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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一的二 ...

  •   事情往往是这样,越想去露天广场喝啤酒的日子,越是会下雨。
      彭元央把小沈的事搞定后,又突然被区内外勤喊去帮忙送了个急件,等走出邮局时,已然暮色昏暗,繁星点点布满天。
      他看了看表,并没有回家,而是拐进超市买了些食材,来到一处破旧的四层楼小区,爬到404室前敲门。
      没多久,门开了,露出褚亦辰困倦和不解的脸:“你来干嘛?”
      彭元央晃晃手中的袋子,龇牙咧嘴不要脸地说:“我要吃面。”
      褚亦辰好似习以为常地接过袋子迎他进门。
      “怎么这么晚还没吃饭?今天很忙吗?”他翻了翻袋子里的食物,都是些红红绿绿的炸鸡薯片,简直像在看小学生的春游书包。
      “哎,你那两个不争气的小朋友不管用,整天给我惹事。”他目送着褚亦辰贤惠地挽起袖子,走进厨房,就自顾自去冰箱取了一罐啤酒,刚想舒服地往沙发上趟下,突然被茶几角落钻出的一只毛球吓到。
      那团毛球踱到他脚边“喵”了一声,这不是阿宝吗?
      彭元央拿啤酒的手抖了抖,气不打一处来:“我说褚大圣人,你要总这样,这家里得收留多少动物?”
      褚亦辰从厨房探出头来望了一眼,不以为然:“你没看到美人那双眼,都快哭了。”
      “哼!她有什么时候不哭的吗?隔壁大饼卖完了她也能哭给你看。”
      “可总不能真把猫给人道毁灭了吧,放在仓库也早晚会被发现。”
      彭元央搓着双手奸笑道:“只要你一句话,我帮你处理。一定让它永远栩栩如生,除了不会叫,和生前一模一样,就算要在那间仓库里存上百年也没问题,怎么样?”他说得兴奋,好似吸血鬼见着猎物。
      褚亦辰白他一眼,低头对在脚边转悠的阿宝小声喊:“咬他!”
      褚亦辰、彭元央、狄海镜三人是大学时的好友。当年彭元央和狄海镜都是化学老师的心头肉,要不是彭元央的射击成绩太过优秀,本人又活泼好动,不愿呆在实验室里,他如今可能也和狄海镜一样留校读博,成为科研所的一把手。
      褚亦辰虽然成绩也不错,但一早就定了要去邮局的目标。他在孤儿院长大,因为现任局长蔡谅是已故父母的旧识,对他多有照顾,局长夫人更是把他当儿子一般看待。他从小寄人篱下,自然早慧懂事,接受着养父和政府的资助金念完大学,也遵从着长辈的选择认真念书工作,虽说没什么自由,但也毫无怨言。
      他知道在战争年代,和其他孤儿院的孩子比,自己有多幸运。时刻都能感到满足的他,在彭元央眼里有着超非寻常克己慎行的毅力,以至于外人通常看不出他的七情八感,只有在这两个朋友面前,才偶尔露出些真实情绪。
      收音机里的新闻才刚播完两条,褚亦辰就端了碗热气腾腾的排骨面放到彭元央面前。
      酱油汤底,面上盖着个煎蛋,对贫困潦倒的大学时代,这就是顶级伙食配置了。
      彭元央满意地拿起木筷翻了翻:“没有蔬菜,没有葱蒜,一勺香油,一勺辣油。”他抬头笑得像个得了宝的小孩:“算你都还记得!”
      褚亦辰腼腆一笑,催促道:“快吃吧。”
      彭元央确实饿坏了,狼吞虎咽地猛扒了几口,突然想到什么,鼓着腮帮子问:“对了,今天局长找你什么事?”
      “没什么特别的,就问问近况。”
      “是吗?”他一脸疑问。平时这两人为了避嫌,如若不为工作从不会在局里碰头,怎么那老狐狸突然会来民服司坐?
      “他是不是有事要你做?”彭元央耳里听到的局长并不是个慈善家,碍于他和褚亦辰的关系,三人一起聊天时,通常会默契地避开这个话题。今天也不知道是否酒精的作用,彭元央意外地想要深究一次。
      褚亦辰面露尴尬,轻咳着说:“他毕竟抚养我成人,我也希望自己有所回报。”
      这话说得半推半就,彭元央一时不太能肯定其中的潜台词。
      “我说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有良心。”他扔下啤酒罐子,瞧向褚亦辰,“说正经的,这次换选,局长怕是要行动了吧。你和二队的那个任司坚谁能坐上民服司司长办公室的位置?”
