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为谁春》王美雪

11、老公快把钱收起来

　　裴双双把送人的礼物自己享用了，暗骂自己没定力，天没亮就把舒望春赶走，自己又睡到中午才起。
　　谢榆他们公司今天组织集体观光，裴双双对旅游这种项目素来兴趣不大，决定下午喝个咖啡晒个太阳，用Ipad看个美剧，等晚上谢榆回来，再好好和他套近乎，今天可以小团体聚会，应该比较好下手。
　　手机里有上百条未读微信，大部分是工作上的，有一条是廖子璇约她喝下午茶，被她拒了，她飞回去都是周日晚上了。还有一条未存号码发来的短信，她对数字敏感，知道这个号码是谁的，点开一看，算是个假条。
　　——今天白天不需要我的话，我离开一阵。
　　她想了想，在微信新增联络人里输入这个号码，显示框弹出来一个个人主页，微信头像是黑白琴键，微信名就一个字，春。
　　她加了他，他很快通过了。
　　她给他发：在哪？
　　他回复：怎么了？
　　她又重复一遍：在哪？
　　他给她发来一个定位地址。
　　裴双双梳洗整齐，朝着定位目的地出发。

　　裴双双这个人天生好奇心重，她干这行又需要时刻跟紧客户的动态和喜好，更助长了她的天性，所以遇到不明的人或事，她面上装着不在意，但凡有机会，都要去弄清楚的。
　　舒望春能去干嘛呢？裴双双横竖无事，决定去看看。他发来的地点在香格里拉市区，是一条老街，布满各种生熟食摊档和小馆子，行人也多。
　　裴双双没吃中饭，饿了，在小摊上买块饵饼吃，一边啃一边打电话给舒望春，打了好几个，他没接，没辙，她只得自行闲逛。
　　不远处好像发生什么事，有人群围观，嘻嘻闹闹，裴双双挤过去，见是一个老婆婆，打翻了人家摆花的花摊，正被店主责难。老婆婆应该是神智有些问题，人家越骂她她越笑，店主急了，语气一重，她嘴巴一瘪，小孩子一样嗷嗷大哭起来。
　　围观人指指点点，有说店主不对的，跟老人较劲。店主是个中年妇人，说我做点小买卖也不容易，今天她家人不来她休想走，你要觉得她可怜你替她赔钱。围观的没人愿当出头鸟，只是仍在窃窃议论。
　　裴双双见不得别人欺负老人，正打算出去把这账结了，老人的家人回来了，竟是舒望春。
　　他拉过婆婆，先是检查人有没有事，然后向店主鞠躬致歉。
　　店主说：“小伙子，以后看好你婆婆，不利索就好好在家呆着，我每天的交易额大概在一千块，你婆婆打翻了我一半的花，你看着赔吧。”
　　云南盛产花，傻子都看得出这些花根本卖不到一千，店主分明坐地起价。
　　舒望春知道自己理亏，也不多辩什么，拿出兜里所有的钱，加起来大概三百多，说：“实在抱歉，我真没带那么多钱在身上，能不能行个方便，优惠点。”
　　店主一叉腰，“这还能讨价还价呢，你是方便了，我亏钱了，有这样的道理吗？你身上没钱是吗，没关系，你去取，你什么时候取来钱，什么时候把人领走，不然咱们就派出所见。”
　　这店主是个泼辣娘们，不是善茬，舒望春知道她有心讹自己，可事关婆婆，也不便多跟她计较，叮嘱旁人帮自己看好婆婆，就去附近的银行取钱。
　　他一走，裴双双就从人堆里钻了出来，在店里随意瞧，这里主要卖茶花，各种颜色都有，还有掺色的，乳白色花瓣里渗出几缕红丝，倒也别致。
　　店主见这女郎穿得时髦光鲜，估摸是个不差钱的游客，迎客脸上线，热心给她介绍。
　　“这位美女有眼光，这是我们这里才有的花种，茶花里的极品，俗称‘抓破美人脸’，金庸的《天龙八部》里都有提及，是相当名贵的花，和美女你一样高贵。”
　　裴双双说：“我要在客栈屋子里铺满花瓣，给我老公过生日，你这里所有花加起来，一共多少钱？”
　　店主乐了，觉得大客上门，在心里捏了个数，道：“七百。”
　　刚才还是五百，现在就变七百，敢情是完全把裴双双当水鱼宰。
　　裴双双瘪瘪嘴，“贵了。”
　　店主当然不肯放过她，说：“那你多少要？”
　　“最便宜多少？”
　　“六百。”
　　裴双双还是要走，店主拦在她身前。
　　“这样吧，我进货价四百五十，五百给你，我就挣你五十块辛苦钱。”
　　裴双双摆摆手，“算了，我去别家看看。”
　　当然不能给她货比三家的机会，店主说：“别家就算比我便宜，茶花的成色也没我好，美女你给老公过生日，总不能用太次的东西，相信我，一分钱一分货。”
　　裴双双懒洋洋说：“我看这些花顶多就值三百。”
　　“美女，你这太欺负人了吧。”
　　“嫌少你可以不卖啊。”裴双双说着就要走，片刻不留。
　　店主思忖了一下，自后喊她，“这样，三百五吧，你多少给我挣点。”
　　“一毛不能多，爱卖不卖。”
　　店主见这人比她还铁齿，败下阵来，说：“好吧，今天我就成本价做你一个熟客吧。”
　　裴双双勾勾嘴，从钱包里拿出三百元给她，她正要包裹茶花，被裴双双制止。
　　“我不要架上的，我要的是地上的。”
　　店主觉得奇怪，“你要这些打翻掉的花？”
　　“不行吗？”
　　“行，行。”店主觉得大城市来的人格外古怪，好的不要要坏的，不过有人替她收掉这些烂货最好，她觉得自己今天挺走运，一批花赚了两次钱。
　　舒望春拿着钱回来了，见裴双双正在结账，觉得奇怪。
　　裴双双对他展颜一笑，“老公快把钱收起来，花我买过了。”
　　舒望春怔怔看着她，不知是没反应过来，还是受惊过度。
　　店主始料未及，大吃一惊，舒望春那身朴素的打扮和这个时髦女郎竟是一家人？她想都没想过，敢情到手的钱就这么飞了？
　　“等等。”店主抓着裴双双的手，“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我还没问你什么意思呢？你这些破花哪里值五百，三百你都肯卖，你也就欺负欺负老年人和老实人。”
　　店主气急败坏，“他刚才都答应给我五百了呀，街坊邻居都听到的，想抵赖啊。”
　　裴双双寸步不让，“你刚才也答应三百卖给我，街坊们也都能作证，不行大不了派出所见。”
　　裴双双双手抱胸，扬着下巴，挺直脊背，足足比对方高出半个头，连带气势也涨一截。
　　店主瞧出这女的不好弄，已经在心里打了退堂鼓。
　　裴双双又说：“这样，我大人大量，多给你五十，就当辛苦钱了。”她把五十块放在柜台上，“这堂课给你的教训就是，将来再遇到老人，记得礼让。”
　　店主气得不想看她。
　　裴双双笑得灿烂，大步迈出，见舒望春还呆呆站在后面，冲他吼，“愣着干嘛，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