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絮》尉**宁

81、后续之二 宫墙柳—柔嘉帝姬篇(二)

　　“不可以，娘娘，不可以。”黛岫苍白着脸，道。“岫儿，你知道我没办法。他们指名要灵犀，我想，不让灵犀去的唯一办法，只有让我亲生的柔嘉去才行。”黛岫道：“娘娘，我知道的，您不能辜负先孝懿仁敬皇后，你必须照顾好她的女儿，可是，柔嘉是您的亲生女儿。您不能因为灵犀，把她送到那样的地方去，此一去，就不可能再回来了，您难道要一辈子都与亲生女儿天各一方么？”月仪没有言语，这样的抉择，是艰难的，她叹息着道：“岫儿，我自有主张，你不要担心我了，好么？”黛岫知道，月仪主意已定！

　　此时的心蓉，只知道鞑靼要灵犀和亲，她不知道，月仪的主意。“心蓉，在干什么？”回过神来的心蓉，笑望着月仪：“母后娘娘，您来了。”月仪在她的身边坐下：“恩，母后来看看你。”心蓉记挂着灵犀的事情：“母后娘娘，灵犀妹妹还不肯吃饭么？这可怎么是好？”月仪眼神闪烁，欲言又止：“母后娘娘，您有话跟心蓉说么？”月仪不忍心望着心蓉，只是低低说道：“心蓉，我想让你代替灵犀去和亲。”心蓉愣在了那里：“母后娘娘，您说什么？您在跟心蓉开玩笑么？”月仪摇摇头，“不，心蓉，母后是说真的。”

　　眼泪满盈，心蓉的悲伤，难以言表：“母后，您告诉我，这是为什么？”月仪站起身来，背对着心蓉：“因为，灵犀是先孝懿仁敬皇后的女儿，孝懿仁敬皇后，是母后很珍视的人，她的女儿，母后一定要好好保护。”幼年，抱着灵犀、哄着她的母后，浮现在心蓉的脑海里。那年的事情，心蓉想了又想，却还是有所介怀的。见心蓉不语，月仪强调道：“心蓉，灵犀是先孝懿仁敬皇后唯一的女儿。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嫁到鞑靼去，你知道的，她那么娇生惯养。”心蓉抬起泪眼，反驳道：“母后，我也是你唯一的女儿！你就忍心让我嫁到那里？”

　　月仪望着心蓉，一字一句的说道：“没错，你是我唯一的女儿。就是因为你是我的女儿，所以我清楚，你可以面对一切的风雨和波折。你是我的女儿，你会有那样的勇气与毅力！”心蓉不语了，‘母后，你这是表扬还是……’心蓉无力地问道：“母后，您已经决定了么？不能更改了么？”月仪狠下心来，点了点头。“母后是那么相信我的么？那么，心蓉怎么能辜负了母后的期望？”心蓉含泪笑着，月仪知道她答应了，却忍不住将她揽进怀里，她抱得很紧、很紧，她是舍不得的，可是，别无他法，不是么？老天，保佑我的女儿罢……

　　与此同时，别宫，额尔德木图说道：“可汗，我想，长帝姬是一定要嫁的。还有一点，宝音公主，也该嫁给皇室的成员才好！”哈丹□□皱眉：“一定要这么做？我将迎娶长帝姬为汗妃，还不够么？”额尔德木图道：“不够，一切都是为了联盟。”宝音冲了进来：“额尔德木图！你别说了，我不会嫁的！”众人没有料到她在门外听着，一时间猝不及防。额尔德木图道：“请公主为了我们的大草原想想，公主，这不是任性的时候。”宝音拔出身上的佩刀，狠狠扎在桌子上：“我不嫁！我再说一遍，我不会嫁给他们皇室的成员！你们谁再逼我，我就去死！我死都不嫁！”说完这些，宝音跑出了房间。

