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忌之子》红魔酒

21、红娘

　　安其在北院弹着《殷殇》，和五年前一样，孤独的弹奏令人神伤的曲子。闭上眼睛，还是禁不住泪下，弄湿了心爱的碧落琴。每拨动一根弦，便心如刀割。就这样耗尽最后一口气吧……
　　天空变了颜色，风吹得他的头发四散飞扬。
　　笛声传来，是红娘在吹奏。通过笛声，直接与安其对话。
　　“安其大人，无论如何，请您停手吧，马利亚大人会伤心的。”
　　“他才不会伤心呢！他只有在东西失去了之后才会觉得珍惜，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如果变成黎那样，我或许会被他珍视吧……”
　　“是谁说马利亚大人是这辈子最疼自己的人！是谁说深信没有人比他更爱自己！是谁说想要留在他身边！昔日的话您都忘记了吗？”
　　“怎么可能忘记，怎么可能……当我的血流了一地，而伤我的人就在身前，我才意识到，他真的是赤罂，会绞杀龙脉的赤罂。我宁愿就这样死去，也不想看到他向我挥剑……”
　　“命运是残酷的，安其大人。你应该珍惜留在世上的机会，懂得生命的可贵，因为还有人想要留下来也不能啊！”
　　“红娘，你哭了吗？”
　　娓娓的乐伴随着外界的风将倒流的湖水卷上天空，又灌入村庄田野，诉说着遥远而凄美的故事。

