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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天涯望处音尘断 ...

  •   看了眼腕上手表,距天亮还有一个小时左右,陈静舟抬眼与任平笙交换了个眼色,便开口问霍副官道:“怎么回事?”
      霍副官这才发觉他的存在,忙走过去附耳说了几句什么,陈静舟面色微微一变,向任平笙瞥了眼,眼神中带着一缕忧色。
      任平笙敏锐地感觉到了什么,一种不祥的预感袭来,心立时悬了起来:“陈副官,发生什么事了?”
      陈静舟迟疑了下,缓缓道:“方才军长接了一个电话,是段总理的大公子打来的,他要求军长放您回新盛春。”
      “段总理的大公子?我与他从来没有打过交道,他为何要替我求情?”
      “……听说,燕老板听说您被带到玉园的事后去求秦司令,而大公子当时恰好和秦司令在一起……”
      任平笙眼前一黑,脑子中一阵眩晕,他本能地扶住了铁桌,忍耐过那阵天旋地转,无力地问:“……可知道燕老板现在何处?”
      陈静舟犹豫了片刻,才回答道:“按大公子的日常作派,他应该带燕老板去了他的别院。”
      任平笙站起身,不容置疑地道:“麻烦派车送我过去。”
      陈静舟看着任平笙黯淡却坚定的神色,面上的神情极复杂:“任老板,您如果坚持,我可以送您过去,可是……您确定您现在过去……合适吗?”
      任平笙仿佛当胸挨了一拳似的,颓然坐了下去。
      是啊,那样骄傲而敏感的燕平亭,在遭受了那样的屈辱后,如何能容忍自己看到他的狼狈和痛苦?
      而自己,又该如何面对为自己付出了一切的他?
      他垂下眉眼,低低的、喃喃地说了一句:“……是我毁了平亭……”
      一滴晶莹的泪从那仿佛是墨线勾画出的浓睫下滑落,缓缓的滑过任平笙的脸颊,挂在唇角,映着惨白的灯光,反射出美丽得奇异的光芒。
      陈静舟的眼光驻留在那颗泪珠上,胸口里满是酸楚。
      任平笙最痛苦的时候,他就在他身边,可是,他却什么都不能做……
      片刻沉默后,霍副官试探地问陈静舟道:“陈副官,我现在是向军长复命还是……?”
      将眼光移向霍副官,陈静舟面无表情地回答:“你去吧,任老板的事我来负责,我会向军长复命。”
      霍副官便向陈静舟敬了个礼,转身离开。
      沉默片刻后,陈静舟看任平笙已平静了些,这才问道:“任老板,不如我先送你回新盛春?”说话间,他尽量自然地递了块雪白的手帕过去。
      任平笙缓缓接过手帕,拭去了自己的泪水,点点头。
      二个人穿过回荡着惨叫与哭泣的长廊向暗牢外走去,经过一个传出女子声音的刑讯室前,任平笙忍不住侧眸看了一眼,然后全身一震,他低声问陈静舟:“为什么要对一个弱女子动用这样残忍的酷刑?”
      陈静舟淡淡地答:“她是革命党。”
      任平笙加快了脚步向外走去,可那匆匆一瞥间所见太过惨烈,竟在脑海里萦之不去。
      被逼至绝境时的玉石俱焚之心,听到燕平亭噩讯时的悲痛,再加上适才那一幕带来的震惊,种种复杂心绪掺杂在一起,绞成一块痛苦的阴云,将他压得喘不过气来。
      这一切,都是因为段秋淮。
      他念念不忘的淮哥和众口相传的“段阎王”,在这一晚,终于在任平笙的心里合成了一个人。
      他的心里充满了绝望和悲凉,那曾经的、关于幸福的所有希望,在这一刻尽数破灭。
      今后,他该何去何从?
      燕平亭又该何去何从?
      新盛春又该何去何从?
      一路沉默,车子才在新盛春门前停下,守门人就发现了他,一声“任老板回来了”后,门前立时出现了一大堆的人,沈世秋站在所有人的最前面,他身边是楼心月。
      任平笙一看到沈世秋的身影,眼前便一阵朦胧,他匆忙向陈静舟道了句谢,便下了车直奔沈世秋而去。
      陈静舟看着任平笙被人群簇拥了进去,方才继续开车向前,转过一个拐角后又停下车,熄了火,这才去拾起了副驾座上那块雪白的手帕。
      那块他递给任平笙的手帕,在匆忙间被任平笙遗落在了座椅上……
      陈静舟将手帕放到鼻端,感觉到了一抹似有似无的湿润,和一股淡淡的清香,他长长的叹了口气,那帕上沾染的,是他熟悉却不敢亲近的气息。
      终于,他是如此的贴近了她……在他亲口承认她永不会属于他之后……
      与沈世秋、楼心月简短交流后,任平笙知道了燕平亭出事的前因。
      燕平亭原本已被楼心月平安的送回了新盛春,尽管担心仍留在玉园的任平笙,沈世秋仍是安慰了他几句后命他回房休息。可大半个时辰后,那几名死里逃生的场面师傅回来了,任平笙为了救他们应允段秋淮随他入玉园的事情顷刻间传遍了戏班,立时人心惶惶。大家都聚在大厅中商议对策,谁也没有注意燕平亭是何时消失的,最后见到燕平亭的是看门人,看门人问他:“夜如此深了,您这是要去哪里?”燕平亭头也不回地答了一句:“救平笙!”
