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看云起》颂晴

23、第二十三章

　　“枫哥，我们守在这里，究竟是要等什么啊？”阿贵坐在汽车前排，抄了双手，回头问坐在后面的丁枫。就那么一间日本餐馆，看来看去也看不出什么名堂啊！
　　丁枫嘴上叼着的香烟已经去了大半，听到阿贵的话，笑了下，“等到什么，算什么吧。”事实上，他也不确定能等到什么，只是觉得这间日本餐馆有问题。
　　虽然各立了门户，可丁枫知道，张应茂不会轻易放过他，而他，也没有放松对张应茂的警惕。得知张应茂与苟旬频频接触，打算进入公董局，丁枫便派人暗中盯住了张应茂。稍一留意就发现了蹊跷，每次苟旬与张应茂见面，都是来这间日本餐馆。说是照顾生意，就未免太牵强了。要暗中操作的事，原本就该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可苟旬却偏偏不避讳这间餐馆的人，理由是什么？
　　丁枫又想起他见过的那个日本老板娘。那时并不觉得那个日本女人有什么异常，如今想来，那天，她虽然一语不发，看似温顺，却似乎从始至终都在留心听着他和苟旬的对话。这么一想，就更觉得这家日本餐馆可疑了。
　　“哦，我说是等谁呢！”阿贵看着窗外，突然笑道，“原来是在等洪家小姐。”
　　“谁？”丁枫皱起了眉，看向车窗外。真的是她！她怎么会从餐馆里出来？与她一同出来的，除了餐馆的老板娘，还有一个年轻的男人，看起来……似乎有些眼熟。
　　洪希颜浅浅而笑，像是在与其余两人告别，气氛似乎还算融洽。那男人看起来不像是访客，倒更像是主人。他想起来了！他在金店外遇袭的那一次，洪希颜就是和这个男人在一起！
　　看到洪希颜转身上了车，那男人还在对着车窗挥手，丁枫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洪希颜怎么会与这个日本女人扯上关系？她又知不知道，苟旬与这个日本女人的关系，知不知道在张应茂背后支持他的，就是苟旬？
　　“枫哥，人都走了，咱们还守着吗？”
　　丁枫没有接话，拍了下前面的司机，“去洪家公馆。”
　　阿贵颇为意外地看向丁枫，“枫哥，你在说笑吧？”
　　丁枫看了看阿贵，“你不用去了。”
　　“你让我在这里下车啊？”阿贵缩了下肩，“天可不暖和。”
　　“你不是要去会乐里吗？”
　　阿贵嘿嘿一笑，“枫哥，你最明白我了。”说着就要打开车门下车。
　　“记得把嘴巴管严了。”
　　“知道了，知道了。”阿贵不耐地摆摆手，下了车便拐进了弄堂。
　　丁枫将香烟一掐，丢到了窗外，对司机道，“走吧，去洪家。”

