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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四十一章 琉璃银筝 ...


  •   长听礼坐在院子里,看着日头往西渐渐沉坠。一枝白梅悄悄开在红檀木窗棂下,舒展着娇嫩玉白的花瓣,微风一过,素洁的裙摆摇摇曳曳。
      琉璃金瓦上闪烁着光芒,映着云霞,似乎让人一时间忘记这是凛冽寒冬了。
      一阵悉悉窣窣的声音,白墙顶部的竹枝里出现了一个类似女人发髻的东西,接着一个女孩子圆圆的脸露了出来。
      那女孩看见长廊上坐着的男孩子有些惊讶,一瞬间长听礼好像在她明亮的眸子里看到某种光芒。
      要知道邵阳殿的旁边就是绥始帝处理政务的甘露殿,戒备森严不说,连宫墙都要比别的殿高出一截,这个年纪不大的女孩是怎么进来的?
      女孩面色微红眼睛很大,发稍微微卷曲着看起来不像是汉人,很快她扒着墙头的手一撑就翻了过来,手上还带着白色兔绒的手套,很是稚嫩的模样:“我…我迷路了,皇宫太大了,我不认得路…”
      长听礼裹了裹身上棉白的袍子,望着她站了起来:“你是谁?
      女孩子似乎有些紧张,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听清楚她在说什么,长听礼只好道:“姑娘尽快离开吧,惊动了羽林军你就活不成了。”
      女孩黑色的眉毛陡然蹙了起来,十分慌张的模样,微微放大了声音结结巴巴道:“我是…是南诏的公主,父亲要我来皇都念书…我来了半个月,今天是第一次跑出来…”
      长听礼听到南诏两个字立刻警觉起来,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南诏最近几个月在边界贸易集中地汝地骚扰往来经商的人,下一步恐怕就是要拔下城池,这时候送来公主卖的什么药?
      这女孩子话说的有些生硬,听起来像是一字一句咬着说出来,有些笨拙的模样倒有些可爱。长听礼眼前忽然闪过那夜在永陵镇的驿馆里潘永乐的女儿…邵阳殿里李骈望着他一字一顿的说‘总有一天他们会来找你的…’
      这个女孩子也是十一二岁的模样…霎时间某种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粗钝的痛楚一时让他难以呼吸,长听礼使劲掐住掌心背对着她平淡道:“你在哪个宫里住。”
      这个南诏来的公主急忙回道:“菡萏轩…我在菡萏轩…”
      “从你翻进来的那堵墙翻出去,往南走,一直走到尽头然后往西,离得不远…”长听礼说完,消瘦的肩膀上白袍松了松,转身进了屋子。
      香烧的余烟袅袅升腾,金丝秀凤的屏风上朱紫成片的牡丹开的分外艳丽,檀木桌上是写好的书文。
      滴漏点点磬音催着夜幕降临,清冽的混着夜雪味道的风贯彻雕花窗棂,长听礼不动声色的将桌案上的书文收起来锁在角落的木栅格里。
      尽管夜暮降临了,远处似乎一就传来嬉笑的声音隐隐约约夹杂着鞭炮‘哔哔剥剥’炸裂声。长听礼裹着棉袍靠在锦屏上,小腹的血痂让他有些不舒适,大约是八维罗黄丹的功效,原本外伤难愈的寒冬,血痂结的还挺厚实。
      外头传来刘德裕吩咐的嗓音,几个侍女应着声音走远了。刘德裕捏着拂尘微微弓着腰身小步走来,手里拿着紫貂大氅,轻声细语的给长听礼披上:“这么冷的天儿…这小身子还在往上窜,皇上不在您可得自个儿注意点儿…”
      长听礼在邵阳殿养病的这些日子,李骈都是这个时候回来,长听礼总会在他回来之前做一些小动作。笔架上的笔要干着,书桌上的文书要收起来,留下几张白纸,墙上挂着的寒铁剑要回归剑鞘…总之,都是不想让那个男人看到的东西。
      就像一个小秘密一样,悄悄的悄悄的藏在心里,即便那是李骈给的一个很明确承诺,但是孩子还是想要竭力做出一副毫不在意地样子,万一…万一他反悔了,我会很伤心的,也会很难为情…不是吗?
