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进行时》荔枝嘟嘟

4、Chapter4 误会&释怀

　　人群中的陆尧羽和他的那三个朋友无疑是显眼的。在蜂拥而出的学生中间我仍旧一眼找到了他们——还好，没有林菲菲。
　　此时的我，全然不知该用怎样的心情来面对她。
　　“雅姐，今天怎么有空过来？”完全少根筋的邓觉貌似没有发现我不善的眼神。
　　“你们先走吧，我跟允雅一起吃饭。”俨然是头头样的陆尧羽下达了命令。
　　但是，还有人不识相。
　　“为什么，我也要跟雅姐一起吃饭！”邓觉挣脱开朱耀添的手，一脸无辜样。
　　朱耀添郁闷得一拍额头：为什么就是有人不怕死呢？没看到雅雅快发飙了吗？他这个谋划者更是首当其冲啊！
　　不理会远去的三人——虽然一人是被强行带走的，我转身看向一脸平常的陆尧羽。
　　“我们去吃饭吧！”陆尧羽带头走向对街。
　　“你等等，我有话问你。”我一动未动，冷冷地望着陆尧羽。
　　“你是认真的吗？”
　　“什么？”还是一副无辜的欠扁的表情。
　　“你心里清楚，”我走近他，直视他漂亮的眼睛，“为什么，为什么会接受林菲菲？这不像你。”
　　见陆尧羽还有否认的意向，我果断地继续：“我相信的我的眼睛。虽然只看到过一次你们在一起，但我看得出来，你不喜欢她，对不对？”
　　“现在我终于相信我们是有血缘关系的了，果然最了解我的，还是你了。”陆尧羽自嘲地一笑，“但是我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你……”我气极发抖，“你怎么可以把感情的事情当儿戏，我不需要你这样来帮我。即使成功了，我也觉得这样的感情是耻辱！”
　　“耻辱么？”陆尧羽淡淡道，“可至少不会后悔了。”
　　“我宁愿后悔。所以，”我直视陆尧羽，“请你把真相告诉林菲菲，告诉她你不喜欢她，告诉她你只是，只是为了我才把她从吕辰身边抢走，告诉她……”
　　“告诉她我们之间出现问题只是因为你这个攻于心计的女人。”
　　心顿时直往向沉，身体颤抖着好象陷入了冰窖，吕辰，他怎么会在这？我最在意的人竟然会听到我和陆尧羽的谈话，而且，这样冰冷的语气是我从未听到过，不，也是从未料想到的。
　　吕辰……
　　“看来我终究是小看你了，周允雅，”吕辰的冰冷的双眸让我的心像要被撕裂一般，“没想到你竟然可以请动陆尧羽帮忙，这样的心计，还真叫人刮目相看。”
　　不，不是这样的……还有什么比这样的误会更残忍……
　　泪不知不觉爬满了脸庞……
　　解释啊，快解释啊……我催促自己，但是双唇似乎粘合在一起，发不出任何声音……
　　只是悲哀地望着吕辰，只是希望现在发生的一切是一场梦……
　　“我告诉你，周允雅，即使我和菲菲不在一起，我也不会接受你这样的人。无论你做什么，都没有用。我真的宁愿从来没有认识过你。”狠话说完，吕辰再也没有多看我一眼，决然转身离开，就像梦里的场景一样，越行越远，从此与我没有任何交集……
　　我哭倒在地上，就这样肆无忌惮的，在一中门口放声大哭……
　　陆尧羽默然站在一旁，从头到尾不发一言。
　　世界上最残忍的事是什么，我总算是体会到了。吕辰的误解让我残破不堪的心上又添了新的伤痕，如此痛不欲生。我失魂落魄地回到学校，因为今天只上半天，现在正值放学时期，校园里热闹无比，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让我觉得相当刺眼的笑容——周末即将来临，可是对我来说，这恐怕会是有生以来最痛苦的周末了。
　　＊ ＊ ＊ ＊ ＊ ＊ ＊ ＊ ＊ ＊
