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惑〗 洞仙歌》颂晴

22、第廿一回

　　今晚，他没有来。
　　水无殇侧躺在床榻上，床帏不曾放下，透过敞开着的窗，看到那一弯月挂在树梢。莹莹的月光洒落到屋里，一地的白。
　　好像，已经习惯了他每晚到月溪小筑来。习惯了他问“有没有想我”；习惯了他寻来各种借口亲近她；习惯了他的手缠绕着她的发；习惯了有他睡在身边，听着他心跳，感觉着他的气息……有他在身边，或许是热了些，却容易入眠。
　　可是，今晚，他没有来。
　　水无殇望着窗外那一弯月，轻轻抿住了唇。
　　不知道，这个时候他睡了没有，是不是也看到了这一弯皓月……

　　今夜，他没有去。
　　他将霍妍留在了山庄，就不得不提防，霍万里可能会随时找上门来。
　　慕容释枕着双臂，看着床顶，却毫无睡意。
　　习惯了每晚到她身边去，哪怕不能抱她，不能吻她，只要有她在身边，即便只是看着淡淡的笑意在她唇边荡漾开，只是闻着她幽幽的香，他也会觉得安心。
　　每回他去了，她却只想着他带的点心，问她有没有想他，她也只是浅笑。
　　不知道，今晚，她会不会想他。
　　慕容释忽然翻身下床，推开了窗。
　　窗外，一弯月已悄悄攀上了枝头，钩住了一夜的相思……

　　霍妍在山庄里住了一晚，昨晚借着的酒意早已消了、她想到自己在慕容释面前，主动去宽衣解带，心中自然是羞愧万分，只怕见了慕容释，也不知该如何面对，于是趁着天刚见亮，便离开了慕容山庄。
　　霍妍刚偷溜进大门，便被霍万里喊住了。
　　“妍儿！”
　　“爹。”霍妍低了头，不敢去看霍万里的表情。
　　“你一个姑娘家，夙夜不归，究竟是跑到哪里去了？”
　　“我……”霍妍双手绞在一起，支支吾吾地开口，“我……我没去哪里啊。”
　　“没去哪里？那你这一晚，是呆在什么地方？”
　　霍妍头低的更深了，“就是……就是在慕容哥哥那里啊。”
　　“在少主那里？”霍万里声音一提，“你们做了什么？”
　　霍妍脸上顿时通红一片，声音小得几乎听不到，“没做什么啊。”
　　“没做什么？”
　　“爹！你别问了，好不好？”她已经够丢脸了！在慕容哥哥面前做了那种事，让她怎么说得出口？
　　“你们……唉！”霍万里无奈一叹，“少主便让你这么回来？没说要给你一个交代？”
　　“交代什么？”霍妍一撇嘴，“反正，慕容哥哥是认定了我的。”
　　“是吗？”霍万里缓和了语气，“好了，你回房去吧。”
　　霍妍低着头，回了屋。
　　霍万里锁紧的眉头慢慢展开，嘴角浮起了笑意。

　　慕容释近来行事，处处针对易非言，已让易非言心生怨念，有几次甚至言语上对慕容释冷嘲热讽，颇有不敬之意。今日商议七日之后的城主接任，慕容释却又让易非言提前将城主信物交出，放在霍万里处保管。
　　“说我办事不够稳妥？老城主在世时，可从未这么说过。”如今在南渊城里，能与易非言说话已不多了，易非言满腹怨气无处发泄，只能与霍万里说。
　　“唉！少主终究是太年轻了。”霍万里摇着头，帮易非言斟满了酒，“年轻，难免会自负些，就不把咱们放在眼里了。”
　　易非言冷笑，“尊他一声‘少主’，是顾念老城主的面子。否则，他哪有本事做什么城主？”
　　“这话可不能乱说。”霍万里连忙摆手，“也就是在我这里，出了门去，可万万不要再说了。七日之后，他就接任了城主，到时他若想整治你，可是轻而易举。”
　　“那也要等到七日后再说！”易非言猛地将酒杯扣到桌上。
　　“少主尚未接任，已是如此待你，若真的接任了城主……”霍万里一叹，“只怕，我将来的日子，也不好过。”
　　“哼！城主信物还在你我手中，若不给他，他做的什么城主？”
　　霍万里猛地抬头，看着易非言，“你的意思是……”
　　易非言似是有了醉意，冷笑道，“我说什么，也是白说。他调派走我手下能调遣之人，只怕是早就在防着我了。”
　　霍万里捏了酒杯，看着易非言，似是沉思着并不做声。
　　易非言看向霍万里，像是要说什么，却皱了下眉，并没开口。
　　“非言，你有话要说？”
　　“算了。”易非言摇头苦笑，“免得不成事，反倒带累了你。”
　　霍万里皱了眉，“怎么，你真的想反？”
　　“为何我不能反？”易非言一哼，“他慕容释处处针对我，不就是在逼我反吗？”
　　“只是，老城主在时，对你我不薄。若真的反了，那……”霍万里打量着易非言的神情。
　　“老城主若在，我自然也不会反！可如今，慕容释根本是不给我活路。”
　　“他如此对你，便是我也看不过去。”霍万里沉了眼，“你若真想反，我倒是可助你成事。”
　　“你助我？”易非言摇头，“若是事败，岂不平白带累了你？”
　　“你我之间，何须说什么带累？”霍万里摆手，“何况，他虽是少主，可用之人却不多。若是寻到了时机，也未必不能成事。”
　　“时机？”易非言揉着额角，“若说时机，七日之后，要在神祠举行城主接任仪式，该是个好时机。”
　　“没错。到时能入神祠之人不多，只要你我同心，成事不难。而他如今可用的，只有苍龙坛主成若缺，你只要派人将成若缺制住，我再命人将神祠围困了，便也不怕再有后患。”
　　易非言仍是不放心，“只是，你我都不曾与他交过手，并不知他功力深浅，若到时不能将他制住……”
　　“那便想些办法，让他不能发力。”霍万里语气一顿
　　“你是说下毒？他曾被人下毒，只怕会生戒心。”
　　霍万里语气一沉，“你可听说过韦陀之毒？”
　　“可是那一遇昙花，便成剧毒的韦陀？”
　　“没错，韦陀单用，不过是一种慢性毒药，中毒之后不易察觉，可若是再遇到了昙花香……”
　　“韦陀之毒，哪是说有就有的？便是有了韦陀，又找何人去下毒？”
　　霍万里一笑。“此事便交由我去做。”
　　易非言看着霍万里，却摇头，“霍老，别怪我说的不中听。令千金与慕容释交情匪浅，我实在不确定，你会不会倒戈相向。”
　　“你对我有戒心，也是常情。”霍万里笑了下，“不过，若是我告诉你，妍儿此刻已中了韦陀呢？”
　　“什么？”
　　霍万里阴沉了眼神，“韦陀之毒，可经阴阳交合而过毒，你没听说过？”
　　易非言怔住了，看着霍万里，忽而一笑，“原来，你也早就有了要反的心思。”
　　霍万里并未答话，只道，“我现在，只担心那水无殇会坏事。她医术了得，若是让她见了慕容释，瞧出他已中了韦陀之毒……”
　　易非言点头，“若此刻对水无殇下手，只怕会打草惊蛇。”
　　“不必要她性命。她迟迟不肯走，无非是还惦记着慕容释。”霍万里阴森森地一笑，“我自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