      总之,就是要毫不在意的样子,那人给的那一点点希望,就是要看不上的样子,然后直到在他兑现的那一天,真的能够得愿所尝。
      男孩子清秀精致的轮廓在烛光下分外的柔和,漆黑纤长的睫毛下投出一片阴翳来,原本凉薄的眸子秾艳之意多了几分,看上去就像是富贵人家的小公子哥那样,贵气精细又高傲挺直。
      这是那个男人名义上捧在手心里的人儿啊,搂在怀里呵护也好,犯了错误教训也罢,有的时候因为太过精贵而让人无从下手,一不小心就给弄坏了似的。
      所以大多数时候男人总是在一而再再而三的掂量着:这样是不是太重了,他还那么小小的一个孩子,要不这次就敲打一下吧,吓唬吓唬他就得了,下次他肯定不敢再犯。
      可是男孩子像是丝毫不把这种关心放在眼里,越是长大就越是乖戾的难以管教,极具破坏又难以收场,总谁让那个男人焦头烂额。
      长听礼不耐烦的扔了手里的画册,冷淡道:“他呢。”
      刘德裕弓着腰身,端了一杯蜂蜜水来,极为熟稔的用尖尖的嗓音轻声哄着,这是他一直以来的做法:“您先喝杯热水,皇上他去了贵妃娘娘那儿办点事,晚一点儿回来…要不咱给您将两个故事逗逗趣儿?”
      长听礼接过蜂蜜水捧在手里,明亮的眸子里氤氲着蜂蜜水蒸腾的白色雾气:“我已经不是小时候了,公公…”
      实际上长听礼五六岁的时候总是害怕稍大的动静,打雷、下雨、关窗、关门等总是惊得小脸儿煞白,刘德裕为了安抚他,总是给他讲黄公杀虎和刑天舞干戚的故事,来来回回就是这两个,却陪他过那些难挨的日子。
      刘德裕弯着腰,叠满褶皱苍白干瘦的脸上有些难以掩饰的尴尬和悲伤,但是还是笑着,就像是三月的桃花一般。尽管他是那么刻意的掩饰,但是看上去却愈发的让人看清他内心的孤独和哀伤:“老臣的故事很少,小的时候读书不多,勉强认得几个字…您…您长大了,真好…”
      烛光下的老宫人白发苍苍,伛偻着背,眼睛干瘪无神,全然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长听礼心里忽然像是平整的锦缎上不小心弄皱了似的,怎么抚都抚不平:“公公想多了,我…只是想…”
      外头传来雪被踩碎的紧实的声音,十央的灯笼把窗户染成暖黄色,刘德裕忙道:“是皇上回来了…”说完便颤颤巍巍又有些急促的往左拐,掀开珠帘迎了上去。
      李骈接过暖炉暖了暖又递给了十央,才把披风解下来给了刘德裕,然后摆了摆手,宫人们就都去了外室。
      男人看到小榻上的孩子别扭的靠在锦屏上,手边是一本有关志怪的画册,那本书已经缺了页,头一页和尾页都已经残缺不堪。
      绥始帝心情莫名的好起来,走过去要试探男孩子的额头,但是被他躲开:“好些了没?”
      长听礼没有像平常那样讥讽他,只是站起来转身去了内室。
      李骈忽而有些雀跃,这孩子平时不是这样…一个想了又想但是不敢确认的想法盘桓在心头…其实这孩子过了年就十三岁了,十三岁…能懂得很多不是吗?难道他是因为自己冷落了他…他知道要软下来一点就可以得到很多很多的宠爱吗?
      李骈追了上去,显得小心翼翼又有些忐忑的模样,就像是情窦初开的小伙子为了哄住闹脾气的小爱人一般…
      那金玉暖香的内室里,镶着金线的绫罗小帐中斜卧着那个男孩子,红烛照着他圆润中又带着清瘦净直的轮廓。
      李骈俯下身去搂住这个别扭的孩子,但是被他固执的挣扎开,冷不防胳膊上被抓了一道指甲印儿,男人低低的笑着,那笑声像是闷在胸腔里一般,强硬的把那孩子捂在自己结实的胸前,额头抵着他光洁如玉的小脑瓜儿,轻声细语的问着:“生气了吗…嗯?”
      长听礼费力地挣扎着,甘冽的属于少年特有的鼻息洒在李骈能呼吸到的每一个地方,惹得男人心猿意马,抓住孩子扑腾的小爪子放在唇边轻轻的吻着,然后是额头,小巧直挺的鼻梁,柔软的面颊,艳丽薄凉又高傲的眼睛,最后终止于粉嫩中泛着水光的嘴唇…
      男孩子终于受不了在他脸上狠狠招呼了一巴掌:“李骈你发什么疯!”
      绥始帝低头略显狭长的眼睛深情看着怀里的小东西,一时语塞,问什么?
      难道问他:你在乎我吗?你…你是不是没有你想的那么讨厌我?
      不不,这样那孩子会炸毛的,他应该还从来没有听过这样肉麻的话,会不好意思的。
      而且,他如果拒绝了,自己恐怕又会不舒服,生气又找不到下手的地方,小东西又会闹脾气不好好吃饭,摔碎自己辛辛苦苦找来的玩意,然后折腾的小脸苍白,抱在怀里都只剩下细软的骨头的手感。
      李骈没有说出来话,把头紧紧的埋在孩子柔软糯香的颈窝,浅浅的吻着:那就暂时不要说了吧,总有一天,他会长大,会明白自己的想法,那时候也不算晚不是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琉璃银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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