　　回到寝室，只有姚友婷一人，满脸憧憬的她正兴致昂扬地收拾行李，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曲，这副场景之于我来说，更是刺眼。
　　我努力调整自己的面部表情，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走到床边，动手收拾起来。我一个人难过就好，还是不要影响姚友婷的好兴致，让她陪我一起难过。
　　“允雅，你上午去哪了？”姚友婷关切地问，
　　“哦，我身体不太舒服，去医院了。”我编了个最常见的理由。
　　“现在还好吧，你的脸色看起来真的不太好……”姚友婷走过来，端详了我的脸色好一会，“你还是早点回家休息吧。”
　　“我知道，”姚友婷的体贴让我的心慢慢活了过来，那残破的爱情，罢了吧，只要还有她在身边，我就不是一无所有，我就还有继续下去的勇气，“我现在好多了。”
　　“那我先走了，有事打电话给我。”
　　一下子空下来的寝室让我瑟瑟发抖，强装的坚强也慢慢有了裂缝，破碎……
　　失去了，他的友情，连同爱情一起……在梦里和现实里……
　　伪装坚强又有何用，到最后，还是连同仅存的希望一起，沉入绝望的谷底，永不翻身。
　　回到家中的我，真的萌生出恍如隔世的感觉，几天前，还在这个家中与陆青祥大吵大闹，不惜狠狠刺向他努力掩饰的伤疤，只为可以继续留在二中，留在他的身边，做一个默默关心的朋友就好，不去乞求任何回报。可是今日，这样的付出就成了一个笑话，傻傻喜欢着他的我却成了他眼中最为可恶的女生，耍弄心机，利用陆尧羽，离间他和女友的感情——这就是给我的回报吗？
　　真的，宁愿从来没有喜欢过他，宁愿没有轻易得把心交出——原来，感情，那么伤。
　　没有理会陆尧羽担忧的眼神，独自一人上楼。陆青祥又一次出差了，很好，我和陆尧羽的冷战可以顺利进行下去了。
　　只是怪他有用吗？
　　我明知道这并不能完全怪陆尧羽，可心里的埋怨却怎么也停止不了，失落仿佛洪水般把我埋没，埋进无人可以碰触的角落，此刻的我急切地想要疗伤，想要发泄，想要……
　　流着以前很少流的泪，听着伤感的CD，我慢慢入睡，梦中，我们又回到了从前，回到了那段最温暖美好的日子。
　　只是，也许再也回不来。
　　以后的我，只能在冰冷的梦里寻找那逝去的时光了。
　　冷战仍在继续，聪明如陆尧羽也知道此刻是和我划清界线的时候，在我起床后就不见了他的人影。偌大的房子空荡荡的，一丝冷意蓦得窜了上来。
　　顶着黑眼圈吃完了食之无味的早饭，我又重新一屁股坐回计算机前，在这种时候，冷冰冰的计算机却能给我带来丝丝暖意。虽然微弱，却是孤单的我最好的伙伴。
　　对着计算机发呆，几个钟头过去了，我竟然没有打下一个字。对着空空的Word文档，我无言苦笑。什么时候，我那满心的苦涩竟然无法用言语来形容，我竟然无法把悲哀发泄出来，这样的打击，我还有办法当成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吗？
　　可以吗？
　　一遍一遍问自己，不知不觉中，泪水竟然沾湿了键盘。
　　在恍惚之间，楼下传来了对话声——因为相隔太远，我竟一时间分不清是谁。但这个时候会来这里的恐怕是陆尧羽和他的几个朋友吧。
　　是得到风声而来吧。看来这阵子我出的事故还真不少。自嘲地一笑，我转身走进卧房的卫生间。
　　我承认我不愿意让任何人看到我的脆弱，只想把落魄的自己藏起来。即使难过，也要保持微笑……虽然我知道我的笑容有多勉强。
