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看云起》颂晴

24、第二十四章

　　她是答应了与他合作，却也只是合作而已。他有什么紧要的事，需要到歌舞厅找她？而且……他怎么会知道，她在这里？总不会是派了人跟踪她吧！
　　听到服务生说丁枫要见她，洪希颜微微一蹙眉：
　　“去告诉他，我很忙。”
　　服务生去了又回。
　　“怎么，他走了？”
　　“没有。丁先生说，他等您。”
　　“等我？”洪希颜竟然笑了，“好啊，那就让他等吧。”
　　等？他能等多久呢？
　　处理过了歌舞厅的生意账务，洪希颜并没有急着离开。直到凌晨时分，歌舞厅关门打烊了，她才从后面的经理室走了出来。
　　还没有进到前面舞厅，便听到了一阵简单的钢琴弹奏。很简单的音符拼凑，应该是在用单手弹奏。那旋律……是那首歌，那首她在这舞台上唱过的歌，那首她与哥哥合作过的歌。
　　洪希颜绕出帘幕，进了舞厅，却舞台上的钢琴前，立着一个人影。他低着头，单手的手指在琴键上敲击着。
　　他居然真的等到现在。而更让她意外的是，他弹奏出的旋律。或许那称不上旋律，可是，仅仅听过一次的歌曲，却可以准确无误地在钢琴上弹出来，那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做到的。
　　不管她愿不愿意承认，自那一刻起，她对丁枫的印象居然改善了不少，这恐怕是丁枫自己都没有料想到的。
　　之前，她一直觉得丁枫和七爷、张应茂之流没有什么不同，粗俗、卑劣，甚至……还有那么一点“脏”。可是，他居然可以弹奏钢琴！或许，他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差劲吧。
　　丁枫转过身，看向洪希颜，一笑，“怎么样，我没有记错吧？”
　　洪希颜并没有答话，只是淡淡地问道，“找我什么事？”
　　丁枫眉头一挑，“我等了你一个晚上。”
　　“所以？”
　　“既然我这么有诚意，你是不是该多给我点耐心呢？”
　　洪希颜笑了，“你等我，只是为了表现你的诚意吗？”
　　丁枫苦笑，换了话题，“你有一位日本朋友？”
　　洪希颜眉头皱了起来，“你是说，池田明介？”
　　“我不知道名字，我只是刚好看到，你从那家日本餐馆里走出来，好像，和那位老板娘还是相熟的。”
　　他说的，是池田秋致。虽然算不上相熟，却还是认识的。
　　洪希颜眉头微微一动，“接着说。”
　　“那个日本女人不简单。如果是你的朋友，那么我不作评价；如果是她在有意接近你……”丁枫看着洪希颜，一顿，“你最好多留神。”
　　她知道池田秋致并不简单。看起来那么温和的一个女人，一开口却显得自大傲慢。表面上是在谈论茶道，却处处透着对中国人的轻视。她不知道池田秋致是不是在有意接近她，不过，她却并不想与池田秋致这种人接近。只是……这些不必对丁枫说吧？
　　看到洪希颜并不说话，丁枫无奈地撇了下嘴，“看起来，我的提醒有些多余。”
　　洪希颜仍是未置可否。
　　丁枫点了点头，“总之，不管出于哪种立场，我都不想看到你出事。”
　　洪希颜斜挑了眼睛，看着丁枫，“怎么，你有很多立场吗？”
　　丁枫一笑，“你该知道，我在说什么。”应该没有人告诉过她，当她斜挑了眼睛，神态中居然带着几分媚人的味道。
　　洪希颜没有应声，却沉了脸色。
　　丁枫看了眼时间，“要我送你回去吗？”
　　洪希颜勾起嘴角，“怎么，你的司机还在等你？”
　　丁枫耸了耸肩，“我可以陪你走回去。”