　　“此事稍后再说。”脸色阴霾的哈达□□，匆匆跑出了房间，去追赶宝音。在回廊上，他看见了，不争气地哭着的宝音。一块丝帕递到了宝音面前：“把眼泪擦干，哭泣，是弱者的作为。你是草原的女儿，是强者，不能哭！”宝音没有接那丝帕，却赌气地自己擦干了泪。哈丹□□抱住她：“阿妹，不要紧的，无论什么时候，都有阿哥在你身边。”宝音道：“阿哥，我不要嫁。”哈丹□□笑了：“我知道的，你有心上人了。是赛武场上的那个勇士，对不对？”宝音羞红了脸：“不是的，阿哥，我只是不想嫁。我喜欢我们的草原，我不要像他们的女子一样，被禁锢在那个后宫里一辈子。”

　　哈丹□□完全明白宝音的心思，她动情了，她是喜欢那个勇士的。他牵起宝音的手，说道：“宝音，你跟我来。不能躲避，一切都要去面对！”哈丹□□将宝音带回了房间，部众们都还在，在大家的面前，哈丹□□说道：“我的妹妹，不会嫁给他们皇室的成员。”额尔德木图道：“可汗，公主任性，您怎么能也随着她任性？”哈丹□□犀利的眼神扫过众人，正色说道：“我能娶我不喜欢的女子，为了我们的草原。可是我不能让我的妹妹嫁给她不喜欢的人！这是我的意思，谁都不要再逼宝音。”宝音惊讶地望着他，哈丹□□那张英毅的脸庞，有着不容挑战的霸气。众人面面相觑，终于，都没有再说些什么。

　　此刻的后宫，得知了月仪将要把自己的女儿代替灵犀去和亲，宫眷们怎么能坐得住。这日，慈宁宫，娇娜长帝姬由玫太嫔岚姗、淑景长帝姬由温琪太妃裴清领着，像是约好了似的，齐聚一堂。“这是怎么了？”月仪笑问道。裴清回道：“皇太后娘娘，不可以。您的女儿，不可以与您天各一方！他们不是要长帝姬和亲么？灵犀不行，柔嘉也不行，还有我们的淑景与娇娜。”月仪惊讶地望着她们：“太妃这是说什么呢？”裴清道：“臣妾与玫太嫔，愿意将淑景与娇娜，替代灵犀与柔嘉和亲，请太后娘娘选择吧。”

　　月仪摇摇头：“她们不也是你们唯一的女儿么？你们也是母亲，还是让柔嘉去就好了。”淑景与娇娜，走上前来：“皇太后娘娘，不要让柔嘉妹妹去。我们愿意去的，真的。我们相信您能好好保护我们的母亲，我们没有什么牵挂的，请娘娘指派我们去和亲。”月仪的眼睛湿润了，因为她们眼中的真诚。“你们别胡思乱想了，这件事情，我会处理好的。”裴清与岚姗异口同声道：“娘娘，您就答应了我们吧。”月仪叹息道：“我知道你们关心我，可是，不行啊。你们真的不要管了，我来处理就好。忆秋，送太妃们回宫去。”裴清与岚姗犹是道：“娘娘，您要三思，要三思啊！”月仪的心，从来都没有这么乱过……

　　别宫，侍卫们齐齐见礼：“末将参见瑞敏长帝姬。”瑞敏长帝姬淡淡回道：“免礼了。”走入别宫，穿梭着的，是穿着鞑靼服饰的侍女们。“请问，你们可汗在哪里？”瑞敏拉住一个侍女问道，那侍女眨巴着眼睛：“你是谁？为什么要找我们可汗？”不远处，一个略为大些的侍女赶着过来说道：“宝勒尔，这是瑞敏长帝姬。长帝姬莫怪，这孩子还小，不懂事。”瑞敏淡淡一笑：“不要紧的，你是？”“回长帝姬的话，奴婢是侍候可汗的大帐侍女长，奴婢的名字是娜仁托雅。长帝姬是要找我们可汗么？”瑞敏点点头：“劳烦你带路。”娜仁托雅便是领着瑞敏，来到了哈丹□□的房间。

