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与甜心》花羽天

11、CHAPTER 11

　　纪子湘醒来后觉得头痛欲裂，刚想起身，才发现身上压了个大活人。何敏言的脑袋枕在他的胸口上，整个人半坐在床边，睡得正香。纪子湘轻轻地推了推她，没醒，只好用手托着她的脑袋，慢慢地挪开自己的身子，才把她抱起来放在床上，盖好被子后关门出去了。

　　何敏言一觉睡到中午，睡觉姿势不对，睡眠质量是真的差，何敏言翻了个身，惨叫一声，就觉得自己的脖子不是脖子，腰不是腰，肩膀酸得连抬手揉后颈的力气都没有。

　　纪子湘听到声音慌忙地跑进来，就看见何敏言趴在床上动弹不得，转过脸偷笑了一下。

　　看见纪子湘进来，何敏言瓮声瓮气的说：“还愣着干吗，给我揉揉。”

　　大脑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很自然地动作了，给何敏言揉了两下，两人才发现现在的状况很尴尬。但纪子湘也不好就这么把手撤回来，只能说说话化解尴尬，“饿了吧？想吃什么？”

　　“emmm……”何敏言想了想，“蛋糕。”不知道为什么，鼻尖和喉间突然萦绕着奶油的香气。

　　“空腹吃蛋糕？你的胃受得了吗！中午吃饭。”纪子湘拍板。

　　何敏言翻了个白眼，背过去碎碎念：“既然这样干吗还要问我……”

　　纪子湘离开房间前补了一句，“蛋糕下午茶的时候吃。”

　　吃完午饭后，何敏言托着腮坐在餐桌旁，看纪子湘在打蛋白。1米83的个儿，系着个围裙在为她的口舌之欲忙活，何敏言心里满满是难以言表的幸福。或许是莫兰迪色系的家居装饰过于温馨，也或许是午后的阳光让人昏昏欲睡，这才发觉，慢下来的生活是一种过分的奢侈。

　　纪子湘手上动作不停，却时不时地朝餐桌那边瞄一眼，看着洒进来的阳光在何敏言额前的碎发上跳动，她微托着腮，半阖着眼，头一点一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这般恬静，让他觉得打蛋器的马达声都过于聒噪。

　　纪子湘收回目光，看着高速旋转的蛋白陷入沉思。上一次两个人这么惬意地相处是什么时候了？结婚三年，总是聚少离多，就算是一起待在家里，也是各做各的事，除了同床共枕外，两人是夫妻这件事几乎无迹可寻。

　　所以，你不爱我吗？这是几天前何敏言问他的话。

　　是你没爱过我吧。这是他一直以来的想法。

　　何敏言总是活得太过漂亮，太过自我，在外人面前永远是光彩亮丽的样子，在工作中更是全身心投入，过分认真，他送宵夜的时候见过几次，简直美得让人挪不开眼。两人明明是受法律保护的夫妻关系，可是他却一点安全感都感觉不到。他不禁胡思乱想，两人的婚姻到底是建立在什么样的基础上？是何敏言想跟他结婚？还是她只是需要一个丈夫？

　　自从打算提出离婚开始，他总是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认为自己的满腔激情，被时间磨得一点都不剩了。他悲愤，他哀怨，觉得自己付出的感情得不到应有的回应；他任性，他胡闹，希望能引起何敏言的关注……可能是宿醉后，头脑无比清醒，没有说过一句“我爱你”的人何止是她，他也一样。

　　回过神来，见蛋白已经差不多了，转身去拿淀粉，却撞上何敏言的眼睛。她的眼神无比坚定，像是一潭静谧的湖水，稍有不慎就会被吸进去。纪子湘慌乱地避开，问道：“怎么了？”

　　何敏言说：“我没签离婚协议。”

　　纪子湘也不吃惊，连头也没抬，“我知道。”

　　轮到何敏言惊讶了，看他之前的态度，还以为他认为两人已经形同陌路了，“你怎么知道的？”

　　纪子湘一边加入淀粉，一边说：“因为你从不会做无用功，若是签了，你就不会坐在这了。”

　　“呵呵。”这算是夸我吗？何敏言连翻白眼的力气也没有了，最后的底牌都打出去了，纪子湘还是这个死样子，她也不知道还能用什么方法劝他跟自己回国去。

　　在她没看见的地方，纪子湘挑了挑眉角，搅拌蛋糕糊的动作都轻快不少。

　　又是一段长长的沉默……

　　“你真的决定待在法国吗？是，法国的生活是很悠闲，而且法国的女孩也很热情，可是……”

　　“我什么时候说我要待在法国了？”纪子湘一头雾水。

　　“你不待在法国？”何敏言紧张地问：“那你是要回国吗？”

　　“我只是来领个奖，结束就回国了。”还没等何敏言高兴，纪子湘接着说：“我昨天已经联系过瀚松，让他帮我在国内找好房子，回去就能住。”

　　找房子？何敏言舔了舔嘴唇，“你……不回家吗？”

　　纪子湘打开烤箱，把蛋糕旋转180°，又塞进去，对何敏言说：“再有15分钟就好了。面上那层你想要铺巧克力酱还是铺果酱？”

　　“……果酱！”何敏言撇撇嘴，转过头碎碎念：“又岔开话题！”

