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妆》月女凡

9、第九章

　　围场搭建的舞台上，是一个个身着金丝霞衣的舞者，她们如同一片片娇嫩的花瓣衬托着中间艳丽的花蕊，身穿紫金色花蕊服饰的少女，摇曳的舞姿风情万种，她每每仰首时，那长袖抛向天际，挥动丝绸彩带在空中色彩斑斓的左右交横，犹如天女散花……

　　瑾岚一手捧着舞衣，一手提着裙摆，当她赶到围场后台时，已是萱敏郡主在台上表演，舞台上那一片耀眼的金色围绕着萱敏，她就似那紫色的花蕊，既妩媚又迷人；舞曲的尾声，这朵璀璨的花儿也层层叠叠的展开，绚烂绽放它的光华。

　　在后台，瑾岚穿戴好这从岸边得来的舞衣，终于长长的舒了口气。虽然不是十分的合身，但也不妨碍舞蹈的表演。她万般庆幸……困难再多还是坚持了下来，只因心中一个念头，想让陆子骞看到她的舞蹈。

　　撩开布帘，她望向观众席位，想必子骞与大哥准备完赛龙舟前的事宜，应该来到围场了吧！目光巡视了几圈，也未曾发现子骞的身影；倒是看到大哥俞观杰，他身着塞龙舟的服饰，和其余参赛的男子站立于舞台的前方观看，许是要参赛的原故，他们都没有入席。

　　子骞去了哪里呢？

　　一曲而终，萱敏郡主的舞蹈在一片震耳欲聋的掌声中华丽谢幕了，那席间的喝彩声到底有多少是针对她的舞姿？瑾岚开始寻思，也许这掌声中蕴藏了更多的……只是对郡主尊贵身份的殷情。

　　悠扬的笛声响起，那曲音委婉而空灵，放眼整个舞台，只闻其声，未见其人。大家都在纳闷，是谁在吹奏？紧接着一音三韵，刚健豪放、活泼轻快的节奏引出一匹深棕色高大骏马，马背上坐着一位少女秀美绝伦，她轻握玉笛，将其横置于嘴边，手时而换按着笛孔，演绎出音律的不同。

　　原来玉笛吹奏欢快曲调时，音色也能润丽而清晰，瑾岚在幕后连连拍手叫好。

　　上官小姐那原本湖蓝色的服饰还秀有兰花，袖口处嵌着金丝云纹，手腕上佩戴一只乳白色的玉镯，白中透翠，更是衬出十指纤细光洁，吹奏时嘴唇轻弯，露出很好看的弧度。那样子真是优雅极了，还有她绝世的容颜，让在场观众都移不开眼眸。

　　在一片欢呼声中，瑾岚的视线由吹奏者移向了天际，是燕子！它们随着笛音，在空中往来穿梭地飞行，充满了呢喃之音。这是一群训练有素的家燕，吹奏者正是它们的主人。

　　一双玉手，一支玉笛，一行飞燕，这场景如同置身在画中……

　　燕子在舞台边围绕又停留，随着这燕子飞过的方向，瑾岚看到了陆子骞。不知何时，他已站立在大哥的身旁，他穿着与大哥同种颜色的龙舟赛服，英姿矫健。只是与周围人不同的是，旁人都那般聚精会神的盯着上官小姐，而他眼睑低垂，表情有些黯然；瑾岚有些担忧，他是因准备赛事而太过疲劳吗？情不自禁的走至布帘外面，她想更清楚的看到子骞。

　　也许是她刚好出现在舞台的后方，也许是子骞刚好抬眸，就在此刻，他们都同时注视着对方。四目相对，子骞略带笑意，笑得依然和煦温柔，神态不似刚才那般低沉。

　　瑾岚心中一阵窃喜，站立在舞台前方的陆子骞，他的目光没有停留在上官小姐灵玉飞音的精彩表演上，而是穿过这中间环形的舞台，投向了自己。

　　望着他，她回以明亮而快乐的笑容，这女孩既阳光又灿烂的微笑，仿佛能赶走所有的阴霾……

　　“快看，那是我妹妹！”观众席间，俞观磊昂首翘盼，对一旁全神贯注沉浸在灵玉飞音中的陆子惠大声喊道：“马上就是我们家瑾岚表演了，瞧！她已经站出来了！”

　　旁边男子的打扰，惹得陆子惠已从这曲调意境中回神，放眼望去，舞台后方的确站立着一位娇美的白衣少女，“她的舞裙好漂亮！”准确的说，那是一件极浅的粉红与草绿相搭配的百褶裙。淡雅的服饰，让这女孩多了几分出尘的气质。

　　俞观磊听闻别人夸赞自己的妹妹，越是得意的言道：“那当然，我妹妹要是跳起舞来，更漂亮！”

　　陆子惠侧头看向身旁的男子，他总是有一搭，没一搭的找自己闲聊，而且说话口无遮拦；虽然他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但对待自家妹妹时，却透着一股浓郁的亲情。