　　对于丁枫的提议，洪希颜未置可否，只披上大衣，走出了歌舞厅。
　　外面的天已经微微泛亮，一辆黄包车停靠在歌舞厅门口，原本缩在车里的车夫一见洪希颜出来，立刻站起了身：
　　“洪小姐，要车伐？”
　　洪希颜转回头，看着丁枫，挑眉一笑，“看起来，我并不需要走回去。”
　　丁枫没有说话，转而打量了那黄包车夫：
　　“这车是你自己的？”
　　车夫并不明白丁枫的意图，有些忐忑地点了点头。
　　“多少钱买的？”
　　“一……一百块。”黄包车夫即便再没有眼光，也认得出洪希颜和丁枫，一时难免紧张，说话也结巴了起来。
　　“好，我给你两百块，你把车卖给我。”丁枫拿出几张钞票，递到车夫面前，没有商量的余地。
　　一百块够他挣几年的了，有这种便宜买卖，黄包车夫自然乐得做，高高兴兴地接过了钞票，连说了几声，“谢谢丁先生，谢谢丁先生。”放下了黄包车，便匆匆离开。
　　丁枫拍了拍黄包车，转身看着洪希颜，“怎么样，要坐我的车吗？”
　　洪希颜抿紧了唇。对于丁枫的“财大气粗”，她并不是那么欣赏，不过，她却不得不承认，丁枫的确很有办法。
　　“坐我的车，有那么可怕吗？”
　　洪希颜冷冷一哼，“你不必激我。”
　　丁枫耸了下肩，“除此之外，我想不出你还有其它拒绝的理由。”
　　在这种天气，这种时间，有黄包车不坐，而选择走回去，那实在算不上是聪明的选择。不过，丁枫和她的关系，究竟要怎么算呢？伙伴？敌人？抑或……不过是一个不相干的人而已？
　　没有等洪希颜答复，丁枫已经脱掉了大衣，丢到黄包车上，解开了里面衬衫的袖口，将袖口挽起，对洪希颜一抬下巴，“上车吧。”语气，竟然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洪希颜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坐到了黄包车上，旁边，就是丁枫的大衣。
　　丁枫回头看了洪希颜一眼，“还记得吧，我说过，有机会我会让你坐上我拉的车。”
　　洪希颜垂了眼，并不应声。
　　丁枫仿佛料到了洪希颜的反应，一笑，拉起黄包车，在晨光微露的街道上，慢慢地跑了起来。
　　“如果觉得冷，你可以披上我的大衣。”
　　洪希颜瞥了眼就在身边的大衣，却只是拉紧了衣领，抿着唇仍是不出声。
　　“怎么不说话？”丁枫回头看了看洪希颜，“这样，你不怕睡着吗？”
　　“我没有和车夫说话的习惯。”洪希颜冷冷地回答。
　　丁枫笑了，“你在上车前，好像忘记和我这个车夫谈妥价钱了。”
　　洪希颜一时竟想不到应答的话。
　　“果然是洪家小姐，从来都不问价钱的。”丁枫像是在自言自语，却替洪希颜把问题回答了。
　　莫名的，洪希颜微微松了一口气。
　　“你唱的那首歌，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丁枫是不是在刻意寻找着话题，不过，他一说，洪希颜却想到了他在歌舞厅里敲奏钢琴的那一幕。
　　“Dream A Little Dream Of Me。”洪希颜几乎是没怎么犹豫就回答了。
　　“哦。是讲什么的？”
　　洪希颜怔了一下，不知道丁枫是无心，还是有意这么问的。
　　“你不必知道。”洪希颜的声音，再度冷漠下来。
　　丁枫玩味着洪希颜语气的转变，忽然笑了，“是关于情人的吗？”
　　洪希颜扭转开脸，不答话，虽然丁枫并没有回头。
　　“难怪。”丁枫自言自语着，“难怪我会喜欢你唱的这首歌。”
　　他的这种有意无意的暗示，似乎已经成了习惯，可是在洪希颜听来，依然觉得不安。即便是一个普通人，在今时今日，她也会去怀疑他如此“急功近利”的用意，何况，那个人是他丁枫？
　　洪希颜不出声，丁枫也没再说话。
　　时间太早，街道上还没有人。在晨曦之中，在偌大的上海滩，唯有丁枫与她，一路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