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的声音》盛放

5、第 4 章

　　西班牙之夜。夜幕低垂，华灯初上。
　　汤姆斯在饭店安顿下来，梳洗一番，坐在电话旁，给远在中国的卫远曲挂电话。电话铃响了一遍又一遍，始终是电话答录机里的录音：“我是卫远曲，我现在不在家，请留言。”汤姆斯只得对着听筒说：“卫，我们现在已抵达西班牙，就住在上次那家饭店。明天我们将去看桀子，后天开会。这个会议很重要，希望你能赶来参加。”
　　说完，他放下听筒，心里充满疑惑：这个东方女人究竟去哪儿了那？她那边的研究所说她将赶西班牙开会，可是……
　　“汤姆斯，西班牙之夜是世界闻名的，你不出去享受一番吗？”琼克在门口探头招呼。
　　“你稍等一下，让我换件衣服。”汤姆斯对西班牙艳冶奔放的夜也是充满神往的。上一次来，同卫远曲研究资料，固然也是相当有价值的，但却辜负了这迷人的夜。这一次是绝对不能错过了。

　　卫远曲吃了两口菜以后就昏迷了，被妖怪关在那白色巨花里。一觉醒来，触目尽是白色，卫远曲在刚睁眼的那一刹那，心里掠过万千念头：惨了！飞机失事了，这会儿是在医院……但东看西看总觉得有些不对劲，神智又渐渐清醒，回到失去知觉以前的记忆，似乎，似乎，似乎有那么一点……
　　卫远曲忽地翻身坐起，轻轻触了触“墙壁”，这“墙”柔软而芬芳……她憋住一口气，再看看身下的，哼，果不出所料，那是一个花蕊，浅浅的紫色的花蕊。……这个妖怪！死妖怪，烂妖怪，该下十八层地狱的臭妖怪！她在心底默默诅咒着。
　　不知为什么，在诅咒他的同时，她心里却漫过一股温热柔软的东西，忽然想起很小的时候，看过的那篇叫做《拇指姑娘》的童话，她就好像是那个拇指姑娘，在一朵香花里安眠，这种感觉又安全又恬静，是一种重新做回小孩子的感觉……
　　卫远曲不由地轻轻闭上了眼，有点想哭，此去西班牙的危险她不是不知道啊！桀子是个妖异到极致的女妖，区区人力又奈她何！只是觉得千斤重担压在肩上，责任，一个植物学家的责任，责任要求自己涉险。在内心最深处，不是没有恐惧的。自16岁以后，又有谁这样来约束过自己，又有谁来担心过自己？外表坚强冷漠的一个女学者，女强人，人人都赞叹那份勇敢……
　　常听人抱怨父母管束太严，限制了行动自由，那都是些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抱怨呵！母亲出走，父亲消极厌世以至郁郁而终以后，那种被管束的感觉就再也没有了……
　　卫远曲忍不住蜷坐成一团，双手抱膝，想把自己变小一些，更小一些。在这朵白色香花里将最软弱最无助的那个自己找回来，不知不觉中，泪已漫了一脸。
　　妖怪在房间里不停地走来走去，点了一支烟。这个时代的烟草比唐朝进步许多，好像可以让人情绪安定一些。可是，为什么他没有平静下来的感觉？花里的那个笨女人应该已经醒过来，应该已经开始大吵大闹骂他是一个变态的、龌龊的妖怪了，可为什么一切都悄无声息？那个汤姆斯已打电话来催行，她要是知道他让她错过一次如此重要的会议，应该是暴跳如雷，咆哮不已才对，可为什么完全没有反应？该不会是用药量太多了吧？笑话！他什么时候失过手？不过也不一定，最近情绪有点反常，似乎不像自己了……
　　妖怪停下走个不停的步子，紧紧盯住那收拢在一起的花瓣，真想打开来看个究竟。可是，如果这个笨女人一获自由就立刻收拾行装飞去西班牙呢？桀子会把她怎么样？哦，不要去想了，再等等吧……