　　缓缓下楼，只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陆尧羽身旁。优雅的浅笑，得体的装束，让我彻底死去的心又有一刹那的复苏。但随即重重落下，他来这里，是替林菲菲出气或是来教训我的吧。
　　我险些站不稳，不过不幸中的万幸是，我抓住了楼梯的扶手，才没有更加丢脸。
　　“允雅你下来了，刚才我还想去叫你呢！”陆尧羽的亲昵语气差点让我再次摔倒，毕竟我活到这么大，都没有见过他这么热情的脸和那么讨好的话语，实在叫我受宠若惊。
　　“找我做什么？”我淡淡回答，一点也没有给他好脸色看。
　　“额……”陆尧羽显然被我搞得尴尬至极，试想他陆大帅哥何时有过这样悲惨的经历，更何况还有外校的人在场，这样的丢脸实在是丢到太平洋了。
　　而万万让我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在我看来应该一肚子火的吕辰竟然笑了起来，还是那种善意的、朋友之间才有的笑容。
　　我顿时感觉好像看到了史前生物，不管是我还是陆尧羽，不都应该是他的仇敌吗？怎么会……
　　吕辰又是一笑：“其实是尧羽已经把所有的事情就告诉我了，我们现在可以算是朋友。当然还有，允雅，我为我昨天的卤莽向你道歉，那些话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怎么会……”我喃喃自语，天知道我的脑瓜子已经乱成一团了。吕辰今天的态度和昨天相比实在是180度大转弯，就算那件事并不是出于我的指示，但是吕辰会和陆尧羽这个“情敌”成为朋友吗？这……这绝对世界奇迹！
　　“其实在我昨天后来我进了一中校园，然后知道了很多以前不知道的事。其实林菲菲在和我交往的时候就已经和许多男生纠缠不清，应该说，我只是她众多男友中的一个。我和她会走到分手这一步，根本不关你和尧羽的事。这样的爱情，根本不值得我这么挽留。”
　　虽然吕辰说得平淡，但我真的能体会到他深埋起的伤痕，其实他跟我一样吧：在人前，永远笑容满面；悲伤，是一个人的舞台。
　　“好了，好了，既然事情圆满解决了，是不是应该出去庆祝一下？”
　　“你请客吗？”我斜睨陆尧羽一眼。
　　“你真是太没良心了，你知不知道我为你做了多少事，犒劳我也是应该的吧？”
　　“我又没有叫你去做，关我什么事？”
　　……
　　久违了，我和陆尧羽的没营养对话。
　　而吕辰，只是淡笑着“观赏”我们的“姐弟清深”。
　　＊ ＊ ＊ ＊ ＊ ＊ ＊ ＊ ＊ ＊
　　这场风暴给我的影响很大，先不提我的心情随它其起起落落，就我和吕辰的关系，也在慢慢发生变化——从普通同学上升到好朋友，这样的变化，足能叫以前的我沾沾自喜好一阵子了。但是现在，有些东西已经不同了，至少经过这件事，我已经足够清醒认识到，我和吕辰之间的不可能。
　　奢望，将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淡去，而我也在不断提醒着自己，我们只是朋友……
　　这样，足以。
　　姚友婷不知道我和吕辰之间的纠葛，只是当她看到我可以和吕辰旁若无人地有说有笑时，惊讶地无以复加，双眼一直在我们之间来回扫视。一回宿舍，她就马上用刑拷问：“到底怎么回事？你们该不是……”
　　暧昧的眼神让我恨不得缝上她的眼睛。
　　“别胡思乱想，我们只是好朋友，永远的好朋友。”我坚定地望着她的眼，一字一句道。
　　“朋友？”姚友婷一楞，“允雅，你真舍得？”
　　“没什么舍不得啊，其实经历这么多的事，我也想开了。现在我也很清楚吕辰的心思，他若无意我便休，如果纠缠下去和那些女生有什么不同，和他做朋友也就够了。”
　　“允雅，你真的变了。现在的你，洒脱好多。”
