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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九 一个厉害的帮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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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已经是第一百个人向戚少商报告同样的事情了。
金风细雨楼的许多弟子都已经知道,最近江湖中出现了一个帮派,发生了一件事。
这件事与金风细雨楼很有关系。
就在金风细雨楼逐渐占据江湖第一的位置时,忽然出现了一股势力。
勿回岛。
新一年的春天,原本在浩瀚南海中极其微小的勿回岛,在新岛主的带领下,开始大举向中原进发,来势汹汹,大有吞并中原武林之势。金风细雨楼以及其他江湖门派,都受了重创。
而勿回岛的新岛主凌海飞,据见过他的人形容,着淡杏色长袍,佩绯红色弯刀,与金风细雨楼前楼主苏梦枕十分相像。正因如此,每当金风细雨楼与勿回岛起冲突的时候都会输掉,因为没有几个风雨楼的弟子会在一个酷似自己忠心敬爱的楼主的人面前,还能稳得住心神。
江湖中迅速流传起一个歌谣:“浩浩勿回岛,凌海与天高。飞身渡九重,万里惊怒涛。”
慢慢地,就连黄口小儿也会唱了,勿回岛以燎原之势实行它吞并中原武林的野心。
戚少商在象鼻塔中与杨无邪深谈:“杨总管,你可曾听说过这个门派?”
“楼主,白楼的资料里确实有关于它们的记载,勿回岛曾经不过是南海中的一个荒僻小岛,与世隔绝,从未与中原产生过来往。而自从新岛主凌海飞夺权登位之后,勿回岛便慢慢强大起来。”
“他们强大在什么地方?”一个小小的孤岛,竟然有如此这般的能力?戚少商不禁有些意外。
“他们在海上生活,终日与狂风骤浪搏击,身体非常强壮,作战英勇,原本来到中原应当不适合平原生活,可是凌海飞似早有野心,暗中收买、招纳中原贤士好手,并训练了一大批能在平地作战的勿回岛人马……”
顿了顿,杨无邪欲言又止,戚少商望着他:“杨总管,有什么话请尽管说。”
“楼主,金风细雨楼在与勿回岛的几次战役中都输了,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毕竟……毕竟你当代楼主的时间并不长,兄弟们对苏楼主还是有很深的感情。而那个凌海飞与苏楼主长得十分相像,所以他就利用了这一点,每当出战必然亲征,而当我们的人一旦见到他时,都仿若丢了三魂七魄,眼里只看见那是苏楼主了。”
戚少商点点头:“我明白,只是杨总管,他们难道就没有什么弱点么?”
杨无邪的眉间是一个深深的“川”字:“他们的人马非常强大,不但善于平原作战,且骑术甚好,武功了得。中原武林的许多门派,群战时都输在了他们的骑兵上。楼主自然知道,我大宋连年与辽征战,输多赢少,就是输在一个妄想‘以步克骑’上,骑兵与步兵相比,自然威猛得多。”
“那么说,与勿回岛的对抗,是凶多吉少了?”戚少商面色忧虑。
“楼主,若是中原武林人心齐,也许勿回岛便不算什么,但现在的局势就是各派心怀鬼胎,并无联合之心……”
“杨总管,你说,蛮荒孤僻之地,会不会将中原文化学得透彻?”戚少商忽然冒出了这样一句。
“……这个,我不敢定论。”杨无邪静静地看着自己的楼主。
“杨总管,我想到一个办法。”
“楼主可有什么妙计?”杨无邪眼睛一亮。
戚少商却陷入了沉沉地思索之中:“杨总管,我要暂时离开汴梁一阵子,楼子里的事务,劳烦你多担待,我会尽快回来。”
杨无邪不知道楼主在这危急关头要去做什么,可是他没有问。因为他知道,戚楼主做事自有他的原因。
他点点头,“楼主请放心,在下自当万死不辞。”
…………
“以步克骑,败矣。然步之必败于骑也?余以为,以阵法降之。”
“古阵为十,方、圆、疏、数,锥形、雁形、钩形、玄襄、水、火。虽为十,然以一观之,一复十,十复百,变化无穷。”
“薄中厚方,阵中容阵谓之方,平衡守防;疏散错落,以草人树,以少胜多,疏也……”
“难测难防首推七星飞锤之阵,以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瑶光、天枢之位围攻,困也。”
“凶猛威烈则为六合之阵,乾、坤、生、死、水、火六门,攻也。”
一句又一句,那些牢牢记在心中的句子,如潮水一般涌了上来。这样的人,不去领兵打仗,是整个大宋的损失。
戚少商以前其实并没有意识到,当年他认真地读《七略》时,仅仅只是因为那是本排兵布阵的好兵法么?
