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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十一 一场激烈的战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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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坳子里有一条夹道,四周林荫浓郁,枝叶桠梗密匝,视线延伸过去,对面是千百余蓄势待发的铁骑。
昏黄的阳光从枝叶的缝隙中投射进来,泛出一团团白斑,忽明忽暗。空气中带着窒息一般的味道,有丝丝血腥,混合着泥土的气味,颤栗,阴冷。
从这里望远处,可以眺望到十里地外的高山,仿佛平地而起,山色青幽,有着沉闷而阴郁的意味。
就在这条夹道上,马队排成长龙队型,这么空旷的位置,却除了马儿低低的嘶声,再没有其他任何一点声息了。甚至,连每个人的呼吸都不闻……
戚少商第一次见到凌海飞。淡杏色长袍,绯红色弯刀,刀还未出鞘,就已经让人感到了一阵惊悸。
旁边的人同时低低惊呼了一声:“楼主!”
戚少商转头望去,只见所有的风雨楼弟子都在痴痴地望着那个似在俯视天下的男子。
终于明白为什么会这样,那个人确实像苏梦枕,无论哪里,都似乎是同一个人。
当他的刀出鞘的时候,就连戚少商也不禁愣住了,痴痴地望着那把刀。
多么美的刀。
像美丽女子的一声轻吟,动魄动心。
刀锋是透明的,刀身绯红,像透明的玻璃里镶着绯红色的骨脊,以至刀光漾映一片水红。
刀略短,刀弯处如绝代佳人的纤腰,刀挥动时还带着像空籁一般的清吟,还掠起微微的香。
这是柄让人一见钟情的刀。
同时也令人一见难忘。
似乎无论是谁,在那一刻都感觉,能让这样一把刀杀死自己,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淡杏色的长袍无风自动,英俊无俦、傲视群雄的男子微微挥动了一下手中的刀,眼神里是无人敢逼视的光。
便是在金风细雨楼的人入迷的时候,忽然,一个清冷的、带着讽刺的声音在山坳中响了起来:“黄昏细雨红袖刀——你这种人,又怎么能学得半分相像!”
戚少商扭头看去,顾惜朝抬起手来,不屑地一指凌海飞的方向,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所有的人听:“东施效颦。”
顿时,场中气氛变了,金风细雨楼的人仿佛突然之间反应过来一样,不再是痴迷的眼神,恢复了清醒。
凌海飞的眼中忽然闪过一丝嗜血的光:“顾惜朝顾公子,东施效颦与忘恩负义,究竟哪一个更难听?”
顾惜朝眼睛里忽然弥漫上一线不易察觉的异样眼光,他稍稍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确实有些难回答。
可是戚少商却朗声说:“凌岛主,哪一个难听都好,这是我和顾惜朝之间的事,别的人毋须替我发表意见,有劳费心了。”
凌海飞阴狠一笑:“戚楼主既已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也把事做给整个江湖看了,那么,在下也就不必多说了。”
话音刚落,他就出手了。他手起刀落,瞬间便将一名金风细雨楼的男儿斩于马下,速度快得如电,如风。
戚少商发出一声低愤的吼声,扬眉剑出鞘,逆水寒如腾空而起的飞龙,一剑刺出。
而这时,勿回岛的铁骑业已冲上前来,像疯狂的野兽一般,直直朝着金风细雨楼无马无车的弟子们冲杀而来。
眼看金风细雨楼的男儿们就要被冲过来的铁骑杀乱阵脚,却听到一个声音似斩破混沌一般,朗声道:“浩浩勿回岛,生!”
他的话刚一说完,只见金风细雨楼的弟子忽然向外围散去。他们的动作很快,快到比电、比风还要快。
四周是树林,遮天蔽日,最外围的弟子竟飞身跃上高树。
“凌海与天高,景!”
铁骑已冲入风雨楼的这一边,便是勒马回头也已来不及了,而此时,勿回岛的人马却已成为圆阵中被困的那一方。
“飞身渡九重,开!”
顾惜朝的声音清冷无双,凌海飞反应过来的时候却已晚了,戚少商已将他团团围住,一字剑法直作龙吟。
凌海飞挥刀一斩,戚少商扬剑相迎,眨眼间,天崩地裂,风舞尘飞,巨响破耳,两个人同时连连翻滚而出,又好不容易踉跄着勉强站稳。
“万里惊怒涛,杜!”