　　看着洪希颜坐车离开，池田明介有些不悦地看向池田秋致。
　　“有话要对我说？”池田秋致微微一笑，“有什么话，进去再说吧。”
　　“姐姐，你今天的态度很奇怪。”池田明介却没有理会她的话，“是你鼓励我，和她成为朋友，可是今天……”
　　“我说了，有话进去再说。”
　　池田明介怔住了。素来温婉的姐姐，今天显得有些严厉。池田明介跟着池田秋致回到了房间，两人相对坐下了，池田秋致才开口：
　　“有什么话要问我？”
　　“姐姐，你不喜欢希颜，是吗？”
　　池田秋致笑了下，重新将茶炉中的水煮热，“你呢？很喜欢她吗？”
　　池田明介显得有些尴尬，“我们……是朋友。”
　　“她真的可以接受日本人做朋友吗？她连日本的茶道都不能接受。”池田秋致的语气是温和的，“或许，只是你在一厢情愿。”
　　“那只是文化的差异罢了。”何况，姐姐今天的语气，也的确过分了一些。
　　“真的那么喜欢她吗？”池田秋致一笑，“既然喜欢，那就想办法去得到啊！不去争取，她永远都不会是你的。”
　　池田明介在姐姐的话里，琢磨出了另一种味道，“她是我的朋友，我尊重她。”
　　“尊重？”池田秋致哼笑了一声，脸色微微一凛，“明介，你真不像是个日本男人！日本的男人，不会像你这么懦弱。”
　　池田明介看着秋致的神情，有些诧异，“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池田秋致微微低了头，叹了口气，“我为有你这样懦弱的弟弟，感到惭愧。”
　　“姐姐，不顾别人的想法，喜欢就要得到，那不是勇敢，是强盗啊！”
　　“强盗？”池田秋致瞪着明介，声音扬了起来，“你是说，我在教你成为一个强盗吗？”
　　“不，姐姐。”池田明介的声音立刻低了。池田姐弟的年纪相差了近十岁，虽然平时池田秋致温良恭顺，可是一旦真的苛责起来，池田明介对这个姐姐，还是有几分畏惧的。
　　“明介，我的弟弟，我也是怕你受到伤害啊！”池田秋致伸出手，抚向明介的头发。
　　明明是那么温暖的手掌，可池田明介却感觉到背后一阵寒栗。为什么他的姐姐会突然变得那么陌生？

　　洪希颜并没有回家，所以丁枫到了洪家公馆后，并没有见到她，出来见丁枫的，是洪希颜的嫂子，洪靖言的遗孀。
　　“希颜还没有回来。”林凡姝的语气淡淡的，“如果有重要的事，那就进来等吧。”微微一顿之后，继续说道，“不过，希颜出门时说过，今天会回来的很晚。”
　　林凡姝话中的不欢迎，丁枫不是听不出来。既然对他不欢迎，他又何必留下来惹人嫌呢？
　　“是吗？那我日后再来拜访吧。”丁枫一笑，向林凡姝告辞。
　　丁枫并没有向林凡姝询问洪希颜的去向，事实上，他也不认为，林凡姝会告诉他。
　　依照他的推测，这个时间洪希颜没有回家，就应该是去看洪家的生意了。洪家在上海的生意并不少，不过，她能在那些银楼赌场里久呆吗？
　　丁枫回到车上，吩咐司机，“去金百合歌舞厅。”

　　到了金百合歌舞厅，丁枫就告诉司机不用等他，先开车回去。他并不确定，洪希颜是否就在歌舞厅，不过，他猜想，相较之下，洪希颜会更愿意呆在这里吧。
　　在洪希颜接手之后，歌舞厅发生了许多变化，譬如那些唱歌的歌星。歌舞厅由来都是让人寻欢作乐的地方，未必有多少人是为了听歌而来，而在舞台上唱歌的，自然也没有几个是真正用心唱歌的。可是，这里不同，不倚靠色相，不卖弄风情，暗淡的灯光下，看不清楚歌者的模样，只有歌声合着乐声。
　　丁枫在角落里坐下，穿着衬衫打着领结的服务生立刻走了过来，看到是丁枫，不禁一怔：“丁先生？”
　　“洪小姐在吗？”
　　“在，正在后面和经理谈话。”
　　“是吗？”丁枫一笑。原来，他还是挺了解她的。“帮我告诉她，我找她有事。”
　　“好的，丁先生。”服务生顿了顿，“丁先生，你要先点一些什么吗？”
　　“你替我决定吧。”丁枫说的随意。
　　萨克斯风缓缓地吹奏着，舞台上的歌者低低吟唱着一首外文歌。歌词，丁枫依然听得不清不楚，可是，他却想起了他在这里初见洪希颜时的情形，或者说，初“闻”更合适一些。
　　那时，她也在唱着一首外文歌，缓缓的，低低的，就像是在耳畔的叮咛。他甚至还没有看清她的模样，只是一抹纤细的颀长的剪影，便吸引了他。
　　他也说不清楚理由，她的歌声里似乎有一种特别的力量，只是听到了，便记住了，便忘不掉了。
　　“丁先生，你的酒。”服务生送来了一杯红酒，“洪小姐说，她现在很忙。”
　　“没关系，我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