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顾〗斩长空》许维夏

10、十 一个快活的时刻

　　“既然勿回岛的人马善于骑术，那么，群战的时候可用阵法，若江湖争斗，却是可以用其他办法。”
　　“其他办法？”戚少商不解，座下的人也都没有声音。
　　顾惜朝看了一眼在座的人，眼角微微有不屑的光。
　　戚少商也发现了，金风细雨楼的人都在望着他们两个人。
　　没有人没听说过逆水寒一案，也没有人不知道顾惜朝这个名字代表了什么意义：背叛者，逼宫人，还有，戚少商的死敌。
　　如今，坐在堂上，坐在一起的两个人，一个是戚少商，另一个是顾惜朝。虽然金风细雨楼与顾惜朝并无仇恨，但作为武林正道，自是对他无好看法的。
　　所以，望着以这样一种平和气氛坐在一起的两个本该是仇敌的人，所有的人心中都有一个大大的问号。
　　顾惜朝扬着唇角，停住了要说的话。戚少商却正听得认真，便接着问：“其他办法是什么？”
　　顾惜朝还是不说话，眼睛里有一丝阴冷——忽然，袖中一扬，只见一簇银光闪过，竟直直朝着座中风雨楼的人飞去。
　　“不好！是暗器！”
　　座中乱成一团，所有的人都在忙着躲避突然而至的暗器，戚少商心里一惊，望向顾惜朝，却只见他仍然一幅冷淡的事不关己的样子，仿佛那簇暗器不是他放的，这些人的忙乱也和他没有关系。
　　“顾惜朝……你……”戚少商气炸了肺，看到狼狈的风雨楼弟子好不容易躲避过一难，桌翻椅倒地爬起来，眼神里都是愤怒之意。
　　“大当家，这就是我刚才说的其他办法。”幽幽一叹，顾惜朝起身，“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戚少商，你的人并不信服于我，又何必浪费彼此的时间。”
　　这时，座中的人已经明白了，顾惜朝所说的其他办法就是——暗器。
　　“是个好办法……”杨无邪最先反应过来，连忙打圆场。
　　戚少商也马上站起来，一把扶住顾惜朝的肩膀：“算我错，只是你这一招委实太过突然，我也没有反应过来。”
　　顾惜朝冷冷一笑，这才坐回了座位。
　　戚少商也跟着坐下，他转过身去，对着金风细雨楼的弟子，认认真真地说：“各位兄弟，如今金风细雨楼正经受着一场考验，我希望大家能相信我，顾公子有非常才能，也愿意帮我们。”
　　杨无邪也抱拳说：“江湖传说终归只是从前，我们希望顾公子能帮金风细雨楼度过此劫。”
　　顾惜朝深吸一口气：“大当家，刚刚我突然释放暗器，结果你也看到了，除了阵法，暗器是最让人无法防备的方法，对于很少接触到中原的人来说，未尝不是一个好办法，况且，在用暗器方面，大当家有个优势。”
　　“你是指……”戚少商望着顾惜朝，眼睛里渐渐露出喜意。
　　不置可否地点点头，顾惜朝说：“当下该做什么，大当家的明白了吧？”
　　…………
　　戚少商来到小楼的时候，无情恰好在烹茶。
　　戚少商很是不解，为什么只要他见到无情的时候，那个白衣公子都在做着与茶有关的事情。
　　或是烹，或是品，或是端着一盏茶静静地望着神侯府外的天空。
　　他们共事的几年里，戚少商对于无情最深的印象，就是从小楼下面望上去，那个剪影一般的男子，与氤氲在他四周的茶香。
　　他忽然有些忧郁。
　　曾经的连云寨里，全是些没心没肺不知忧伤为何物的兄弟，所以那时的自己也是这样，笑得爽朗。而如今，不，似乎自从遇见顾惜朝之后，他接二连三遇到的人，几乎都是那个样子的，寂寞得像海一样深。
　　所以，连他也变得寂寞了。