      褚亦辰苦笑:“你怎么突然关心起政治了?”
      “那当然,等你升了,一队队长的位置不就归我了吗?”
      这话放别人听了大概免不了心生些疙瘩,但褚亦辰却知道,以他对这位朋友的了解,若是这人真有争权夺名之心,恐怕局里没有几人会是他的对手。
      他隔着餐桌突然直直看着彭元央的眼睛,仿佛那里有让人恋恋不舍的东西:“□□,要是真有一天,我不在一队了,你可要好好照顾大家。”
      彭元央以为他真要升职了,笑得开心,说:“你放心!保管比你带得好。对了,我还想吃一碗。”
      “你是饿死鬼投胎吗?”褚亦辰边说边起身,“还有些汤,你等我下。”
      他走进厨房,没过一会儿,却捧了个纸方盒子出来,朝彭元央问:“这是什么?”
      刚才彭元央拎着两大袋子进门,他只开了其中一个,这才发现厨房还有一个没动。
      “蛋糕啊!”彭元央回答。
      “你买蛋糕做什么?”
      “自然是给你过生日。”
      褚亦辰想起,今天居然是自己三十岁的生日。以前他最讨厌过生日,因为每个孤儿院的孩子都会把入园的那天倒计年份作为生日。这是一件可笑的事,明明那是一个象征被抛弃的日子,从此天涯孤身一人的分界点,有哪点可以拿来庆祝。
      但今天不一样,他看着□□亮闪闪的眼睛,心里竟然有些感动。
      “蜡烛呢?”
      “啊呀,给忘了。”彭元央一拍脑袋,果然是帅不过三秒的命。
      “别急。”只见他从上衣兜里掏出一支烟点燃,猛吸一口。纸卷的烟头上,烟丝燃起一点闪烁的红光,随着他的呼吸忽明忽灭。
      彭元央攥起食指和拇指把烟捏在手里,对褚亦辰说:“吹吧。”
      褚亦辰又好气又好笑:“你这给我过生日还是忌日?”
      彭元央眨眨眼:“放心,生日忌日我们都一起过。”
      褚亦辰突然觉得喉间一阵苦涩,话到了嘴边终究没能说出来。他走去冰箱又拿出两罐啤酒,笑盈盈地说:“不醉不归。”

      冬日里的雨最要人命。
      彭元央裹紧衣领,一路小心翼翼捧着宿醉的脑袋,连抬腿迈个楼梯都觉得震得慌。当他终于像孕妇一般小步挪进办公室,却见一个陌生人影冲进来问:“你们队长在吗?”
      来人看上去不到三十,唇上蓄着一圈邋遢的小胡子,额上发梢中分一直留到眼眉,倒也算神采奕奕。只是开口语气冰冷,七分质问,三分挑衅。
      “队长走开了,您是哪位?要不先坐会儿?”幸好接待他的是小沈,要是换做江天海只怕是已经把手里的茶泼了上去。
      “不在?”那人貌似没有撒手的意思,又问:“那我问你,这是你们队接的活儿吗?”
      小沈这才发现这人手里一捧了个瓷盆,外面裹着薄薄一张塑料膜,心下觉得不妙,于是谄媚地笑说:“是啊!是我接的。原来你是外勤队的同事啊?你看这东西不大,又好带,挺方便的。”
      天然的小沈常常有天然地火上浇油的本领,彭元央听他来问就暗道不好,谁知还是快不过小沈的嘴。
      对方听后果然发了飚:“这活你们也接?我说你们内勤部门每天都审些什么玩意儿?”
      郑华原本在库里休息偷懒,听到声响来瞧。他在邮局工作多年,自然认识的人多,连忙上前劝说:“白队,你别急,有话好好说。”
      原来这人是外区邮送三队的队长白方,他手指着小沈的鼻子:“你没看过地址吗,这是要送到西区的东西,你知不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平时不听军委新闻吗?中区最近才刚爆发过自杀式袭击,你想让我的兄弟就为了这种东西去拼命?”
