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看云起》颂晴

22、第二十二章

　　有时候，千军万马的力量，都及不上女人的一句话。
　　这一点，丁枫很清楚。所以，他又到了秦云楼，找到了洛洛，让她请了几位太太过来搓麻将。
　　洛洛虽然身在秦云楼，结交的社会名流却不少，与不少官员富商的太太，都有几分交情。像今天请的这几位，都是在公董局里任职董事的家眷。
　　“话，我可要先问清楚了。”洛洛修着指甲，瞥了眼丁枫，“让我请她们搓麻将，是想要我赢钱呢，还是输钱？”
　　丁枫一笑，“你说呢？”
　　洛洛嘴巴一撇，“我可没有钱输。”
　　“放心。输的钱算我的，你只要帮我把话说到就可以。”
　　洛洛有些怀疑地看向丁枫，“什么时候开始，你和洪家小姐这么要好了？”
　　丁枫挑了下眉，“怎么说？”
　　“你都这么卖力地帮她了，还要我说什么？”
　　丁枫的眼睛微微眯起，“或许，我只是不希望张应茂坐上那个位子。”
　　“哦，是吗？”洛洛一哼，也不看丁枫，“反正，你的心思，你自己最明白了。”
　　丁枫勾起了嘴角，“你今天……有点奇怪。”
　　“对啊，我在吃醋。”
　　“吃醋？”丁枫深了笑意，“不，你不会。”
　　“我怎么就不会吃醋了！你就那么了解我？”洛洛转头看了丁枫，见他笑而不语，不禁也笑了。其实，有时也不必太了解，只要明白对方是哪种人就好。
　　“唉！看来，我今天得多输点钱，给金督察长的三姨太了。”洛洛斜了丁枫一眼，“金督察长可是最听他这个三姨太的话了。”
　　丁枫的手指卷着洛洛的发尾，一笑，“事情办成了，我自然会好好谢你。”

　　洛洛与三位董事太太，便凑足了四个人的麻将搭子。丁枫远远地坐在沙发里，双脚叠在茶几上，闭着眼睛假寐，耳朵却将几个女人的对话，一字不漏地听了进去。
　　洛洛是很有些手段的，不然，丁枫也不会屡次求她帮忙。洛洛是为了说话方便，才次次出冲，而那三位董事太太，只怕也不会不知道其中的奥妙，不过是故意装糊涂罢了。
　　“哎呀，洛洛，侬这只钻戒，不要太大哦！阿拉这只倒灶钻戒，老没噱头的，芝麻大的一粒，也不晓得是阿拉窝里老头子从哪里淘来的便宜货。”搓着麻将，金督察长的三姨太就开始抱怨了。
　　洛洛倒也大方，听到三姨太已经这么说了，便立刻从手上摘下了戒指，“这只戒指，我也不常戴的，三姨太如果喜欢，不如拿去戴几天？”
　　“那就不客气了。”三姨太接过戒指，套在了手指上，“阿拉戴几天，就还给侬。”
　　洛洛笑了笑，继续摸着麻将。
　　三姨太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手，“对了，侬刚才讲的是谁？”
　　“哦，不就是洪家的小姐，洪希颜嘛。”洛洛佯作不经意地说着，“很有本事的女人呢！”
　　“啊，是伊呀。”三姨太盯着自己的牌，“伊老有本事的，上趟不是还帮广慈医院捐钞票了吗？”
　　“三姨太也知道这件事啊。”洛洛看了看牌面，放了一张牌给三姨太。
　　“碰。”三姨太打了张牌，接着问，“但是女人要嘎有本事做撒啦？将来阿里个男人敢要伊”
　　洛洛暗暗瞥了丁枫一眼，见丁枫仍是闭着眼睛，没什么表情。
　　洛洛一笑，“不过，这么本事的女人，倒是很给咱们女人争气啊。”洛洛说着又放了张牌。
　　“糊了。”三姨太笑了，“侬讲得对，也省得阿拉窝里老头子，老是说男人哪能哪能了不起。十三番，给钞票给钞票！”
　　三姨太看了看赢到的钱，笑道，“华董是伐？阿拉去讲，倒要看看阿拉窝里老头子要哪能讲。”
　　洛洛又转头看丁枫，只见丁枫微微睁开了眼，冲着洛洛一勾嘴角。