　　上官小姐的表演退场后，身着粉色衣裙的瑾岚，步若莲花的来到舞台中央，随即就朝台下的某个方向欣然一笑，笑容妩媚清妍。她轻轻一个手势，《姑苏行》的曲子再次响起，婀娜的身姿也随着韵律翩翩起舞，舞姿飘逸时，那簪于头发上的一支蝴蝶形状的玛瑙步摇晶莹辉耀；就如同蝶恋花般紧紧相随，仿佛把观众带入鸟语花香的山间小路，而她，就如同踏青的少女，一边赏景，一边嬉戏……

　　“不对啊，瑾岚事先说的，不是这样的舞步啊！”俞观磊双手环抱，表情很是费解。“瑾岚特意交待在某些舞姿时，要给她鼓掌的！”

　　“她与郡主的舞曲同样是《姑苏行》，也许是临时换了舞步，我反而比较喜欢这样的风格，雅意悠然，大气婉约。”

　　听着陆子惠的点评，观磊恍然顿悟，连连拍手赞同，“对！你说的太对了！我们家瑾岚定是不屑与那郡主争风头。” 随即，俞观磊侧目打量着身旁秀气柔弱的女子，“你方才都不怎么搭理我，一谈到我妹妹，你倒愿意回话了？”

　　“你妹妹的模样，让人望上一眼，就顿生好感！”陆子惠目光始终注视着舞台，回答的清晰而淡定。

　　俞观磊有些错鄂地摸摸鼻子，这女子说话也不好听，这不是拐着弯说他不招人待见吗！

　　观磊耸耸肩，扭头侧身，没再搭理身旁这位冷言少语的千金小姐。

　　舞毕，瑾岚轻轻福身。她再次望向子骞，台下的子骞回以肯定的笑容，鼓起掌来……

　　一年一度的龙舟赛，终于在才艺表演后，如火如荼的展开了，只是今年没有任何悬念，仍是由陆子骞与俞观杰组成的队伍获胜，他们配合多年，默契自然无以伦比。

　　岸边，俞瑾岚及陆子惠两人一见如故，她们都在为各自的哥哥加油喝彩，交谈甚欢。俞观磊看完瑾岚的表演后，无心再观赛，早已不告而别……

　　“哥……”俞观杰与陆子骞获胜后上岸，两个女孩一口同声的喊着各自的哥哥。

　　朝着他们的方向走去，瑾岚看到陆子骞已是大汗淋漓，不由掏出自己的手帕，可又觉得不妥，踌躇间，却见俞观杰将其自己的手帕递于了陆子骞，动作娴熟而自然，仿佛经常这么做似的，看来大哥和子骞的情谊远远比她想象的要深厚！

　　瞧了一眼正在擦拭汗水的子骞，瑾岚悄然走至俞观杰的身旁，打趣道：“大哥，你也满头是汗啊，为什么对子骞那么好啊！”看着观杰两手空空没有手帕，瑾岚随即将自己的手帕递给了大哥。

　　俞观杰听到妹妹的调侃，一抹慌乱之色自眸中闪过，一边擦汗，一边板起面孔道：“子骞没有带手帕的习惯！”。

　　“难道他一直都用你的手帕？”瑾岚很费解。

　　“您就是俞家大公子吧！” 一位老伯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老伯定睛瞧了俞观杰许久，眼前这位公子眉宇轩昂，满身正气，眼神里有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成熟感，仿佛遇到任何事情都能淡定而从容。

　　“这位是周伯，陆家府上的管事，陪同陆家小姐一道过来的！”瑾岚在旁给大哥观杰介绍。

　　周伯目光含着赞许，“俞家大公子果然一表人才啊！”这与刚才席间那位俞公子，简直南辕北辙。

　　观杰与周伯礼貌的寒暄几句后，转而又对瑾岚提醒道：“今儿出来一整天了吧，赛事也已落幕，你还不快点回府！”

　　听闻大哥这命令般的口吻，瑾岚一阵郁结，和他说不上两句话，就让人回家。

　　“瑾岚，你刚才的舞，跳的很好！”一阵清凉，那是陆子骞的声音。

　　这声音如同涓涓细流，流入了瑾岚的心田。今日的舞蹈，她也只为子骞一人而跳；能得到子骞的赞赏，她的眼中溢着不被人察觉的盈光。

　　“哪里，若说到好，瑾岚的舞蹈还是不及上官小姐的表演！”没有等瑾岚回话，俞观杰直接对众人言论。

　　“上官小姐的表演具有强烈的北方色彩，而瑾岚的舞蹈则具有浓厚的江南韵味。这两者不好比较！”陆子惠看着瑾岚，很公正的评论方才俞观杰的话题。

　　此时，俞观杰才注意到陆子骞的妹妹——陆子惠，仿佛父亲的话语又回荡在他耳畔，眼前这容色清秀，端庄娴雅的女孩，即将与他结为夫妻吗？观杰一想到这里，内心开始惶恐，忐忑不安……