　　我默然。这是保护自己的方法。况且这几天我也想了好多，想我和吕辰的相遇，想我对他的感情，突然发现，对他，或许是崇拜多于喜欢吧。
　　年少的爱恋，有太多太多的错觉。想开了，也便放下了。
　　我想，我们做朋友，也会很开心的，不是吗？
　　＊ ＊ ＊ ＊ ＊ ＊ ＊ ＊ ＊ ＊
　　午后阳光很温暖，我窝在天台享受午餐。这实在是一个好去处。任由阳光倾洒，饭菜渐渐变得灼热起来，似乎有热气在身上流转。姚友婷坐在一边，手中努力翻动画册，可怜的饭盒就这样被扔在一边。
　　“我说，你就不能好好吃饭吗？”浪费这么美味的午餐和画册为伴，实在让我无语。
　　“我也没办法啊，话剧的背景图必须在周日之前搞定嘛。可是你也知道啊，我们班实在没有画背景图的人才，所以只好我自己上了。”姚友婷头也没抬，埋首在我小学时就已经翻过无数遍的画册中。
　　“你准备自己画？可以吗？”绝对不是我小看姚友婷，但是术业有专攻嘛，据我所知，她只学过一点点素描，对于其它一概不通。这种背景图不同与画纸上的涂涂抹抹，对色彩、布局等有很高的要求，没有几年坚实画工的人是肯定完不成的。姚友婷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恐怕这次实在是没办法了，才不得不赶鸭子上架。
　　“哎，我也没办法啊。谁让我负责这出话剧的一切杂务呢，所以才来临阵磨枪的嘛！”姚友婷无奈地举了举手中的画册，一脸郁闷。
　　我知道那出话剧，是要参加学校话剧比赛的。吕辰出演男主角，龚嘉凝担任编剧和女主角，班中2/3的同学都参加了话剧的排演，跑龙套也好，端茶送水也好，总之，磨刀霍霍准备和5班再次一战。
　　我又要做个旁观者吗？我应该这样继续掩藏自己的能力，冷眼看着姚友婷忙得焦头烂额吗？望着姚友婷紧锁的眉头，愧疚慢慢生根发芽。她为我做了那么多，这次该是我为她分担肩上重担的时候了。
　　“交给我吧。”
　　“啊？”
　　“我是说，交给我吧，”我内疚地补充道，“我学过。”
　　姚友婷展颜一笑:“允雅，谢谢你！”
　　我们之间永远不必言谢。这是你说的。
　　好吧，既然已经揽下了这活，就该努力了吧。今天是周二，要完成的背景图有五幅之多，画布可以盖住大半个教室，这种状况是我赶稿至今都未曾遇到过的。
　　立刻回家拿来了宝贝工具，让姚友婷替我借了间空教室后便翘掉晚自习，一头钻了进去。研究剧本，构图布局就让我心力憔悴。还好没有让姚友婷硬着头皮上，不然她非得弄得精神分裂不可。
　　时间虽紧，但我绝对不会怠慢偷懒，每一笔每一画都倾注了我所有的感情。
　　看到第一幅底稿成型，我顿时松了口气，费劲站起身来揉着酸软的双腿累得都不想动了。摸着空空的肚子才意识到已经晚上10点多了。
　　“是夜宵时间了吧。”好听的男声回荡在这空荡荡的教室里，吓得我直接坐回了地上。
　　“你看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他大步走过来，弯下腰，替我揉搓着跪了一晚上的膝盖，那饱含责怪、关心、宠溺的眼神让我的心不由多跳了几下，“还痛不痛？”
　　我红着脸摇头。
　　“你什么时候学会害羞了？”来人大言不惭道，“我知道你很感激我的雪中送炭，但这样的花痴表情让我的寒毛都竖起来了，你就别吓人了。”
　　果然是本性难移。我恨恨地看着眼前这个笑得很自恋的家伙，磨牙声暴露在空气中：“程宇凡！！！”
　　一阵笑闹过后，我就开始专心对付程宇凡带来的夜宵了。皮蛋粥，香蕉卷，奶黄包，菠萝派，这个家伙倒是很清楚我的口味嘛！看来某人真的成了叛徒了，毕竟只有姚友婷一人知道我在这个教室作画。