　　在婉拒了几次之后，洪希颜终于接受了池田明介的邀请。
　　显然，对于这种频繁的，持续不断的邀请，连池田明介本人都感觉到了尴尬，可是，出于对姐姐的尊重，他又不得不继续邀请洪希颜。让洪希颜不解的是，池田秋致如此积极地邀请她去做客，究竟是什么原因？仅仅是像池田明介说的那样，是希望她的弟弟在中国可以多一个朋友？
　　这一次，池田秋致并没有在楼下餐馆里招待希颜，而是将她请到了楼上的住处。
　　早春时节，小小的茶炉中升起袅袅的水汽，让屋里显得温暖了不少。墙上挂着的，是一个大大的“忍”字，而字幅之下，却摆放着一把日本的武士刀。这样的搭配，让希颜觉得有些怪异。
　　池田秋致跪在榻榻米上，静静地煮水烹茶，见到洪希颜只是点头微笑，冲她一伸手，“请坐吧。”
　　洪希颜即便没去过日本，也知道在日本，女性是要跪坐的。照理说，她应该客随主便才对，只是在希颜看来，这种姿势实在是有些别扭。
　　池田明介像是明白她的想法，直接拿了坐垫过来递给她，“希颜，你随意吧。”
　　“谢谢。”洪希颜便做拿了垫子坐下了，既未盘膝，也未跪坐。
　　池田秋致手上虽在烹茶，眼睛却在暗暗盯着洪希颜。洪希颜却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微笑着，看着池田秋致烹茶的步骤。
　　“请尝一尝我们的佗茶吧。”池田秋致将一杯草绿色的茶，递到洪希颜面前。
　　日本的茶道，她曾经听池田明介说起过，似乎与“悟禅”有些关系，与茶的味道关系不大，倒是很注重环境与心境。
　　洪希颜品着日本的佗茶，却听到池田秋致说道：
　　“希颜小姐是第一次喝佗茶吧？其实，茶是由中国传入日本的，不过，日本却将茶道发挥了，形成了日本自己的茶道，自己的文化。”
　　洪希颜并没说接话，转动着手中的茶杯，看着杯中的茶汤，微微一勾嘴角。
　　“看，同样的食物，中国人想到的是如何食用，日本人想到的，却是提升精神境界。在中国，茶泡的再好，也不过是是喝的饮料，可是在日本，茶道却融入了禅的内涵。”
　　洪希颜的眉心微微一蹙，终于轻声开口，“那么，茶道的禅机又是什么？”
　　“茶道的精神，是和敬清寂。和，是和平之意，敬便是尊重，清为清洁，寂乃静寂。”
　　洪希颜加深了笑意，“原来有这样的禅机。”
　　“希颜小姐觉得不好？”
　　“好，当然好啊。”洪希颜抬眼看了池田秋致，“如果人人都能明白这样的禅机，那就更好了。”
　　池田秋致暗暗一皱眉，却又立刻笑道，“希颜小姐不觉得，日本人其实很好学吗？”
　　洪希颜不答反问，“池田小姐是否知道，茶叶共分多少种？池田小姐所烹制的茶，又是哪一种？”
　　池田秋致微微迟疑着，并不确定。
　　“或许，日本人要在茶中才能悟到禅机。不过，在中国，我的父辈们教给我，只要有心，事事存禅机，处处可参禅。至于是喝茶，还是喝水，并不重要。”
　　池田秋致闻言一笑，笑容中却多了一丝寒意。
　　“池田小姐已经请我喝过茶了，有机会，我也请池田小姐尝一尝中国的功夫茶吧。没有了禅机，或许茶的味道会更纯粹。”
　　“是吗？那我一定要尝一尝了。”池田秋致笑得不是那么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