　　“可汗，瑞敏长帝姬求见。”哈丹□□答应了一声，娜仁托雅便带着瑞敏进了门。“娜仁，你先下去吧。”娜仁托雅下去后，哈丹□□望着瑞敏，问道：“长帝姬来找我，有何赐教？”瑞敏直言道：“我听说你们要我们的长帝姬和亲，而且指名要灵犀？”哈丹□□回道：“恩，那是大家的意思。”瑞敏顿了顿，说道：“我想请求可汗不要让灵犀和亲，我愿意代替灵犀，嫁于可汗。”哈丹□□听得她这样的话，倒是一惊，进而笑道：“为什么？为什么向我提出这样的请求？你知道，这是我的部众的意思，他们要灵犀，我没有办法的。”

　　瑞敏回道：“我知道可汗有办法的，他们，都是你的部众，不是么？你才是他们的王，不是么？”哈丹□□笑了起来：“你这是在夸我呢，还是在激我？我也听说了，灵犀长帝姬在闹脾气，已经好几天不肯吃饭了。你这样的请求，难道是不忍心看着妹妹这样子么？但，你要想清楚，你若是成了和亲长帝姬，就一辈子都不能回长安来了。灵犀不愿意，你就愿意跟我在鞑靼生活一辈子？”瑞敏直视着哈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告诉他：“我，愿，意。”

　　哈丹□□背着手，说道：“我听说，你们的皇太后是极其厉害却也是极其受到拥戴的人，你难道是在讨她的欢心，还是报答她抚育你的恩情？”瑞敏道：“可汗不要再猜了，我不是为了灵犀也不是为了皇太后娘娘。”哈丹□□的眼神犀利起来，望着瑞敏，瑞敏望着那眼眸，毫不犹豫：“我是为了可汗。”哈丹□□想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为了我，这真是可笑，长帝姬莫不是在开我的玩笑？”瑞敏道：“我为了你，哈丹□□，只是为了你。”哈丹□□的脸色，慢慢凝重起来：“为了我？你我不过一面之缘，你为了我什么？”

　　瑞敏道：“我会是你最好的汗妃。任何的长帝姬都不能做到，因为她们不爱你，一定不能全心全意对你，不能心系草原。但我，可以，因为，我是爱你的。”哈丹□□惊讶地望着眼前这个娇小的女子，就是她，要成为自己的汗妃，去背负其他长帝姬们不能背负的一切？瑞敏继续说了下去：“在我出生的时候，天上，降着美丽而圣洁的瑞雪，所以，父皇给我起了闺名，雪落。而我的封号，瑞敏，意喻瑞雪兆丰年更是借着边关大捷的喜讯，父皇，是希望我能给天下带来祥瑞的。嫁于可汗，两国交好，百姓安居乐业，是瑞敏希望的，此为其一。其二……”

　　红云，悄悄浮上瑞敏的脸颊：“瑞敏自见可汗起，已经，已经情不自禁。”哈丹□□许久没有说话，还需要别的理由么？深刻懂得和亲意义的她，对自己一见钟情的她，不就是最好的人选么？两人再没有对话，一时静默。“长帝姬请回去吧，你的心意，我知道了，我要想想，该怎么做。”瑞敏含羞走出了房间，在门口的时候，她低低说道：“瑞敏会相信可汗的。”哈丹□□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下，百感交集。你是真的在爱着我么？可是你不知道，我是谁都不爱的，至少，我不喜欢你们王朝这么娇弱的女子，我喜欢，我们草原上，开朗热情的女孩子。但是，如果我娶长帝姬和亲是必然的，那么，你是不是，才是最适合我的人选？

　　是夜，额尔德木图与众人听得哈丹□□的话，面面相觑：“不行，我们说了要灵犀长帝姬的，可汗怎么突然提出要换成瑞敏长帝姬？难道是因为灵犀长帝姬绝食抗议？可汗，不能因为这样，你就改了主意。”哈丹□□道：“不是因为那个，是因为，我觉得，对于草原来说，瑞敏长帝姬比灵犀长帝姬更适合。”额尔德木图还想再说些什么，哈丹□□冷冷说道：“额尔德木图，你也不喜欢我们的汗妃是那般娇生惯养的吧，我们的草原，要一个什么都不会的汗妃干什么？”额尔德木图不甘心地反驳道：“难道，瑞敏长帝姬就会些什么吗？”哈丹□□道：“没错，她是不会，可是我相信她乐意学、乐意去融入我们的草原。而灵犀长帝姬，就算她真的和亲，我想，到了我们那里，无非是寻死觅活，发她的长帝姬脾气罢了。都不要再说了，这事情，就这么定了。”额尔德木图还想说些什么，可是，哈丹□□已经背着手离开了房间……