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他并不很懂领兵打仗,不懂奇门遁甲,不懂乾坤八卦,他不懂,却将整本书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背了下来。
背了下来还不算,这么多年,竟一直都没有再从脑海中移去。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那是因为,从那时起,他就从心底里在意顾惜朝了。
是啊,他怎么会不在意顾惜朝呢。
他急急地,拿起剑来就走。
他一路往南行去。
第一次重逢的时候他走得很慢,一年之后,他启程第二次去见他,走得很快。他甚至想一下子就飞到江南,飞到扬州,飞到那间茅屋前。
快马加鞭,一直疼马惜马的戚少商,第一次没有让马休息,就这么日行千里地赶到了扬州。
这一次,他连门都没有叩,径直撞了进去。
顾惜朝仍然如那时一样清冷,安静地捧着一本兵书,细细阅读。听到动静的时候,他慢慢抬眼,望见那个急得在春日里流了满脸汗的男人。他的眼睛里又如那时一样,猛烈地射出一道光来。
他一直有预感,他们还会相见。一年之后的今天,与上一个春天一样。只是上一次,他们打了一个回合,这一次,戚少商根本没有任何想要对打的气势。
他有些诧异地看着他,接下来却听见戚少商一字一句地说了很多很多的话。
“平原作战,大宋尤擅,然骑兵威猛,固甚重阵法。然将从中御,将出征,天子必图阵形、规庙胜,尽授纪律,遥制便宜,主帅遵行,贵臣督视,天子之言,未必明智也。”
“将领精少而杂多,阵法不知变通,知窍门者不知使用,固余著书,妄以一书之力,察拣古阵,详布今图,以江山社稷为一,百姓乐业为二,天子为三,虽笔书战法,却非纸上谈兵……”
“叠阵为先,若可入敌阵,则神臂弓手俱发,当敌至拒马,则枪兵与之肉搏……”
…………
顾惜朝几乎说不出话来。
世上,究竟还能有几人,像戚少商这般,在这么多年之后,将自己呕心沥血写成的《七略》一字不差地背出来?
天下间只有一个戚少商。
他们就这样子,一个背,一个听,过了很长时间,直到戚少商背完停下来走到顾惜朝面前,事隔多年,再一次,也是此生的第二次,握住了他的手。
“帮我吧。”
很久之后的顾惜朝都在回想那时自己的心情,如那年一样,壮怀激烈。那也是他第一次知道,其实自己并没有如想象中那般凉薄,那也是他第一次知道,一直以来,他都不曾在戚少商心中,失却了分量。
“我就不信你顾惜朝甘愿在山野乡间读一辈子兵书,所以……”戚少商用力地握住他的手,如那年在边关一般,他对他说“我拿你当知音”那样,再一次对他说,“我仍拿你当知音,所以,帮我吧。”
那一刻的顾惜朝再也无法与平时一样冷漠,握住自己手的那双手,温暖得几乎要将春天变成夏天。
他像是不由自主一样,微微点了点头。
可是他心里明白,最懂他顾惜朝的,一直愿意给他机会的,从来从来,都只有戚少商一个。
去汴梁的路上,三驾并驱。
戚少商望着雁伤看着自己并不友好的眼神,朝顾惜朝叹了口气。
顾惜朝微微一笑,忽然问:“大当家的,你把《七略》背得比我还熟,可是都已读懂?”
“……其实,很多词句,我并不知晓是什么含义……”戚少商非常诚实地回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