　　为了专心作画不被打扰，我让姚友婷不要告诉任何人我在这个教室的事，所以，程宇凡出现在这个教室并带来我最爱吃的点心的原因只有一个——姚友婷这个叛徒一定被男色所迷惑，竟然把情报出卖给敌对班级的首脑了。
　　这丫头！我左看右看也没看出程宇凡有什么特别啊，值得她这样肝脑涂地。
　　有了程宇凡的陪伴接下来的时间没有那么孤单了，我也多了个打下手的小弟，换换水，洗洗笔，倒也给我节省了不少时间。偏头看着这个二中神话人物挤颜料的样子，说不感动是不骗人的。他跟陆尧羽果然是一样的，都是嘴硬心软，都喜欢用特别的方式来关心身边的人。这才是真正的他吗？
　　我看着看着竟没有注意到本该接受我注目礼的人抬起了头，坏坏地笑问：“怎么，迷上我了？”
　　我气极转过头，专心对着底稿上色，狠狠攥紧画笔，我定是疯了才会有那样的想法！
　　＊ ＊ ＊ ＊ ＊ ＊ ＊ ＊ ＊ ＊
　　黑眼圈，大大的黑眼圈……我和姚友婷面面相觑，不由自主同时对着对方的脸笑了起来。姚友婷除了要负责杂务，同时还要跨刀出演一个小配角。结束晚自习后她也要参加话剧排演，所以昨天晚上回来得并不比我早。睡眠不足的后果就是上课无精打采外加两个黑眼圈。
　　在别人眼中的该是闲人的我的这两个黑眼圈就让人不解了。
　　“允雅你怎么了，昨晚没睡好吗？”吕辰不断前进的脚步在经过我的座位时顿了下，关切地问。
　　“允雅你是不是失眠啊，要不要我介绍好的安眠药给你，保证童叟无欺，物美价廉。”钱牧枫的让人苦笑不得的广告。
　　“肯定不是失眠啦，应该是你亲爱的没有早点回去让你担心了吧，放心，我会帮你看好她，保证她不会红杏出墙。”嘴里没好话的欧阳。
　　还有最讨厌的人出场：
　　“应该是约会辛苦了吧。”劣质香水的味道已经宣告了来人是谁。
　　“要是我没看错的话，送你回寝室的应该是……”赵琴眼中闪过怨恨、嫉妒的光芒。
　　“你看错了。”我砰地合上书，大步迈出教室，“友婷，帮我请假，我要回趟家。”
　　该死的。昨天程宇凡送我回宿舍，竟然会被赵琴看到。真不知道从她的嘴里又能编排出什么话来。
　　回家倒不是要躲避赵琴，只是有非得回去的理由。家中笔记本内存储着许多从未发表过的画作，有不少和这次的主题还蛮契合的，完全可以打印下来作为背景的点缀。既然要做就必须要做到最好，这就是我一向信奉的原则。
　　若是《风之密语》的美编知道以拖稿闻名于整个编辑部的我竟然有那么主动的一天，甚至还拿出了自己的压箱宝贝，定会大呼不公平的。笔记本中存储的都是我最为得意的画作，暂时不想拿出去发表的，为了这次的背景图我可以说是倾出所有的心血了。
　　这次我从小到大第一次为自己的班级出力，也是我第一次感受融入集体的感觉。原来放开束缚，用真心回报朋友，是一件这么美好的事。
　　＊ ＊ ＊ ＊ ＊ ＊ ＊ ＊ ＊ ＊
　　正抱着笔记本坐在秘密花园中，翻看着要加到背景图上的得意之作的我忽然惊觉自己的改变。以前的我一向视班级事务为麻烦事，定是能离多远就离多远。永远矮矮地躲在人群中，拒绝和人深交，即使有满腹的才华，宁愿自娱自乐，也不愿意崭露头角。
　　这样的改变，好吗？
　　“在想什么？”好听的男声从头顶传来。
　　不用抬头也知道是谁，但这个家伙最近为什么老是出现在我面前？学生会会长有那么闲吗？
　　程宇凡一点也不在意我的冷淡，在我身边坐了下来，陪着我一起挑选图片。
　　“这样很好。”他突然没头没尾来了句。
　　“啊？”
　　“这样很好，”程宇凡放大的笑容出现在我眼前，“不要把自己包裹起来，试着打开心扉，这才是真的你，允雅。”
　　蓦得像被雷击中，他的每一字每一句都狠狠敲在了我的心房上。