　　第二日，月仪在慈宁宫召见哈丹□□，当哈丹□□带着若干部众来到慈宁宫的时候，他们发现，月仪的身边，还坐着，柔嘉长帝姬，心蓉。“参见皇太后娘娘，参见柔嘉长帝姬。”月仪道：“可汗不必多礼了。”望着哈丹□□的神色，月仪欲言又止，“皇太后娘娘……”“可汗……”两人竟是同时开口，月仪微微笑了，“可汗也有话要说，那么，请可汗先讲。”哈丹□□道：“皇太后娘娘，和亲的事宜，我们再三商量过了，我们已经做出了决定，我们，希望瑞敏长帝姬和亲，而不是，灵犀长帝姬。”

　　月仪本是想今日介绍柔嘉给哈丹□□，希望能替代灵犀去和亲。没有想到，他竟是提出这样的要求。而心蓉，今日是做好了准备要接受命运的。这样突如其来的变化，也使得她无所适从。“怎么，突然？”月仪不可置信地说道。哈丹□□道：“我知道有些意外也有些唐突，可是，这就是我们的祈求。”月仪道：“此事，容本宫与瑞敏长帝姬商量之后再说。”这时，瑞敏走进殿来：“母后娘娘，不要再犹豫了，敏敏愿意去的，就让敏敏去和亲。”月仪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但当瑞敏走过哈丹□□的身边，她的眼神，让月仪明白了一切：‘敏敏，难道你是，爱上了他，只不过赛武场上的一面之缘？’月仪不会知道的，至少现在不知道，赛武场上，因为一面之缘而一见钟情的，不止是瑞敏而已！

　　“敏敏，你真的要去？”月仪的眼中流露出不舍的神情。瑞敏却道：“母后娘娘，我是自愿去的。我是长姊，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妹妹们去么？母后娘娘，请您下旨吧。”哈丹□□的嘴角微微上扬，‘此事，看来就会这么定了，瑞敏，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月仪望向心蓉，心蓉却是望着瑞敏：‘瑞敏姐姐，你是知道母后要我代替灵犀妹妹去和亲，所以，你要代替我去？姐姐，我舍不得你。’正在这时，哈丹□□开口道：“皇太后娘娘，长帝姬是愿意的，这件事，就这样定了，好么？”心蓉在月仪身边，明显感受到了月仪的不忍。“好吧，此事，既然是可汗要求且长帝姬愿意，就这么定了。即日起，宫闱局就将准备长帝姬的嫁妆。”哈丹□□道：“那么，十五日后，我将迎娶长帝姬，回我们的草原。”

　　哈丹□□一干人等退下后，瑞敏走上前去，月仪将她抱在怀里，道：“傻孩子，你这是为什么呢？”心蓉望着瑞敏，亦是别过头去，拭去脸上的泪珠：“大姊，你是为了心蓉么？”瑞敏微笑道：“母后娘娘，蓉蓉，我不是为了你们。我是真的喜欢可汗，希望能嫁到那里去的。”月仪抱紧她：“孩子，山高水长，那么远的地方，我真是不舍得你去。”瑞敏安慰道：“不要紧的，母后娘娘，敏敏会好好的。自打敏敏的生母薨逝之后，母后将我抚育长大，视同己出，母后的恩情，敏敏记在心里。唯有求得天下太平，以此偿还。”月仪道：“你需要些什么就告诉宫闱局的尚宫们，让她们给你准备。”瑞敏道：“我知道了，敏敏谢母后恩典。”……

