。”
长听礼收了匕首，冷冷道：“你走吧，今天的事情就当没有发生，你没有说过什么，我也没有听到什么。雪大风急夜路难走，上将军还需小心，我就不送了。”
解开麟缓缓起身理了理衣袖走到门前，却没有打开，不远处少年正定定的看着他，不悲不喜，真的就像是他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怎么，还有事吗？”少年清脆的声音低低的问道。如果不是了解事情的始末，那听起来真的就像是缠绵悱恻的挽留心爱的情人。
“不…我这就走。”解开麟没有再犹豫，推开门走了出去。
夜雪压枝，不断有细小的植物枝干由于太过纤细干脆而承受不了雪的重量被压断，悉悉簌簌的声音，就像是什么动物在蚀咬干脆的食物。
即便是如此，他仍然听得到身后有个男人注视着他，深情中带着难以言喻的哀伤和怨恨意味。
“长大公子一向有偷看别人幽会的癖好吗？”解开麟抱着胳膊靠着外墙揶揄道。
长文秀披了件毛领披风，使他看起来有些柔软的意味，站在夜雪里莫名让人有些触动，至于触动什么，解开麟自己也解释不清楚。
“没有…只是来送送你，雪下的大，路难免会滑。”长文秀说完把手里的灯笼点亮递给了青年。
解开麟嗤笑：“您还是省省吧，会滑到的不一定就是我，留点力气想想怎么平步青云才是，这种小事就不劳您费心了。”说完头也不回的往前赶。
“你长大了…我以为…”男人低沉的声音其实很好听，和雪的味道很像，尤其是今夜的雪。
“你以为什么？劝你不要用你小人的目光打量我，我对你是不会客气的。”解开麟不以为意的反问道。
“我以为你会接过灯然后摔在地上。”长文秀好像是在笑，又好像不是，但是解开麟很清楚他指的是哪件事。
长文秀知道解开麟喜欢马，尤其是骏马，即便是在皇城，要想在中原找到一匹千里良驹实在是很难。
那年春天的时候，大宛来的商人牵来一匹骏马，长文秀一眼看就出来这是一匹汗血宝马。他和大宛来的商人说了很久，但是那个商人无论怎样都不肯卖，长文秀只好找来皇城泥塑最好的师傅照着这匹马捏出来一个模子，最后找到手艺精湛的烧官窑瓷的老人来烧制。等到长文秀满心忐忑的把瓷雕和画送给心爱的少年时，解开麟不仅摔碎了瓷雕还撕毁了画像。
至于理由非常可笑，长听礼送了他一株含羞草，因为马会吃草，他认为是马会吓到自己的盆栽，长文秀故意送这个来戏弄他。
这件事让长文秀耿耿于怀了很久，如今讲出来反而有些诙谐的意味。
解开麟哈哈大笑起来，那种笑意很是辛辣：“你不要总是摆出这副受气小媳妇的嘴脸，弄得我像负心汉一样。我只想跟你说，我跟你毫无瓜葛，从前是，如今也是。“
“长大公子还是早些睡吧，我解某人就不耽搁你。”说完扳着墙缝跳过墙去，几个越身便消失在夜色里。
下了几天的雪总算是停了，麻雀在枝头跳来跳去，蹭掉了积了一夜的雪，缤纷的雪末簌簌落下来，低枝的寒鸦便白了头。
今夜便是除夕，听说除夕大典期间皇城会成为不夜城，很多外来的商旅会在御街表演。天还没黑，街上便有很多披发左衽系着葡萄长带的异族旅人，有卖馕的，有卖各种西域小吃的，小到各种玩意，大到兵器家具应有尽有。
钟声敲响之时，御街里骤然喧闹起来，是舞龙舞狮的队伍。狮子摇头晃脑的跳跃着配合着金龙祥瑞不断起舞，很多行人停下来了脚步。
总角小儿骑在父亲宽阔的肩膀上，手里拿着风车；女孩牵着母亲的手，另一只手里的糖人吃了一半儿；老妪的绳子提着编织篮；老翁的担子里挑着没卖完的几条鱼。
“头目，咱们今晚上去哪吃饭啊，大伙儿都等着你拿主意呢。”三娃子穿着豹服，一只手里还拿着年糕。
解开麟一巴掌拍在他头上：“吃都堵不住你的嘴，这件事待定吧。”
“这哪能啊，哥几个都商量好了要去铜驼街的，可是转念一想，这种好事不带上头目明显不够意思啊，这不来问您的意见？”三娃子谄媚的笑着一缩脖子，转身对着身后的几个金吾卫道：“对不对啊哥儿几个。”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夜雪压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