这一群风雨楼的男儿,个个都是身手了得,且尤擅轻功——这都是顾惜朝的计策。他们在高树上如履平地,而本来彪悍的勿回岛铁骑却不占优势。
忽然,顾惜朝的声音更急,更狠——
“妄把中原扰,惊!”
这一刹凌海飞已看出门道,他虽在南海长大,可对中原的武学一直有所浸淫,对于阵法他也略知一二,从顾惜朝每句诗后喊出的这些遁甲来看,他已经可以知道,顾惜朝用了一个最厉害、也最著名的阵法。
功盖三分国,名成八阵图。
他想甩开戚少商,可是戚少商那亮得如同太阳一般的剑芒逼得他无法抽身。
“却做无谓劳,休!”
凌海飞疾呼一声,奔跃似隼鹰掠空,可惜的是,他快,戚少商比他更快。
他们都如同一片飘忽的风,一朵流动的云,只是一晃之间,却已过了十几招。
戚少商的剑法几已近至完美。
凌海飞心中忧愤已至极端——戚少商比他想象中强得多,也坚毅得多。
“抱头鼠窜去,伤!”
凌海飞看着穿梭在树上居高临下的金风细雨楼的人,忽然反手一刀。那刀不再如第一眼看到一样,那么美,那么温柔。那一刀如劈空破石一样,仿佛挟着三山五岳之势,又似擎着万顷巨浪的能量,狠狠地、狠狠地,直直朝着戚少商而来。
这一刻顾惜朝忽然自心里涌上一股异样而不祥的感觉,他扭头望去,正看到凌海飞那破空一刀杀向戚少商。
那是传说中的一刀。
南海独航刀。
在浩瀚南海上独航的人,迎风破浪的一刀,也是无法避过的一刀。
他只在传说中听过的刀法,当这样的一刀,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他的心里有了太多太多的情绪。
他似乎愣了一下。那一瞬间,心中涌起无数的可能性——如果戚少商就这样,就这样死在他面前,死在另一个人刀下……
他记得,几年之前,他在追杀他的时候,曾经对他说过这样的话:“我本不想杀你,可是我们的路不同,你挡着我的路,我必须要杀你。”
如果他死在自己面前……
顾惜朝的心神就在这一刻乱了一下,然后,几乎不受自己控制一样,他袖中的小斧就旋转着飞了出去,凌厉,带着孤注一掷的冰冷。
那是戚少商第一次觉得,神哭小斧也很温柔。
就在他命悬一线的刹那,一柄银色的、他再熟悉不过的小斧,仿佛穿破了几个时代一般,呼啸着以雷霆万钧之势而来,为他挡开了那致命的一刀。
那一刻天与地皆静默。
南海独航,那该是怎样的寂寞——所以,只一刀,就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一刀之后,再无力使出第二刀。
顾惜朝用那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声音喊出了最后一句。
“只留江湖笑……”
一个微微的停顿之后,最后一个字终于破天辟地而来——“死!”
八阵散布成八,复而为一,分合变化,又可组成六十四阵。变化万端,可当十万精兵。而最厉害的杀招紧随而来——金风细雨楼的好手突然从袖子中同时释放出如雨般的银色暗器。
情人之泪。
情人相思,泪成雨。
死门之后,万千情人泪带着万种风情直直钉入勿回岛的人马之中,没有血,却伤到最深之处,宛如相思之殇,生生世世都不休的痛。
那一刻,凌海飞知道,自己败了。
宛如神祗一般的男子,宛如神话一般的刀。他渐渐垂下手,然后如风一般消失在远处。
戚少商收剑入鞘,没有去追。
顾惜朝冷冷地站着,望着抱剑静立的戚少商,不带任何情绪地说:“你真是个大侠。”
望着金风细雨楼胜利之后的喜悦与勿回岛失败之后的黯然,戚少商忽然紧紧地盯着顾惜朝。
“我不想斩尽杀绝,只是因为——我得到了一件更重要的东西。”
顾惜朝若有所思的回望着他,忽然微微一笑:“这只是个意外。”
戚少商一扬眉:“是么?”
“自然。”
“为什么会有意外?”紧追不舍地问。
“意外是没有原因的。”一派爱理不理。
“为什么会没有原因……”
“没有什么为什么,你记住就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