　　五日后，圣旨下：……鞑靼欲与我朝结盟修好，来京朝贺求长帝姬和亲。瑞敏长帝姬雪落，先孝德仁献皇后之女，端淑尔雅、温文贤德。朕加封瑞敏长帝姬为“瑞敏固伦长帝姬”，和亲鞑靼。长帝姬之妆奁，由宫闱局全权办理……钦哉。

　　数日后，洛府门口，“我要见你们将军。”侍从们讶异地望着眼前这个身穿鲜艳梅红色鞑靼袍子，挂着多彩链坠的异族女子，面面相觑。“喂，我说我要见你们将军，你们愣在那里干什么？”洛恒听到了动静，从府里走出来：“公主是要找末将么？”宝音道：“恩，我有事找你。”洛恒犹豫了片刻，还是道：“那么，公主请进。”宝音似有心事，不像平时那样一路叽叽喳喳说个没完。洛恒心下生疑，却是没有言语。来到一处水榭，洛恒道：“公主请坐。”顺带着，吩咐了侍女端上茶来。宝音拿起茶碗，抿了一口，小小的嘴唇却是始终紧抿着。

　　洛恒微笑望着今日艳装的宝音，道：“公主有话，但说无妨。”宝音微微有些愣神，却还是鼓起勇气说道：“洛恒，你知道的，三天后，我阿哥就要迎娶瑞敏固伦长帝姬，那时候，我们就要回草原去了。”洛恒微微笑着，道：“末将但愿可汗与汗妃，还有公主，能够一路顺风。”宝音气极，吼道：“洛恒，你故意的，你别岔开我的话。洛恒，我喜欢你，你能不能跟我们一起回草原去？”洛恒望着她的眼，淡淡说道：“公主，对不起。”宝音满怀希望却是注定要失望：“你不喜欢我？是我哪里不好么？请你给我一个拒绝我的理由。”

　　洛恒淡然依旧：“公主很好，公主坦诚而率性，是能够倾心相与的好女子。可是，公主不是恒想要的。”宝音道：“是么？这就是你的理由？你想要的人，是什么样子的？”洛恒微微笑了起来，那个笑容，依旧让人无法自拔地沉溺：“不能具体说是什么样子的，我只能说，我相信我的感觉。”宝音流露出失望的表情，洛恒心下有些不忍，忙道：“恒相信，公主是草原所有壮小伙儿的梦中人。美丽的草原公主，一定能在您的故乡，找到您的幸福。”宝音站起身来：“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从不强求别人。”接着，一把精致的鞑靼佩刀，放在了洛恒的面前。

　　洛恒望着它，没有去接。宝音道：“这个是送给你的，作为朋友。洛恒，能认识你，我真的很高兴。你是我永远的朋友，也永远是草原最尊贵的客人。有机会，欢迎你去我们的草原。”洛恒笑道：“公主，一定的。”宝音道：“好啦，我该说的都说完了，洛恒，我走了，再见。”洛恒起身想要送她，宝音却道：“不用送了，我自己回去就好。”在转身之后，这看似豪爽的草原公主，却落下了她伤心的眼泪：‘不能让你看见，洛恒，我的泪，不要你看见。其实，我多希望你能跟我回草原，我们一起策马扬鞭、共度此生。可是，我不想强求你，因为我对你动了情，我怎么忍心牵绊你、束缚你？再见了，洛恒，再见了。我知道的，此生，也许我们都不会再见了。’……

　　天圣八年五月二十，瑞敏固伦长帝姬已然身着婚服，那是鞑靼的婚服，因为她将成为鞑靼可汗的新嫁娘、鞑靼的汗妃。瑞敏的头上，带着达罗勒嘎。而垂穗，是最华美的首饰，一侧五条，从上到下穿缀的依次是：穿缀一两颗珊瑚的银链儿；一朵铃铛形的花儿；从花心和两个花瓣上，又穿出三条银链儿；中间一条较短，只坠一块鸡心松石，两边两条又各分出三条蝶花银链。这回是两边两条短，中间一条通过一只银鱼，又分出三股小银索，银索末端用下一只小银铃儿。垂穗全长七寸，悬空垂吊，互不连缀，走路一步三摇，铿然有声。