　　为什么，为什么这个家伙总是能看穿我？望着他长长的睫毛，了然一切的双眸，内心的某处正在发生着不知名的化学变化。
　　这个家伙……我闭起了双眼。从小在陆青祥强势教育下成长的我本来就比同龄人孤僻得多，再加上有陆尧羽这个处处比我优秀的弟弟的存在，自卑的情绪开始发芽滋长。我就像用蚕蛹般密不通风地包裹着自己，保护着自己……这样的自己，难怪得不到别人的喜爱。原来，是我看轻了自己吗？
　　“其实，每个人，都是特别的个体。你也一样，允雅。”
　　程宇凡已经离开了，就像来时一样，轻轻地，不留痕迹地——只给我留下一片宁静。
　　他每次都是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出现，用各种方式开解我。从不给我太大的压力，也不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我身上。拥有这样的朋友，是老天在眷顾我吗？
　　微微笑起来，看着慢慢落下的夕阳，很美，就像用全部光华点亮整个世界，哪怕只有这么一刻。
　　无憾就好。
　　＊ ＊ ＊ ＊ ＊ ＊ ＊ ＊ ＊ ＊
　　记得《风之密语》的美编曾戏称我赶稿的能力天下第一。毕竟要在一天内完成拖欠一个月的画稿不是常人可以做到的。对此，我还是颇为得意的。但是经过这几天不分昼夜的辛勤劳动（甚至放弃了周末回家的打算，以至于陆尧羽差点跑到学校里来看我究竟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终于认识到，我终究还是常人——这实在是一件苦差事！
　　程宇凡每天晚上都回翘掉晚自习来陪我，顺便做牛做马（据说这个家伙很有个性地拒绝参加班里的话剧），姚友婷偶尔也能挤出点时间来探望我一下，这让我疲惫的身心都稍稍缓解了下。忙里偷闲和程宇凡斗斗嘴，和姚友婷聊聊八卦，也算是我辛苦作画工程中的一大乐事。
　　看着有生以来画得最辛苦但同时也让我最满意的作品在我手下慢慢成型，那种满足感也成几何倍数增长。
　　而姚友婷的“允雅你真是个天才”和程宇凡欣赏的目光也让我的虚荣心大大满足了一把。
　　最让我出尽风头的还是周日，也就是正式彩排那一天。
　　我对我的画作的确有十足的自信，但反响之大还是超出了我的预料。彩排设在班主任王老师历尽千辛万苦才帮我们班借到的小报告厅内。虽然是周末，但班里的同学几乎全都到了。除去在后台就位的演员，其它同学都坐在舞台下方屏气凝神。
　　不用说也知道这次比赛对（4）班的重要性，能不能在（5）班人面前扬眉吐气一次就看此举了。更重要的是这次的剧本是由才女龚嘉凝根据几位主角的特质量身打造的。宏大的宫廷场面，微妙的人物关系，精彩的情节，从高中生的角度来看绝对是杰作！而且所有的配乐都由姚友婷花了几个晚上精挑细选出来的，根据情节的进度制作成了光盘，和气氛的契合也非常完美。虽然不知道（5）班的情况，但是（4）班的人全都信心满满。
　　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的。
　　于是我对这部话剧充满了好奇。虽然为了画出契合剧情的完美背景剧本差不多被我翻烂了，但是这出戏我还是第一次看。会被演成什么样，还真有点好奇呢。
　　大幕徐徐拉开，所有在座的人都倒抽了一口气。不是因为人物的造型——毕竟这里的人都不是第一次看了，而是因为——
　　“哇，太漂亮了！这是谁画的啊？”
　　“好有感觉啊，看着它仿佛就像置身在宫殿中了。”
　　“肯定是专业人士画的了，这次我们班还真是下了血本了。”
　　激动的不止是台下的观众，台上的演员也是一副陶醉样。