　　汤姆斯和琼克走进了一间酒吧。那是一间极富西班牙本土风情的酒吧。在这个时代，世界各大都市渐趋一体化，娱乐行业也渐渐千人一面，各地纷纷仿效欧美，要找到如此有特色的地方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
　　他们各叫了一杯酒，在桌前坐下。不知那酒是什么名字，只听那个酒保说是完全用西班牙土法酿造的，酒性极烈。
　　琼克喝了一口酒，叹一声：“好个西班牙！”汤姆斯没听见他说的话，他的目光落在了角落的一个女人身上。
　　那个女人逆光而坐，酒吧昏暗的灯光似乎要穿过她的身体一样，将那玲珑的身材勾勒得纤毫毕现。
　　“你看，你看那个女人……”汤姆斯捅捅琼克。
　　琼克闻声望过去，只觉得心间仿佛被大锤狠狠一击，他甚至听到了胸膛里仿佛玻璃器皿碎掉的清脆破裂声。那只是一个背影而已！但那背影却充满了说不出的诱惑与性感。那一幅背，虽说裹在了一件黑色紧身衣里，但却让人真真实实地感受到肌理的强烈质感和巨大张力，让人有一种想要顺着那极优美的线条向下抚摸的冲动。
　　“我的上帝！”琼克低喃一声。
　　仿佛听到了他的赞叹一般，那个女人回过头来，笑了一笑。
　　琼克只觉已无法呼吸。就连汤姆斯握酒杯的手也变得极不稳定。那一笑，如春花绽放，似珠光流溢，偏偏却又纯洁得象幽谷里的百合花，令人难生杂念。
　　琼克看着她转回头去，闭了闭眼，那充满诱惑力的背影又出现在他眼前。那就象一团炙热的烈焰，燃烧着无尽的热情和狂想……他情不自禁地向她走去……

　　妖怪守在花蕾前已经很久了，可是里面仍然没有动静。他不由得有些焦躁：她究竟怎么样了？
　　“小妈妈，小妈妈。”妖怪轻唤着。
　　卫远曲在花蕾里静静地流泪，只觉心里说不出的舒畅。冷漠、坚强、孤僻、勇敢那只是人前的保护色，好让她在这个无亲无故的世界上体面地生活下去，好久以来都想让眼泪流个够，不为别的，就为了好久好久都不曾不想、不敢哭过了。
　　妖怪温柔的唤着她，她清清楚楚地听见了，却不愿出声回答，也不是不愿，是回答不出来，仿佛喉咙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心底那种泛滥的温柔让她语不成声。
　　“小妈妈，你没事吧？”妖怪的声音里已有了几分焦灼。
　　“没……事。”卫远曲轻轻地，哽咽着回答。
　　“小妈妈，你怎么了？”妖怪听出了卫远曲声音里的异样。她怎么了？该死，该不会真的是药量用得不对吧？“小妈妈，我这就把花打开，你不要着急，啊？”妖怪让卫远曲不要着急，自己的声音里却充满了焦虑。
　　洁白晶莹的花瓣慢慢地打开了，卫远曲坐在花蕊上，双手环腿，头埋在膝间，瘦削的身材说不出的娇小，说不出的惹人怜爱。
　　妖怪望着她，不知为什么，心里竟溢满了一种心疼的感觉，呵，这个小妈妈！……
　　他走进花里去，伸手轻轻环住她的肩膀，卫远曲就势把脸埋到他的胸膛上，只感到他的胸膛是那么的宽广厚实……还有安全。
　　“小妈妈，你怎么了？你怎么不说话……”妖怪对卫远曲的这种反应一点思想准备也没有，不由得方寸大乱。如果她跳起来骂他忘恩负义，骂他是死妖怪，甚至给他老大一个耳刮子他都好接受一点，偏偏她什么也不说，偏偏她出奇地安静……
　　卫远曲听了他那焦灼得几乎快诚惶诚恐的话，不禁笑了。是那种从心底漾出来的笑。她抬起头来，望着妖怪的眼睛，说：“我没事啊，傻孩子。”
　　妖怪震惊地看着怀里这个女人，她那张面孔上又是泪又是笑，那个笑容，竟真的充满了圣洁安详宁静喜乐和平安。看得他整个人都痴了过去。以前，凭心而论，一直觉得这个小妈妈脸上的线条太逼人了一些，一刀一刀刻上去似的，可是，此时此刻，她在他怀里，拿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脸上漾着那个水气盈盈的笑，实在是美丽得令他说不出一句话，美丽得令他……心痛。
　　“呵，小妈妈……”他情不自禁地拥紧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