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妆》月女凡

5、第五章

　　数日后镜坊

　　“小姐，这些日子以来，大大小小的铜镜，您也做了好几十了吧！我们这镜坊里，就属您的产量最高了！”

　　镜坊的掌柜低头侯在俞瑾岚身旁，他吹嘘拍马的把瑾岚制作的铜镜个个赞赏一番。听的瑾岚满面春风得意，信心十足的模样。

　　案几上摆放的十几面竹纹式样的铜镜，都是她花费数个日夜，用刻刀一笔笔辛勤雕刻出来的；是她最为看中的纹饰。她费心的在其间挑选，但似乎也挑不出哪个最好，每一面的竹纹图案都各不相同，哪一个才更适合送给陆子骞呢？

　　听闻一阵马蹄声，眼明手快的掌柜赶紧出门迎接。“哟，陆公子来了！”

　　“最近府上事物较多，好不容易今儿抽身过来瞧瞧镜坊！”陆子骞将马鞭递于掌柜的手中，径自朝作坊内走去。

　　远远瞧见是子骞进来了，俞瑾岚顺势转身背对于他，快速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衫，佯装没有瞧见似的继续俯看着这些作品。她心里暗自嘀咕，该如何与子骞打招呼。

　　可是一名女子出现在作坊内，那是多么的醒目。不到一会儿的功夫，陆子骞也已步入她的身旁。“瑾岚---”

　　她回眸转身，他今日一袭白色装束很是清爽，着装没有出席家宴时正式。对于瑾岚的到来，陆子骞优雅的笑容里透着亲切，这种亲和力让她有些移不开眼眸。

　　“子骞---”她回应的声音极轻，也不知对方能否听清。多日来，她都没有在镜坊里见到过子骞。尤其今日，她更是想将自己制作好的铜镜，也赠送一面与子骞。

　　“陆公子，您这些时日没有来，瑾岚小姐可立大功了。在这铜镜的图案设计上，瑾岚小姐可是下了不少苦功啊！您瞧瞧，这刻有竹子的图案，那是雅俗共赏的作品，节节高升的寓意肯定会受买家喜爱的。”

　　掌柜的将这十几面竹纹铜镜，依个交给子骞审阅。接过这一面面制作精良的铜镜，陆子骞有些惊讶的询问掌柜，“这些……都是瑾岚制作的吗？”按理说女孩儿家大多都不愿接触这类手艺。

　　“正是！小姐每日废寝忘食，虚心向匠师们请教，她的手艺可是进展神速啊！”

　　“掌柜的话，太抬举我了，只是闲来无事，打发点时间！”赶紧打断了掌柜的话，瑾岚可不愿在子骞面前卖弄什么。

　　蕙质兰心的女孩他见过，但如此冰雪聪明的女孩，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眼前人粉腮红润，大概是掌柜的话语，惹的她有些娇羞。但她聪慧而灵动的眸子里，却透着一股坚韧和执着。

　　“真不敢想象，你居然会学习铸造的手艺！”

　　探寻的眼光，望入她的眼底，那好像是重新审视的目光。这样一位貌婉心娴的女子，的确令他钦佩，此情溢于言表。

　　面对子骞投来的钦佩目光，瑾岚不知如何招架。浅笑回道：“近些时日，大哥总在为镜坊内的事物发愁，我只是想尽自己的微薄之力。”

　　陆子骞了解情况后，很仔细的观摩瑾岚的作品，她的笔功虽不似刚劲有力，但也温和而沉静，构图的条理也极为清晰。

　　“瑾岚，你很有天赋！”子骞认真的对她说着。遂是拿起其中一面铜镜详细点评一番。“你看整个构图多而不乱，少而不疏……形神兼备……”

　　子骞的点评，她大致听进去了一些，每每子骞望向她的时候，她总爱将目光闪躲到作品上。直待他耐心的讲解完后，瑾岚才鼓起勇气的问道： “那你喜欢吗？”她等了好久，就是想问这个。

　　对于这么唐突的问话，陆子骞似乎也没多想，回答的极快。“很喜欢，秀劲绝伦！”

　　“那……瑾岚愿意将这面铜镜送给陆公子！”女子满是期待的笑容，充满了美好的等待。

　　“古语说‘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上次你赠予我一面铜镜，这次回赠一面，也是理所当然的！希望你……不要推辞。”

　　看来这丫头，也是好礼之人，陆子骞微笑的妥协道：“好，那我就受之不功了！不过，我也很好奇，为何你对竹子如此偏爱？”

　　她对竹子情有独钟，正是因为眼前这位竹哥哥。人如其竹，竹如其人。但迎上子骞俊逸的脸庞，她随即又道出了另一个理由，“小时候经常趴在窗棂看风吹过竹林，尤其是竹叶飘动的场景，那神态格外深刻，也许对竹子产生了特殊的喜好吧！”

　　他听罢后，也很有同感的赞叹道：“赏竹本身也是修身养性的过程，唯有心思宁静，才有可能画出其中神色；否则，是很难参透其中韵味。”