　　“陆公子，恭喜啊——”

　　这嘹亮的女音，瑾岚记忆深刻，没想到金枝玉叶也有闲情来这里道贺。

　　子骞望向来人，“是萱敏啊！”他还是一贯的俊朗笑容，萱敏郡主面对这男子迷人的微笑，她有些回不过神来，一时也接不上话。

　　瑾岚轻瞥了一眼盛装打扮的萱敏，她先前是那么专横跋扈，怎么如今面对子骞，也娇羞起来，莫不是她也喜欢子骞？……若是这样，那可糟了，瑾岚烦恼的捞了捞头发。

　　这一捞，更糟！“惨了，我的步摇不见了——”瑾岚慌乱出声。

　　众人望向她，“是跳舞时那支蝶形玛瑙步摇吗？”陆子惠关心的询问。

　　“是啊，那是娘亲送给我的生辰礼物！”

　　“是不是落在后台了？”俞观杰提醒道。

　　看着她如此焦虑，陆子骞走近，轻拍瑾岚的肩膀，“别急，我帮你去找！”

　　对上子骞的眼眸，是那样的清澈安宁，仿佛瞬间就能被他感染，抚平内心许多慌乱。

　　“在这里等我！”

　　那一瞬，一句‘等我’，竟让她心中一暖。在众人面前，子骞对她如此关心，令瑾岚受宠若惊。目送着子骞高大挺拔的背影离去，她倍感甜蜜，一扫刚才遗失珠钗的慌张情绪。

　　萱敏郡主气愤的扯着手中丝帕，话都没怎么说，陆子骞就走了！转头再看向瑾岚，这女孩双颊边若隐若现的红晕，俨然很幸福的模样，陆子骞这样对她，她一定很得意吧！

　　“哼——”萱敏挑眉，扬了一下裙摆，拂袖而去……

　　面对萱敏的愤怒与不屑，面对萱敏的掉头就走，瑾岚仰头微笑，至少这一回合，她胜出了！

　　新安江畔的杨柳清荫浓密，春水漫漫映带着远天归雁。

　　时辰不早了，等了好久子骞也不见回来，瑾岚有些着急，就欲拉着大哥前去寻找子骞。但此时陆子惠身旁的随从周老伯，硬是让俞家大公子留下，说是陆老爷有事相商，最后由周伯亲自陪同瑾岚一起寻子骞少爷。

　　俞观杰是明眼人，周伯是想给子惠与他自己制造独处的机会，想了想父亲的叮嘱，他便不再多言。

　　“那就有劳公子陪同我们家小姐，在这里稍等片刻了！”

　　周老伯言罢，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尾随瑾岚离去。

　　瑾岚打算去后台找寻子骞，周伯则分头去赛场边找寻。

　　一阵候鸟的呢喃之音，让瑾岚顺势望去，又是那一群已通人性的家燕。它们栖息在枝头，而它们的主人则在树下向她们喂食。

　　上官小姐动作轻盈，爱抚着这些小生命，好似很享受与它们在一起的时光。

　　此时此刻，此地并非瑾岚一人矗立在这儿观看，她的前面还站有一人，那男子的背影正是瑾岚要寻找的人——陆子骞。

　　子骞与上官小姐如此面对面的相隔数米，在这相对较近的距离里，他们好像没有交谈，上官的目光只注视着她的家燕，而子骞一直背对着自己，瑾岚看不见他的神态。

　　正在纳闷，子骞为什么停留在这里？当她再次望向上官小姐，那女孩已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那眼波流转之间的光华灿若星辰，那笑意又像能直射到瑾岚的心底，仿佛心事都能被她看穿……

　　“瑾岚——”

　　这时陆子骞已经转身，听着他的叫唤，瑾岚快步迎了上去。

　　“这位就是北方护国将军上官泓的女儿——上官云 ”

　　听着子骞的介绍，瑾岚向对面的上官小姐欠身问好，更是钦佩的对上官小姐言道：“你的灵玉飞音，如梦如幻。而且还能让燕子起舞，实在佩服！”

　　上官云嫣然一笑，不再作答。

　　子骞从衣怀中取出一枚玛瑙步摇，“被你大哥说中，你果真是将它遗落在后台。”

　　接过子骞手中的蝶形玛瑙步摇，她既欣喜又感激，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却被子骞抢言道：“瑾岚，我送你回府吧！”

　　当子骞道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盯着瑾岚的目光，会令人情不自禁地产生亲近之感。好像他俩之间的距离拉的很近，像知己，也像恋人……

　　“好——”瑾岚如同梦游一般，不假思索的回答着他。

　　尾随子骞离去后，她才记起……他俩走的匆忙，居然都没有与上官云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