　　曾经他问过诸葛先生，所谓的饶人之剑才属神兵，可是心结真的就这么容易解开么？他记得诸葛先生说，饶人也许是一个人的事，但心结的解开却永远都是两个人的事。
　　如果不能忘，那就试着去解开——这是诸葛先生曾对他说的。
　　那时的他以为这是智者说给凡人听的天方夜谭，而如今，当他终于试图去解开这个心结时，他忽然发现，其实不能忘的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他终于决定为自己笑上一笑，无论解不解得开，至少有些进展。
　　于是无情看到的，就是一个笑得舒展的戚少商。
　　他们一起共事三年，他却从未见他这样笑过。于是无情也就笑笑：“戚楼主，真欣慰你能再这样笑上一笑。”
　　戚少商捧起那盏名为“素心雪”的茶，一饮而下：“我笑得很开心么？”
　　“自然。”
　　于是再度相视而笑，戚少商说：“这一次对付勿回岛，得需要你的暗器帮忙。”
　　“是他想的计策么？”无情点点头，“我自当帮忙。”
　　“消息传得真快……”戚少商叹了口气，因为这件事，最近江湖上有很多传言让他不胜其扰。
　　“戚楼主不必烦心，最近中原武林都在忙着应付勿回岛的人马，顾惜朝的事已是无暇顾及。既然你已选择再次信任，那么就与他一起为天下做一件好事，让江湖看一看，你这一次的信任没有错。”
　　记忆中的无情永远是淡淡的，从不曾说上这样长的一段话。
　　戚少商笑了笑：“好。”
　　“我跟你一起去一趟风雨楼，细微之处，我想还是亲自与他商量的好。”无情放下茶，微微一笑。
　　那一刻戚少商心里很暖：“那么，现在就去吧。”
　　…………
　　无情不是第一次见到顾惜朝，可是这一次的顾惜朝与往日不同。
　　无情微微颔首，顾惜朝忽然也觉得震撼。
　　无情的眼睛里是清澈而坦荡的光，顾惜朝不可否认，闻名天下的四大名捕之首，确实让人很难抗拒。
　　虽然冷，虽然同样清淡，可是，却冷中有暖，淡中见真。
　　“顾公子，如果阵法中也配以暗器，我想便更有把握。”无情首先开始商量起对付勿回岛之事。
　　“不错，成公子，所以我希望你能将易学、易制且威力较大的暗器图纸画出来，让金风细雨楼进行制造与练习。”
　　“我与顾公子也是同样的想法。”无情笑笑，“不如我现在就画吧。”
　　戚少商坐在边上望着无情并不设防的眼睛，望着顾惜朝专注思考的神情，忽然有种豪迈之气充溢心间。
　　“我很快活。”他就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无情诧异地望了望戚少商，却发现戚少商正在望着顾惜朝。于是低头笑笑，继续埋头画起来。
　　顾惜朝愣住，然后望着戚少商。
　　那一刻他知道，他们同时想起了什么。
　　某一年他们刚刚相识，戚少商说，他看起来似乎并不快活，所以要教他个快活的法子。
　　于是他们一起偷酒喝，他从未喝过那么烈的酒，就像镪水一样，将整个唇舌都烧起了火泡。
　　可是那时他心里还是不快活。
　　因为不舍，所以才会不快活。
　　那时他是去杀他的，却硬生生地对他产生了不忍杀的心情，所以，他不快活。
　　越是不舍，越是在意，就越是难过。
　　这一刻戚少商告诉他，他很快活。
　　顾惜朝便也有那么一点，小小的快活。
　　微微眯起眼睛，顾惜朝平静地说：“大当家的又偷酒了？”
　　戚少商愣了一会，便哈哈哈哈地大笑起来。
　　无情无奈地扬起唇角，原来，想看戚少商的豪爽大笑，只要守着顾惜朝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