      任平笙明白,燕平亭是把宝押在了秦司令的身上,从今晚来看,秦司令毕竟还是个不失仗义的男子汉,求他,燕平亭还是有希望全身而退的,只是谁也没料到,秦司令身边还有一个段大公子。
      关于段大公子其人,任平笙并不了解。一直以来,他都在段总理的光环和段秋淮的恶名笼罩里,名不见经传。但是从秦司令、段秋淮乃至陈静舟的态度上来看,他绝非易与之辈。
      楼心月确认了他的想法:“段大公子名叫段知秋,他是段家惟一一个参政的子弟,和段秋淮一样,任职虽不高,但权力却很大。我见过他几次,对于他,我只有一个感觉——笑里藏刀。”
      任平笙愈听,心中愈沉重。
      商议了半晌,大家都一筹莫展,任平笙站起身,道:“我不能再等了,无论如何,我都要去试一试。楼小姐,麻烦你给我指条路,如何才能找到段知秋。”
      楼心月道:“他的几处别院我都知道,我开车送你去。”
      任平笙没有推辞,点点头:“那就辛苦你了。”
      楼心月摇摇头,苦笑道:“都这时候了,你还和我说这些客套话。”
      任平笙扯了下唇角,算是一笑。
      在去别院的路上,任平笙将他在暗牢中看到的那一幕讲给了楼心月。
      楼心月面色沉静的望着前方的路,沉默了好一会才说:“平笙,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革命党吗?”不等他回答,她自己先回答了:“就像她一样,尽管只是个柔弱的女子,却可以为了心中的信仰面对豺狼虎豹的酷刑折磨而不说一个字……”
      任平笙从她那双紧握着方向盘已致青筋迸露的手上,就明白她心中此刻其实有多激动,心中那个曾经的猜测已经得到了证实,即使此时此境,那种曾经隐约有过的对楼心月的钦佩与敬重也不禁油然而生,尤其,当他亲眼目睹了革命者的气节风骨之后。
      车停下来时,天光已亮。
      楼心月用下巴一指前面一座粉墙转绕着的四合小院,道:“这便是段知秋距秦司令所住旅馆最近的那处别院。”
      任平笙打开车门便要下车,被楼心月一把拉住:“不能冒失,这宅子的左右应该有暗哨,我们这样上前,只怕没说话就会被乱枪打死。”
      任平笙一凛,点头道:“我会小心。你不必陪我,这种事不宜把你牵连进来,你先回去吧。”
      楼心月一笑道:“现在才想起怕牵连我,不觉得太晚了吗?”笑过后她正色道:“平笙,你的事,我既知道了,便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更何况,这当口,有我在你身边,你总是安全些。”
      任平笙犹豫着才要说话,忽然那小院的两扇朱门一开,从里面走出一群人。一个年青人被簇拥在当中,相貌清秀,西装革履,一眼瞥见楼心月的车,再向车里张望了一下,立时笑了。
      任平笙立时想到楼心月对段知秋的那句评语:笑里藏刀。
      楼心月低声道:“他就是段知秋。看来,他认出了我的车。”
      任平笙下车走到车前的同时,段知秋已然来到了楼心月的车窗外,摘下礼帽向楼心月打了一个西式的招呼:“MISS楼!这么巧?”
      楼心月摇下车窗一笑:“不是巧,我和任老板是特地来找你的。”
      “任老板?”段知秋这才看向任平笙,面上浮上了然之色:“平亭的师弟?刚好,我答应了平亭替他送信去新盛春,还未来得及派人。”
      任平笙忙向段知秋施了一礼:“段公子,不知道我燕师兄现在何处?我是特地来接他的。”
      段知秋露齿一笑:“他已决定留在我身边,不会回去了。你把这个消息带回去,这二日我便会派人处理他在新盛春的一切事宜。”
      任平笙呆了一呆,这个消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思索了一下,他再拱手:“段公子,方便的话,能让我们师兄弟见一面吗?”
      段知秋看了四合小院一眼,摇摇头:“不是我不让你们见面,而是平亭恳求我,不要让新盛春的任何人打扰他。所以,任老板,恕我爱莫能助。”
      任平笙望向眼前的四合小院,只觉得心刀割一样的痛,彻底的呆在了那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天涯望处音尘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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