　　“这样就很完美了。”暂时还不用上场的姚友婷偷偷溜到了我的身边，“虽然不是第一次看了，但是我还是被感动了。”
　　这是对于我的最大肯定。
　　不用说彩排取得了空前的成功，而当姚友婷宣布所有的背景图都是出自我手之时，现场的气氛完全变了。我留意到了赵琴明显的嫉恨的眼神，还有吕辰眼中淡淡的……欣赏。
　　我却没有丝毫欣喜的感觉。
　　我被自己的反应吓了一跳，为自己平淡下来的感情和……
　　慌张得夺门而出，不是承受不了诡异的气氛，而是无法正视自己的心。
　　感情到底可以维系多久？四年多的暗恋为何可以在我的释怀下慢慢沉淀？我真的有喜欢过吕辰吗？或者，只是迷上了一个梦，属于少女的单纯的梦想？
　　低头深思的我没有发现迎面而来的人，而对面的人似乎也迟钝地没有避开，结果是……四脚朝天。
　　我知道我向来不在意自己有没有淑女风范，可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跌得那么惨，纵使我脸皮再厚，也不禁又羞又恼。还好这会儿是周末，学校里人本就不多，没有人撞见我的丑像，不然我真的可以买块豆腐撞死了！
　　来人也显然被吓到了，一改以往沉静儒雅的形象，楞楞地直问“有没有事”。
　　“该死的，在这之前你先拉我起来，钱牧枫！”我恨恨喊道。
　　这还是自以为风流倜傥的钱大才子，想不到也有这么木的一面。实在是人不可貌像。
　　在他的搀扶下起身，随即看到散落一地的书本，显然是撞击之下的后果。暗叹一声，我好心地蹲下帮他捡书，谁知好心没好报：
　　“你别动！我自己来！”
　　手一抖，刚捡起的书一时没抓稳，重新落回地上，但这次，书却打开了，一张照片落了出来。在钱牧枫的惨叫之前，照片已经稳稳落在我的手中。
　　抬头，我没有错过钱牧枫不太好的脸色。其实，我也在暗暗后悔自己的过多的好奇心，现在我跟一个侵犯别人隐私的小人有什么区别？
　　因为那张照片的主人公不是别人，正是姚友婷。人影很模糊，一看就知道是偷拍的，虽然我有时候很迟钝，但不代表我连这个都不明白。
　　好了，撞破了别人的秘密，说什么也没用了，一声“对不起”似乎也显得无力。
　　“我们谈谈吧。”钱牧枫轻轻的声音随着风窜入我耳中，很是无奈。
　　要说有地方便于进行秘密谈话，那就只有天台了。此刻，我和钱牧枫便站在教学楼顶端，眺望整个校园。
　　“是啊，我好喜欢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发现自己沦陷了，而且很深。”钱牧枫转身面对我，“其实有时我很佩服你呢，可以勇敢说出自己的喜欢，即使是……但是，我连这样的勇气都没有。”
　　我郁闷地抽着嘴角，我可以把这个看成赞扬吗？
　　钱牧枫也看出了我的不自然，歉意一笑：“我没别的意思，允雅。只是我明白你的感受，单恋很伤人的，真的很——伤——”
　　“但情不自禁。”我茫然接口。
　　“是啊，情不自禁。”
　　“后悔吗？”
　　“你呢，后悔过吗？”
　　我没有回答，径自离开。突然想起什么，回头，只看到钱牧枫寂寥的身影。什么时候，永远温文尔雅的钱大才子也有了愁容？
　　“友婷即使知道，也是你告诉她的。”我想，他明白我的意思。
　　我始终没有权力替他决定什么，什么时候表白，要不要表白，都是他自己的事。知道这些，已经够了。
　　我望着慢慢被暮色笼罩的校园，心中怅然：原来，在这个校园中默默喜欢着的，默默被伤害着的远不止我一人而已。在这份宁静安然之下，掩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故事呢？