　　瑞敏的身上穿戴着垫肩。前面一圈全是银古，银古下面有一个钩，从钩上挂下三个饰件：中间是银心，两面是两个一般大的蝶形银古。从它们下面各引出两条珊瑚索儿，每条都用碎米似的小珊瑚穿成。中间不时穿缀一个大珊瑚，下面通过一个倒吊的银鱼，每条再支出两条银索，末端各吊一个珊瑚或松石做成的小坠子。那是鞑靼女子成婚必穿的。而身上华美的鲜红色鞑靼新娘长袍——特日勒格，繁复的嗒塔戈玛拉（鞑靼语，意为刺绣。）勾勒出的，是犄纹（象征五畜兴旺）、蝙蝠（象征福寿吉祥）、杏花（象征美好爱情）、另有蝴蝶与石榴，象征多子多孙……

　　仪式在朝贺宫开始，首先，由额尔德木图手捧洁白的哈达，口诵祝词。祝词毕，额尔德木图向月仪敬献上哈达，而鞑靼的部众们将准备好的彩礼献上。缎面羔皮袍，绸子罩袍、夹袍，衬衣，绸腰带，辫套(上缀银牌一般在八块以上)，金耳坠，靴、帽，还有银盒、镶银象牙手镯、金、银、宝石戒指等等。鞑靼部众们吹起了海螺，骏马的嘶吼声，纷纷响起。这时，瑞敏由身着大礼服的尚宫、内人们陪伴着，缓缓走了出来，盛装的她，俨然是娇美的新嫁娘。鞑靼部众们愣了片刻，蓦地欢呼了起来。此时，同样是盛装的宝音，率领着身着五彩鞑靼长袍的众侍女们走上前来，阿拉坦那木其与娜仁托雅左右扶着将瑞敏领到了鞑靼这一边。

　　接下来，由礼官宣读瑞敏固伦长帝姬的妆奁礼单：“四季丝绸锦缎衣饰百套。金银宝石首饰千副。释迦佛像、珍宝古玩、金玉书橱，三百六十卷经典……各种花纹图案的锦缎垫被，卜筮经典三百种。识别善恶的明鉴，营造与工技著作六十种，治病药方、医学论著一百种，各种谷物种子万颗……”冗长的礼单，包括了衣食住行的方方面面。宣毕，哈丹□□执起瑞敏的手，对着部众们宣告：“这是你们的汗妃——敏妃！”鞑靼部众们欢声雷动！卓力格图与乌恩其垒起一堆旺火，哈丹□□牵起瑞敏的手，一齐往火里祭洒奶酒，并跪拜叩头。旁侧站着的司仪诵念《火的赞词》：圣主发现的火石，诃额仑母夫人保存下来的火种，用洁白的哈达、奶酒祭祀，民族之火从古到今。请新郎新娘祈祷吧！神火是你们婚配的见证；请新郎新娘叩头吧！佛光为你们传宗接代。此为鞑靼之拜火礼……

　　繁琐的仪式毕了，长安城门外，鞑靼众人准备好了回去的马车。拉着瑞敏的手，月仪说不出些什么，千言万语，只汇成一句话：“孩子，一路平安，珍重，珍重。”诸位长帝姬们，将瑞敏围住，她们的眼中，都是依依不舍之情。“寄声欲问塞南事，只有年年鸿雁飞。此一去，山高水长，诸位妹妹们珍重。”说完，瑞敏又向太妃们行礼：“诸位母妃，敏敏去了，请你们珍重。”岚姗别过头去，悄悄擦着眼泪，裴清却是含泪颔首。“敏妃，上车吧。”哈丹□□将他新娶的汗妃，扶上了马车。马车绝尘而去，瑞敏的招手告别，渐渐看不见了。而在宝音的眼里，洛恒的身影，也渐渐消失：‘别了，我爱的你。恒，愿你得到你希望的人……’

