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殇》向随然

11、7-2

　　喜欢一个人大概就是见不到会想念，见到了却不敢正视。未明白那些情绪之前，慕之曾经十分希望倪琰每天能早早回家，即便两个人吃完晚饭各自回房，他也会觉得心境平和生活充实。但现在，他却无比希望倪琰晚点回家。虽然惦念，却总比面对他紧张来得好。
　　屋子太大，慕之在层与层之间徘徊，甚至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家。可现在，他已经不再去偏厅午睡，他总躲在书房，饭菜让秦妈送来。
　　他捏着那些书城买回来的书啃得两眼昏花，揉了揉鼻梁，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马上就要跟他共事，慕之啊慕之，你千万顶住，不能让他看出任何端倪。
　　“咄咄”的敲门声响起，房门旋即被推开，“慕之，下来吃饭吧。”倪琰站在门口没有进来。
　　“哦，”慕之怔了一下，站起身跟他一起下楼。
　　“没什么不舒服吧？”倪琰转头看他，“回来的时候你打了好几个喷嚏。”
　　“没，”慕之摇头，“秦妈煮了姜茶我喝的。”
　　“那好，”倪琰点了点头，继续向前走，“如果不舒服，告诉我。”
　　“好。”慕之跟在他后头心不在焉的应着。
　　两人才坐下，秦妈就过来喊慕之接电话。
　　“谁？”倪琰问。
　　“那个……”秦妈有点迟疑，“左先生。”
　　慕之看了一眼倪琰，觉得后者似乎有点儿不高兴，也是，饭点上打什么电话，真影响胃口，但他还是站起来，“我去接一下。”不多久就折回来，“左劲涛让我出去吃饭……”
　　倪琰严肃的脸上更是笼上了一层冰，看得慕心惊胆颤，但倪琰只轻轻说了句，“早点回来。”
　　慕之应着，转身走了。他不会看见倪琰放在膝盖的手已经紧紧攥在了一起。

　　左劲涛靠在车门上，抱着两臂看着那人从铁门后面走出来，仿佛看到记忆里那个青涩少年一步步长大成熟，他欣喜这转变，但又遗憾自己错过了这最美好的一段，他微微叹息，一个人不会在同样的地方跌倒两次。
　　他其实有点纳闷，因为慕之已经拒绝过他好多次，所有情绪和温度都笼在听筒那头，不肯透露一丝一毫，他一度以为倪琰跟他说了什么，但他更明白，倪琰根本就不屑背后动作。
　　“嗨。”左劲涛站直身体，迎向慕之，露出灿烂笑容，“别来无恙。”
　　慕之看他一眼，勉强挤了个笑容，自顾自走到车边拉开门坐上去。
　　左劲涛坐上车的时候想，原来不是自己幸运，压根就是瞎猫碰到死耗子啊。死小孩又在哪里受了气到自己这里撒？
　　“想吃什么？”左劲涛问。
　　“你决定吧。”慕之放松身体，看着窗外。漆黑的夜里，灯光绚烂如璀璨星光，照亮了马路，照亮了行人，照亮了商铺，却照不亮他阴暗晦涩的心。他之所以答应左劲涛出来吃饭，仅仅只是因为不想跟倪琰面对面坐着，那让他浑身僵硬，骨骼疼痛。他的潜伏计划还没有制定，他不想这么快面对敌手，他怕自己功力太浅，暴露太早，那结果，不是他可以承担。
　　左劲涛也没跟他废话，直接带他去了餐厅。
　　正是用餐高峰，餐厅的停车场已经满了，左劲涛让慕之先下车，自己去停车。
　　“我订了位置，你先进去吧。”
　　大概是因为下过雨，慕之觉得有点凉，他快步走向餐厅，侍应拉开门，“欢迎光临，先生几位？”
　　“订位的，姓左。”慕之走进去，却觉得里头更冷。呼吸之间大量寒气涌进，甚至连心肺都是冷的。
　　侍应很快翻阅记录，领着慕之穿过人声鼎沸的大厅向二楼去了。在小巧的包间坐下，侍应送上菜单，问他是现在点菜还是等会。
　　“等一会吧，我还有朋友没来。”
　　侍应关上门退了出去，慕之用菜单解闷，花花绿绿的一页接着一页，看得人眼花缭乱，等了好久才见左劲涛回来。
　　“几条街都满了，”左劲涛坐下灌了一杯水才接着说：“转了一大圈才找到车位，这年头停个车也太难了。”
　　慕之这才注意到他额头汗珠在灯光照耀下闪烁凛冽光泽。
　　“怎么了？”注意到慕之望着他，左劲涛笑了，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慕之心道：这人不去做牙膏广告倒是有些浪费了。他给左劲涛添水，把菜单递过去，“点菜吧。”
　　“你还没点哪。”左劲涛有些吃惊，难怪自己去了这么久也没见桌上有个菜，他赶紧找来人点菜，“你不饿吗？”
　　慕之摇头，“不怎么饿。”
　　餐厅有免费送的小食，爪子花生什么的，等他的时候吃了一点，还真不饿。
　　“以后就先点菜，别等我。”左劲涛说，难得的认真严肃。
　　印象里的左劲涛都是嬉皮笑脸的，没见过一本正经的样子，板起脸来也吓唬不了谁。
　　慕之没去想什么“以后”，他压根就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但左劲涛以为他默认了，只是不好意思表露。
　　“沟通”真是个神奇的事情，我们明明用的是同一种语言，却为什么互相都不了解？
　　整个晚上慕之并没怎么吃东西，光顾着听他说话了。左劲涛是个语言高手，平淡无奇的事情经过他的嘴就跟加了电影特技一样顿时变得生动立体起来，组成一幅幅画面在眼前播放。慕之听得很专注，慢慢放松下来，开始放肆得笑。他这一捧场，左劲涛就更来劲了，使出浑身解数讲些冷笑话。慕之一个个听得仔细，全神贯注。那些迂回曲折的小心思都远远去了，躲在天幕后头与星辰作伴，他从未感觉到这么放松，这么随意。
　　“你信息够闭塞的，这都多少年前的笑话了。”
　　慕之倒也不介意，坦白道：“我本来就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左劲涛不是第一次认识他，但慕之却以为自己是第一次认识左劲涛。
　　左劲涛心里打了个嗝愣，忙笑着打岔，“要不要看包子的照片？”
　　他手机里头有许多包子的照片，包括小时候。慕之看着那个白花花的小圆球笑出来，“小时候可爱多了。”
　　左劲涛一听，故作头痛状，“你是不知道，它咬坏了家里多少东西。给他买的磨牙棒玩具都不爱，就喜欢咬我的鞋，新鞋买回来穿过一次就立马面目全非。害得我只能每天把鞋子藏在柜子顶上。要是哪天忘记了，就甭指望了，直接买新的吧。”
　　慕之听了“哈哈”大笑，这是多么有趣的过程。左劲涛望着他，有点失神。那笑容一如记忆中灿烂而美好。而自己究竟是怎么失去的？他问自己，年少轻狂犯下的错值不值得被原谅？
　　但他愿意付出所有，守护这笑容。
　　回去的时候慕之想，左劲涛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不好相处。

作者有话说

　　再次提示：此坑有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