　　钱牧枫下午没有去看彩排，是不想看到姚友婷与和她演对手戏的男生暧昧不清吧，虽然只是戏，但难免会触景伤情吧？
　　年少的我们，也在品尝着人生的味道，苦涩的味道。
　　不可避免。
　　＊ ＊ ＊ ＊ ＊ ＊ ＊ ＊ ＊ ＊
　　“你不开心吗？”程宇凡的眉皱在一起，但一点都没有影响他的帅气，反而感觉更有味道。
　　“怎么不吃，不是你最喜欢的吗？”见我没反应，他更急切地追问道。
　　见到二中神话为我一直没动筷子急成这样，我还是有负罪感的。我终于从自己的思绪中醒过来，好心地摇摇头。看到他逐渐缓下来的神色，我竟然有点动容。我何德何能，让程宇凡这个天之娇子这么关心？
　　望向窗外，我忍不住笑出声来。可怜的程宇凡，难得要和我一起吃个晚饭却要在我的坚持下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他曾用哀怨地眼神问我“我就这么见不得人吗”，让我差点缴械投降，还好我意志坚定，没有被美色所惑，一路坚持到底，让程宇凡这个一向率性而为的学生会会长不得不“舍命陪君子”。
　　这里的饭菜一向很符我的口味，我坚持来这里也不全因为要掩人耳目，食物之美味才是我换三趟车来这里的最大动力。
　　“快吃吧，你不吃就枉费我们这么辛苦来这里了。”程宇凡体贴地替我夹了我最喜欢的菜。
　　说不感动是骗人的，经过几个晚上的相处，他对我的喜好已经摸得一清二楚。现在餐桌上，哪样不是我喜欢吃的？这样的程宇凡，真的是不好与女生相处的传说中人物吗？我是不是弄错了什么？
　　来不及深想，一个熟悉的声音让我手中的筷子立马跌落。
　　“枫，这就是你极力推荐的，并且让我们拼命赶过来的餐厅？”竟然是欧阳的声音！
　　我一惊，刚想埋头掩藏自己的身影，却来不及了。欧阳貌似已经看到了我，让我更觉悲惨的是，看到我的不只他一人而已。
　　姚友婷、钱牧枫、欧阳、赵琴、龚嘉凝、吕辰。都来齐了，是不是有种被撞破奸情的感觉？
　　我苦笑，为了避免姚友婷的“唠叨”，我并没有告诉她我和程宇凡有约，不然，他们必定不会出现在这里。这算不算作茧自缚？
　　一行人呆了。不是为我，而是我对面的这位笑得相当欠扁的家伙。
　　“怎么会是会长？允雅你怎么和会长的关系那么……好了？”欧阳算是问出了在场除了姚友婷外所有人的疑问。
　　环视一圈，钱牧枫的兴味，赵琴的愤恨，龚嘉凝的惊讶，吕辰的沉思，全都一目了然。想必，明天，我就会成为二中全体女生的头号公敌了吧。有赵琴这个大喇叭在，明天在学校里流传的肯定是更加添油加醋的版本。
　　安稳的日子自从我决定改变自己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要离我而去了，但是没有想到会失去得那么快。可是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担心不已，畏畏缩缩，我迎战！
　　察觉到程宇凡赞许的目光，我笑得更为自信。
　　很自然的，所有的人都被邀请过来。于是，原本两人的饭局演变成了多人会餐。有欧阳这个活宝在，这顿饭也算是吃得十分尽兴。只是有赵琴这个“母夜叉”在，我还是倒了些胃口。比较让我满意的是，程宇凡并不怎么理会她，充分表现了学生会会长的惜字如金。
　　程宇凡虽然仍旧表现得相当有大家之风，但我还是察觉出了他的不同。虽然他在笑，但绝对不是对着我、对着他两个兄弟时的笑——和煦温暖但少了丝真诚，反倒显出了几分客套疏离。
　　我是不是该自我感觉良好下，程宇凡对我比较特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