　　别了，长安，我的家。别了，我的母妃与妹妹们。从这一刻起，瑞敏已经不再是娇弱的长帝姬，而是大草原鞑靼可汗的汗妃……

　　一年后，天圣九年三月十二，深夜，慈宁宫。“臣妾，参见皇太后娘娘。”得到了忆秋通禀的裴清，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来到了这里，她知道今天月仪去了安家，也知道，今天，月仪从安家带来了一个小女孩子，明眼人都知道，那将是未来的皇后。她只是不知道，月仪为什么要找自己。“太妃你来了？”月仪要裴清在她身边坐下。裴清道：“娘娘召唤臣妾来，可是有什么事情？”月仪道：“今天，我去了安家，你可知道？”裴清颔首：“臣妾知道，娘娘从安家带回了皇后。”

　　月仪道：“不仅如此，只有一位皇后，是不够的。要稳定王朝，要使安氏家族顺服，我们还得把我们的长帝姬降到安家。”裴清意识到了什么：“娘娘，您是要臣妾的淑景嫁到安家，是不是？”月仪望着她：“你到底是明白人儿，我正有这个意思。你知道吗，今天我在安家看见了一个不错的男孩子，那男孩子在上次与鞑靼的赛武会上也露过脸。我觉得，淑景嫁于他，也是不委屈的。”裴清道：“娘娘，淑景才十七，臣妾觉得她还小，恐怕难当笼络安家的大任。”月仪道：“淑景在你的教导下，我看一定是蕙质兰心的。我本也考虑过娇娜，只可惜岚姗那个人你也知道的，她教出的女儿，柔弱婉丽有余，其他的却是不足。”

　　裴清垂首，没有言语。月仪道：“我知道这有些难为你，可是，毕竟是嫁到安家，以后，淑景还是能时常回来看你的，不是么？”裴清这才道：“娘娘，当年我甚至舍得让淑景去和亲，所以我并不是舍不得淑景出嫁。只是，淑景这孩子自主性强，我怕她不愿意接受这样的政治联姻，反而会坏了娘娘的事。”月仪道：“这也是我叫你来的原因之一，能让淑景答应嫁到安家的，唯有她的母妃，你才能做到。”裴清愣了一愣，苦笑道：“这对于臣妾，可是个难题。”月仪望着她，没有再说些什么，眼神中唯有希冀。“好吧，臣妾姑且一试。”裴清无奈地说出这样的话，月仪没有说些什么，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数日后，“什么，安家？安龙天？那是谁啊，我都不认识他。”淑景的反应，果然如同裴清预料的那样。“细君，你听母妃说，身为长帝姬，总是要下降的，降到哪家，也是上殿们的意思。这安家的男孩子，皇太后亲眼见过的，很是不错。你总要相信太后娘娘的眼光，不是么？再说了，那年和亲你都肯，为什么嫁到安家你却不肯？”裴清唤着淑景的闺名，好声好气地劝着。“母妃啊，你知道的，我凡事都喜欢自己做主，不喜欢被别人安排。那年的事情，是我心甘情愿的，但要嫁到安家，我还不如和亲呢！我知道皇太后娘娘的意思，她要保护圣上就要拉拢安家，所以，就要嫁长帝姬去安家，一来随时掌握安家的动向，二来也可以在安家笼络人心。”

　　裴清道：“你这孩子，看的确实透彻。可是你听娘说，你娇娜姐姐你也不是不知道，她没有那个能耐。而你的柔嘉妹妹，要是嫁去安家，可就太明显了。至于灵犀，就更不用说了，完全被宠坏了。看来看去，不就只有你了么？”淑景极其不高兴道：“母妃，你这是把细君给卖了啊，细君不要去。”裴清无法，只得继续道：“细君，母妃怎么可能为你不好？你都没见过那安家的男孩子，为什么打一开始就排斥他？也许他就是你想要的人呢。细君，这事没法更改了，你就听母妃的话，好好去到安家，不许任性了。”淑景赌气不吭声了……接下来的几日，裴清日日劝解，淑景的反抗情绪，总算没有起初那么强烈了……

　　天圣九年六月十二，翊晟册立安氏家族，安国公之孙，安静为后。天圣九年十月初八，淑景长帝姬降于云麾大将军安啸虎之长孙安龙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