　　我本名“火儿菲斯”，是凤凰一族的公主。我出生时眉心一点红，是朱雀的标志。凤凰的王制是禅让制，当星象师观测到王星隐晦时，王便从全国召集新一代，从中选出最有才华，最适合王的人。
　　帝罗尔是被选出的新君，人人皆称百年难遇的奇才，无论力量、人品、相貌、气质还是器量都是无人能比的。但是，我出生了，朱雀原本就是凤凰的首领，由谁继承王位，变成了争锋。我那时还小，并不祥知其中的残酷。
　　在我懂事之后，母后时常抱着我，吻着我的脸颊说：“我的火儿要快快长大，然后成为王。”
　　于是我拉着父亲的手，问：“我是我族的王吗？”
　　父王已经年迈，听了我的话，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孩子终于有了王的自觉而高兴，既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
　　我很失望，跑去向帝罗尔诉苦，帝罗尔温柔的抚摸着我的头，“火儿，我会让你成为凤族有史以来最伟大的王。”
　　“呐，帝罗尔会一直在我身边吗？”
　　“会的，一直。”他温柔的笑着。直到无法留在你身边……
　　帝罗尔经常带我出去玩，他指着最北方的山崖，有红色的火光从其间冒出。
　　“那里是地狱崖，凤族不能逾越的地方。”
　　“为什么，帝罗尔，为什么我们不能去外面。”
　　“那是上一代朱雀的命令，她化身为禁地的烈火，保护凤族不受外界的影响。”
　　“但是，火儿好想去外面啊……”我失望的撅起嘴。
　　“如果是朱雀的话，便不会受到限制。”
　　“真的？”
　　“嗯，等你长大了，就可以飞向更远的天空。”
　　我发现帝罗尔的红发是最美的，在风中轻轻飘荡。我喜欢他凝视着远方的神情，赫然觉得能与他相识好幸福。于是那一年那一刻，我许下心愿，今生一定要和帝罗尔相知相守……
　　然而还未等我长大，父王便去世了，那一年我才十四岁。我记得母后把我打扮得非常漂亮，我看见很多人在父王的寝宫内哭泣，父王躺在床上，很憔悴。帝罗尔跪在床前握着父王的手，我从来没见过父王的神情是如此悲伤，帝罗尔站起身时，父王还依依不舍的抓着他的手。当我和母后到时，长老们开始宣读遗旨，遗旨十分简单，只有一句话——“一切交给火儿菲斯”。长老恭敬的对我说，王命您留下，剩下的人退出寝宫。
　　我跪在床前，“父王，大家都离开了。”
　　父王慈爱的抚摸着我的脸，“我心爱的孩子，我知道你心里一直困惑为什么我从来不说你是我族的王，因为王的责任对你太沉重了，而帝罗尔是最合适的人。但是，如果你是王的话，那个孩子就会……”父王泪流满面，“请你，一定要救救他……”
　　我紧握着父王的手，“您放心，我发誓会好好照顾他，一切交给我吧，请您颂歌吧……”
　　凤凰是可怜的生物，在火焰中诞生，在火焰中死去，唱着歌，飞舞着，然后涅磐。临终时为自己吟诵安灵曲，灵魂才能得到安息。
　　火化圣体的仪式上，我望着熊熊烈火，父王，您的心意我终于了解了，一切都交给我吧，我一定能让帝罗尔成为王！
　　帝罗尔来到我身边，“火儿，请你要坚强，往后的路会更加坎坷，属于你的战斗就要开始了，那时，我也会为你而死。”
　　他想帮我拭去眼泪，我却紧紧地抱住他，只让他一个人听见我的声音。
　　“我最爱的帝罗尔，我要让你成为王！”
　　他震住了，我从他身边走过，独自离开。火红的枫叶吹得满地都是，秋天是个残酷的季节，把什么都吹得红红的，就像血一样……
　　朱雀成为凤凰的王是理所当然，我却要反其道而行之，毕竟王法上没有写凤凰不能做朱雀的王。我问帝罗尔，千蝶山在哪里，他没有微笑，只是行着臣下对王应有的礼节。
　　我笑了，“傻瓜，我什么都不懂，怎么治理国家？父王都心疼我，不忍让我担负起这个重任。”
　　他没有笑，也没有说话。
　　母后自豪的告诉我，百日祭灵后，我就可以登基了。我看着她，邪邪的笑了，双瞳变得通红，第一次看见母后惊慌失措，我好开心。凤凰本是以音律作为武器，作战时，双瞳变成红色，掩饰自己的内心。
　　“母后，是你一直教唆父王不顾法制，立我为王吗？是你煽动长老们，向父王施压吗？”
　　母后恼羞成怒，在我脸上生痛的一记，“住口！你没有资格对我说这些！”
　　“我是王，我为什么没有资格！”我恢复了黑瞳，睁大眼睛，好让穿堂的风吹干我的眼泪，反而让泪水禁不住流下。
　　凤凰是天地的产物，凤凰之下是蝴蝶，蝴蝶是凤凰的杰作，生来只为服侍凤凰，不能结婚，不能生育。所有的蝴蝶都是兄弟姐妹，他们有共同的母亲，蝶母，住在千蝶山，不断产下卵，孵化成蝴蝶，延续后代。蝴蝶只有十年的寿命，前五岁是幼年，后五岁是成年。
　　前往千蝶山接受朝拜，是每一代王必做的事。我不明白为什么蝶母不来朝拜我，于是提前拜托帝罗尔带我去。到达千蝶山时，我明白了，蝶母并不是人形，而是虫态，与其说是蝴蝶，不如说是只巨大的白蛾。它的样子差点吓得我魂飞魄散，脑海霎时一片空白，什么也不知道了。
　　醒来时发现帝罗尔正抱着我，在树丛中飞奔。
　　“火儿，过了地狱崖，就是人类的世界，蝴蝶受到自身魔法的束缚飞不过地狱崖。”
　　我才想起来，我在惊恐万分之际，不由得爆发了力量，是属于朱雀的力量，把千蝶山烧成了灰烬，也杀死了蝶母。蝴蝶一时间全体暴动，连凤凰也阻止不了，他们扑向我，要杀死我，是帝罗尔从千刀万剑中把我救出来。
　　帝罗尔放下我，让我歇息片刻。他浑身是伤，不能飞，我摸着他的脸，那么俊秀的脸上留下了一道疤痕，从额头越过眼睛划到脸颊，幸亏眼睛还在，还闪着漂亮的光华。
　　这时，蝴蝶追了上来，围攻我们。我的身边全是刀光剑影，帝罗尔拼命的保护着我，而他的伤也越来越重。我再也忍不住了，这样下去，帝罗尔会死，但我宁愿死的人是我自己……
　　突然周围一片白亮，我甚至看不见身边的帝罗尔。白光之后，所有的蝴蝶都死了，帝罗尔单膝跪在地上，一手拄着剑，一手捂着伤口，眼睛紧紧地盯着前方，我不知道那是惊恐还是惊讶，只知道我们前面站着一个黑袍男子，他救了我们。他的额头上刻着红十字，是堕天之印。宽大的立领遮住了他的脸，他的金发和帝罗尔一样柔顺光滑。但他的眼神却是迷幻而难以琢磨，以至于帝罗尔分不清是敌是友。在他走向我们时，帝罗尔握紧了手中的剑，他却只是与我们擦身而过，消失在树林中。
　　我们继续奔向地狱崖，狭窄的盘山小径，一侧是悬崖，红彤彤的谷底烧得正旺，一侧则是峭壁。我们不停的走，一转弯看见母后站在那儿，我就像看见了救星，兴高采烈的奔向她，然而她的手却一瞬间越过我的肩头，将帝罗尔推下了火崖。
　　我想拉住他，却被强行阻拦了，我看见帝罗尔的身影慢慢消失，他仍然带着温柔的笑容。我猛然明白父王临终前为什么要说“救救他”。
　　母后冰冷的声音响起，“帝罗尔故意带你去千蝶山，好让你犯下错误，然后夺走你的王位，他死有余辜！”
　　我浑身颤抖起来，为这荒唐的理由，我说：“母后，我怎么能将剑指向您。您以为他死了就天下太平了吗？您错了，我爱他，爱到为他生为他死。所以女儿不孝，先行一步。”
　　我不顾一切的跳下火崖。帝罗尔，我来了……
　　当我醒来时，却在另一个男子的怀里，就是在树林中救过我和帝罗尔的人。他的黑袍裹在我身上，我发现他原来是个比天使还美的人，有着和帝罗尔一样温柔的笑容。于是，我们缔结下契约，只要世上还有一只蝴蝶，我便不会返回南方。后来我才明白，他怕我往后一时冲动，犯下了弑母的罪名，才缔结这样的契约，真是个温柔的人啊！
　　秋天是个残酷的季节，把我的爱人永远留在了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