　　言谈间，陆子骞已命人将瑾岚赠送的这枚铜镜包装一番，其余的都摆放在前厅里陈设。他如此善待瑾岚的作品，岂不是遇上了知音？瑾岚内心澎湃不已，对铸造铜镜的事情越发痴迷。

　　直到艳阳渐落，丫鬟娟儿专程来接她回府，她才恋恋不舍的离开‘月光坊’。

　　漫步于街市，俞瑾岚毫无归家之意。目光始终锁定着雕刻类的店铺，几乎每一家她都饶有兴致的想进去参观。

　　“小姐，与陆公子探讨了一下午，应该收获不小吧！” 瞧见小姐如此愉悦，定是与子骞公子交谈甚欢。

　　“当然，他还夸我有天赋！”她俏丽的脸上洋溢着自豪的笑容，“我决心要帮子骞设计图案纹饰，让他们的铜镜得到买家的赞赏。”

　　她看着店铺里纷繁的饰品图案，时不时的拿着细细揣摩。那认真的模样，好似镜坊内的生计重担都扛在她一个人的肩头。

　　“啊！那小姐不就成女匠师了！”丫鬟很不理解，她成天往镜坊里跑，老爷夫人那里肯定瞒不过去的。尤其是夫人，特别反感小姐学习制造铜镜。

　　“匠师也是一门手艺啊！只要子骞喜欢的，我就喜欢！”

　　她嘴角上扬，眉目间无比憧憬，好似能预期到未来的光景，灿烂而绚丽。

　　“可是小姐别忘了，这样会让夫人伤心的！”

　　这话像一瓢冷水，淋湿了瑾岚的激情。心情逐渐黯淡下来，回想起那日陆子骞来府上做客，娘亲还在暗中帮她，教会她如何泡得好茶赢取陆子骞的好感。想来母亲也是极力赞成此事的。可为何现在这么好的机会，娘亲反倒不赞成了呢。

　　“娘亲有时候也怪怪的，猜不透她的想法……”

　　她放下手中的工艺饰品，毫无兴致的步出了店外。“娟儿，我们还是早些回府吧！”

　　“小姐，是我哪里说错了吗？”丫鬟有些胆怯的问道。

　　“没有，只是想早点回去，陪陪娘亲！”

　　眼看夕阳收起了光华，她俩人遂是加快了步伐。

　　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众生百态。有高谈阔论的，有马不停蹄的，游手好闲的……与之交相辉映的是各家酒坊的叫卖声。只因城门南端有众多酒坊客栈，南来北往皆是鱼龙混杂之地。

　　好端端的道路上，竟会被人砸来一坛酒罐，罐子已被摔成七零八碎的瓦片，却毫无酒水溢出。顺着酒坛砸来的方向，原来是酒家的几位小二拖出一名醉汉。“下次带够银子再来喝！”将醉汉费力的拖至路旁，撂下狠话后便不再搭理。

　　面对眼前事，丫鬟耸了耸瑾岚的衣袖，“小姐，别看了，这里挺乱的，我们快走吧！”

　　瑾岚点点头，脚尖刚要迈过零碎的瓦片时，却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拖住。她惊慌的大叫一声。低头望去，那双手已游离到破碎的瓦片上，在黄土里拼命的摸索，任凭瓦片割伤他的手指。这正是刚才那名醉酒的男子，他匍在地上好似很吃力，整个身躯都被硕大的黑色斗篷遮掩着，斗篷上沾满了黄色的泥土。

　　“不可以啊---”眼看这男子要将瓦片递入嘴边，好似还想继续饮酒。瑾岚赶紧上前打掉了他手中的残片，“这酒罐已经摔破了，没有酒了。”

　　蓬头男子仰面看向她，额前凌乱的发丝没有遮挡住他原有的轮廓；刚毅的面容，挺直的鼻梁，尤其是他眉眼间透出的气质，好熟悉……

　　“是他——”她与丫鬟一口同声。此人正是潼子湖畔，她俩撞见过的北方男人。

　　想起此事，丫鬟娟儿浑身不自在。“小姐，别管他了，咱们走吧！”

　　只是此刻，这男子的眼眸毫无焦距，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忧伤；他的眼角还挂着两行清泪。就在这触眼的那一刹那，瑾岚心底泛起丝丝同情，她从没见过如此凄凉的眼神，似乎自己都被他的气场所感染，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会痛苦的令人难以琢磨。

　　“娟儿，还是帮帮他，赶紧把他扶起来！”

　　看着这名瘫躺在地上的男子，已经醉的神志不清，娟儿撇了撇嘴道，“他浑身脏兮兮的，我才不要扶他呢！”

　　“你不扶他，那我自己扶！”说罢后，瑾岚上前欲将他搀扶起身，可她力道太小，拉不动这壮年男子。

　　瑾岚执意要救他，无奈之下娟儿只好上前给瑾岚搭把手。“小姐，我们怎么管他呢，又不知道他住哪儿！再说……他是好人，还是坏人？我们也不知道啊！”

　　细细回想起来，那日在湖边与娟儿的谈话若真被他听见，但他也用很巧妙的方式，缓解了她们的尴尬。至于他是什么样的人，瑾岚也无心去分辨。

　　“是什么人并不重要，就当咱们今天行善积德吧！” 瑾岚望向前方的客栈，灵机一动。“娟儿，你留下照顾，我请客栈的店小二来帮忙！”

　　不到一会儿的功夫，酒醉不醒人事的男子，也被抬进了上好的客栈。

　　女子从衣怀中取出一个做工精细的钱袋，十分豪爽的递到掌柜手中。“掌柜的，好生照顾那位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