　　从洗完午饭的碗后就开始动手，耗时3个小时才制作完成。纪子湘将切好的蛋糕放在碟子里，递给何敏言，“来，尝尝。”

　　接过蛋糕，用叉子切下一小块送进嘴里，入口即化，奶香和酒香混合着在整个口腔里蔓延，还有一丝凉凉的口感，美味得让何敏言不住地点头，“嗯！真甜！你在糖浆里放朗姆酒了是吗？”

　　“舌头还挺灵。”纪子湘端着蛋糕和盘子坐到何敏言对面，也给自己切了一块。

　　何敏言想到个好主意，“你等等，我带了英国红茶，和你的蛋糕应该是绝配。”说着就跑到房间去翻行李箱。

　　吃着蛋糕，喝着红茶，配上温度适宜的午后阳光，确实是无比享受，两人此刻都很有谈心的欲望。

　　纪子湘问：“你呢？准备旅游多久？”

　　“啊？”何敏言没反应过来，明显就是忘了一开始找的烂借口。

　　纪子湘眼神暗了暗，惋惜地低声说：“其实我们还差个蜜月旅行，没想到……”

　　机会来了，何敏言见缝插针，“不如我们先别回国了，把蜜月旅行补上吧！”

　　商量离婚的当口补蜜月旅行，也就她那个脑袋瓜能想得出来，纪子湘担心的是另一件事，“你的工作……回国后还是找马总说说情，他挺看重你的，说不定就让你回去了。你八年的心血和努力不能就这么白费了，之前不是你教我的吗，不能孩子气，才能在这社会立足。”

　　何敏言努了努嘴，就知道这男人爱记仇，小心眼得要死，“你就别操心了，我心里有数。再说，我走过的每一步，经历的每分每秒，都是这世上不可复制的财富，怎么能说是浪费呢？”

　　纪子湘低笑，“我还以为你会说，你这些年积攒的人脉不会白费。”

　　“我在你心目中就是一个工作狂魔？”

　　“那也是你这三年身体力行告诉我的事实。”

　　何敏言有点心酸，“除了那次争吵，我好像没跟你聊过我的父亲。”

　　纪子湘震惊地抬眸，他知道，父亲两个字一直是她心头的疤，揭不得，动一下就会血流不止，这还是第一次她主动提起父亲两个字。“你愿意跟我说？”

　　“嗯。”何敏言点点头，细抿了一口茶，“你只知道我父亲抛弃了我妈，却不知道他是为了一个娶有钱人家的女儿，才抛弃妻子的。我妈当年嫁给他后，跟着他从农村出来到城市打拼，住的是阴暗潮湿的地下室，吃的是菜市场快要收市时低价兜售的菜和肉，我妈怀着我直到临盆的前几天还要去工厂上班……好不容易日子好过一些，他就整天把自己打扮得油头粉面的，在外面一副黄金大龄男青年的模样。终于，他老板的女儿看上他了，他二话不说，回来就要跟我妈离婚。我妈一个农村女人，懂得什么婚姻法，什么维权，经不住他跪下苦苦哀求，最终就同意离婚了。”何敏言叹了口气接着说：“为了保持他在富家女面前的形象，他也不认我，他和我妈离婚后，是我妈一人抚养我长大的，包括我妈住院，没钱治疗，我上门去求他，他也不认我……我看着那个跟我同父异母的男孩，指着我骂我是乞丐……子湘，你知道吗，我穷怕了，这世界那么残酷，不知道哪天天灾人祸就降临在我们身上，没钱没人脉的感觉有多么无助，你从小锦衣玉食，是不会理解的。要是当初我妈的娘家有钱有地位，说话都能挺直脊椎骨，我妈也不至于会被欺负得那么惨。”

　　纪子湘静静地听着，这些事情的确离他很遥远，他好像能理解何敏言为什么对工作如此狂热了，但是却不能谅解她对家庭，也就是对他的漠视。事情过去许久，他自己做错的事情的的确确就是错了，纪子湘只能安慰道：“别想了，日子总会越来越好的。”

　　“可是你现在也不要我了。”何敏言扬扬头，止住想要夺眶而出的眼泪，“丹苗说得没错，我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性子。当时假装镇定，你走后，我才感到害怕。”

　　纪子湘：“三年的时间，足够养成一个习惯了，你只是习惯于依赖我而已。”

　　“黑格尔说过，任性的选择和自决不是出自意志的理性，而是出于偶然的动机以及这种动机对感性外在世界的依赖。”何敏言坚定地说：“我就是依赖你。”因为爱你，所以才会想要依赖你。

　　纪子湘笑笑，“黑格尔还说过，不作什么决定的意志不是现实的意志。”

　　何敏言：“怎么？你这是要跟我探讨探讨哲学？”

　　纪子湘：“呵呵，还请不吝赐教。”

　　夜幕悄悄地来临了。何敏言伸手去够蛋糕刀，才发现两磅大的蛋糕在不知不觉中被两人给消灭了。

　　何敏言印象中，纪子湘做过一次蛋糕，只是那次没能吃上。婚后的第一个圣诞节那天她回来晚了，看到厨余有从蛋糕胚上切下来的渣碎，还有纪子湘勉强的一句“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