      小沈被说得六神无主,他确实没看地址,偏偏又要逞强,好不容易想到一点反驳说:“白队,按照邮政法规定,你们外勤邮送队是无权查看货品内容的。”
      “这他妈用得着拆,你当我瞎吗?”
      彭元央简直要笑得背过气去。的确,只要没有近视到千度,都能看清,这层薄薄的塑料膜下是一株仙人掌盆栽。昨天他被寄送的小姑娘一番眼泪轰炸,考虑到自己这月投诉不少,干脆就转手给了外勤,让他们出面退,总好过自己做坏人。
      “你们到底有没有好好查过,怎么会有人送这个,比如这盆底是空心的,植物里面藏了个毒品或纸条什么的?”
      “白队,我们仔细照过X光了,这就是盆普通的仙人掌。”
      白方简直觉得自己一口气提不上来,他这里好不容易稍稍压抑了怒火,眼前的傻子却一脸天真无邪打着自己的脸。
      他一把上前揪住沈达的领子,几乎是从牙缝里喷出一字一句:“你他妈知道这是盆普通的草,还让我送?!”
      沈达未见过这阵仗,吓得快要尿裤子,只觉得眼前的人大概是从罗刹道来,自己今天这顿揍怕是逃不过了,于是认命地闭上眼。
      可是疼痛并未如期而至,反而白方突然感到手臂一沉。
      他转头看见一个带着细边眼镜,书生气的男子抓住了自己的手腕。那人手上还带着袖套,袖套上印了些许墨迹,一幅工人打扮。
      白方扯了扯手腕想挣脱,没想到来人手上力气却不小,白方觉得自己好像被铁钳钳住一般生疼,无奈下只得松手放开了沈达。
      小沈睁开眼,带着哭腔喊了声:“褚队,救我。”
      白方诧异道:“你是队长?”
      “我是。”
      “我是外勤三队的白方。”
      “我知道。”
      这人多说一个字是要钱吗?白方仿佛有种出拳打上了棉花的焦躁感。
      “这件邮送品是你批准的吗?你知不知道出一次队要多少人力物力和时间,你这是浪费国家资源你懂吗?”
      理论上褚亦辰应该不知道这事,可谁叫他今天早上五点就到了办公室,审完了昨天耽搁的报告,还去了广报司帮忙完成了邮品的印刷工作。
      褚亦辰蓦地抬头看他一眼,缓缓开口:“那我想问问白队,把国家资源用在什么样的人身上才是对的?”
      白方一愣,回答说:“当然是用在重要的邮送物上。”
      “那么,对白队来说,什么才是重要的邮送物?”
      其实外勤队的管理更像部队,以执行命令为第一要务,很少问为什么。
      褚亦辰的声音平稳低沉,让人错觉是在劝慰而非辩论:“是不是在你的眼里,商财政要的东西才是重要的邮送物,普通人的东西就不重要?”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褚亦辰却步步紧逼:“那什么样的物品又才是重要的?是不是黄金珠宝,名画珍器才是重要的东西,而一般人的回忆,就不重要?”
      “我可没这么说。”
      “那你凭什么说这棵植物不重要?对寄送者来说,这是她愿意付出积蓄和心血要去送的东西,现在它通过审查,合法合规,请问我们部门有什么理由拒绝?”
      “你!”白方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辩驳点,虽然对方说的没错,但他有些不明白自己怎么突然成了坏人,他的队伍每天出生入死,在枪林弹雨中执行任务,他只不想让他的队友遇到不必要的危险。
      白方深吸口气说:“你要记住,我们是政府机关,不是NGO组织。这种东西你让它过审,就是对你的同事不负责任。”
      “你有你立场,我只希望尽自己所能,帮每一个委托人实现愿望而已。”
      白方心中烦躁,又没办法确切表达清楚,只好撂下狠话:“我跟你说,这东西我们三队不会送的。要送!你自己去送!”
      他刚还想继续理论,不远处的办公室门外又唰唰进来五六个人。
      他们身着制服,头戴军帽,队形整齐地径直走到褚亦辰身边。
      还不等彭元央开口问为什么,领头的板寸小个子就唰地亮出一张纸。
      他声音不大,但却足以让房内所有人都震惊:“褚队,我们是监察司的,现在怀疑你和重大叛国罪有关,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一的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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