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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   这是一座并不算大的府邸,门庭看上去有些陈旧,像是多年没有翻修过。青色瓦檐下,悬挂着一盏盏白色灯笼。

      抬头看向灯笼上印着的‘丧’字,让门庭外的壮年男子有些踌躇不前。男子身着深黑色斗篷,那斗篷的衣领极高还配有风帽,衣身长及踝部,这款式的斗篷在南方极其少见。他疑惑的目光注视着高高的‘陈府’牌匾,这座城里大大小小有四十多家陈府,多日来寻访数家,都未曾觅得佳人踪迹;如今只剩下这一家,又可叹这家正置办着丧事。扰人之事,素来不是他的作风。可这南方人办丧事,大门口都无人守门,只设置有一口‘报丧鼓’。思量片刻,寻人心切的他,还是上前敲打起丧鼓来。

      府里的人听闻吊唁人的击鼓,管家亲自出来迎接,灵堂内的亲属听见鼓声也开始嚎哭。

      吱呀一声,随着那木门沉重的开启声,他见到一位身着素衣的老者。

      “老伯,请问你们这府上……有住着一位名叫‘穆丹’的女子吗?”

      开门的老奴对来访者细细打量一番,眼前这七尺男儿,他的打扮装束显然是外地人;他的话音里还带着纯正的北方口音,虽是礼貌的询问,但那焦虑的眼神里仍然透着急切。

      “公子是……?”

      “在下姓龚,从北方冀州而来……”

      此话一出,老管家精神一振,拉起这男子的衣袖,就欲往园内引去。“公子定是收到家书了吧!快快随我进去吧!”

      家书?他并未曾收到任何书信,只是与穆丹约好,三月初九在潼子湖畔相见。穆丹回南方给姑母做寿,他本应陪同前往,但诸多事务缠身,只好相约待她姑母寿辰完毕,再改道来此地接穆丹回冀州。

      一路由管家带领着,他来到了一间白色弥漫的灵堂。放眼望去,那靠灵位旁最近的位置,坐着一位花白头发的老妇人,她披着麻衣低头哭泣,旁边则依次坐着几位年纪较轻的男丁家属。

      跪在火盆旁烧纸的家奴,瞧见管家带领进来一位吊客,他腰间斜挂的那把墨绿色宝剑,是如此的熟悉。剑柄上那镂金麒麟泛着绿光,剑身却是黯淡的莲花伴月。还有那一袭顷长的黑色斗篷,即使再严实,也仍然遮掩不住主子的风韵及气度。家奴突然放下纸钱,猛的匍匐向前,跪倒在这位吊唁宾客的脚下,哀呼道:“少主!我对不起您,没有照顾好小姐,小姐她……”

      随着家奴的吭咽声,这名身穿斗篷的男子,惊恐的看向灵堂上的牌位。

      漆黑的牌位上……那金灿灿的刻文……竟会是他的‘穆丹’!

      “少主!半月前,小姐随陈老夫人游览新安江,可哪知江水突然来潮,我们的船翻了,卷走了三十多人。穆丹小姐水性好,命我先把老夫人救上岸,可哪知我刚把夫人送上岸,那潮水又来了一波,这潮来时,是既没有潮头,也没有声音。眨眼间……小姐就被卷走了!”

      男子激动的揪住这位家奴的衣领。他不愿意相信这一切,“不可能……这不可能!”他的眼底是深深的质疑和恐慌。

      “我们派了人手在下游打捞,整整七个日夜,也没有打捞到小姐的尸首。被卷走的其他人,也无一幸免。”

      缓慢松开家奴的衣领……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他无意识的后退了几步,好似没有了支撑身体的力量,继而瘫坐在地上一言不发。

      “你……应该就是‘世鸣’贤侄吧!”

      此时,那位说话的老妇人被家属搀扶着,一步一步走近男子的身旁;本就不灵活的身子,硬是吃力的跪倒在他面前。

      “穆丹若不是为了救我,也不会葬身江中。我还能活几年啊,我宁愿用我的命去换她的命——”老妇人使劲的朝地上磕着响头。众人上前阻止,但老妇仍长跪不起。

      “老人家,您这是……”

      “贤侄,我们虽说是初次见面,可我知你与穆丹从小青梅竹马,年底就打算完婚。是我活活拆散了你们这对鸳鸯啊!我有罪,有罪啊!”她单手握拳,不停捶打着自己的胸口。

      “多好的姑娘啊,就这样没了……”谈到这里,老妇人伤心欲绝,那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感伤让她抽泣不已,“我可怜的丹儿,红颜薄命啊!”

      此刻,哀嚎声,劝慰声都混成了一团。

      他已无力说些什么,只觉得脑中空白。主动上前搀扶起穆丹的姑母,把她交付到家属那一边。

      灵堂内家属的哭泣声也是此起彼伏,唯有这位男子静静的矗立在牌位前,痴痴的盯着灵牌,他的眼神已万般空洞,好像与这里的气氛很不协调。

      跪在火盆旁的那位家奴,低头轻喃:“少主,我苟且活到现在,就为等着当面向你谢罪!”

      趁大家不注意,家奴取出匕首直直刺向自己的颈部。‘叮当’一声,这家奴的匕首瞬间被斜飞而来的剑柄击落。

      “你必需活着!”他清冷的命令毋庸置疑。拽起这位家奴,他大步走出了陈府。

      陈府外,那黑色的身影发出慌乱而又低颤的声音,“带我去新安江!”

      半月后俞府

      “瑾岚,关在房里做什么呢!”王氏屏退了两名丫鬟,好奇的推开女儿的房门。

      房内一片寂静,并无瑾岚的踪迹。案上堆满了字画样稿,及各式各样的竹文图案。连日里喊她出来赏花,她都推托着不愿相陪,原来是在这里闭门练画。这丫头,怎么突然对画竹如此感兴趣了。

      王氏拿起女儿手绘的这些图案细细观摩,虽不及大师之作,但也气韵生动。母亲眼底泛着欣慰,只是不知女儿此时刻苦勤练,到底所谓何事?

      “娘,你怎么到我房里来了!”她气喘吁吁的从镜坊赶回来,却瞧见母亲在自己屋内。

      “难道为娘就不能进来了吗,难不成还要先给你这位大小姐通报一下?”听着自己女儿略带质疑的询问,王氏很是不悦。

      “瞧您说的,应该是我去给娘请安才对啊!”瑾岚赶紧上前拉着母亲的衣袖,“只是最近比较忙,疏忽了母亲大人!”她笑盈盈的挽着母亲,虽说天天去镜坊的确很辛苦,但也很充实,那是被幸福的愿望充实的满满的。

      “我来就是询问此事,瑾岚!你个女孩儿家,天天往外跑,成何体统啊!”看着她额头上满是汗迹,母亲拿起手帕替她拭去,关爱的抚上女儿的小手,却惊讶的发现女儿手上沾满了泥垢,细细看去,原本白嫩的小手居然拱起了新茧,“你……你这是……”

      看着母亲如此诧异的目光,她悄然抽回有些不堪的双手背于身后,“最近在镜坊练习制作铜镜的手艺,所以就……”只听“砰”的一声,那是母亲重重拍打案几的声音,她全身哆嗦一下,就没敢再继续言语。

      “你不用再说了,为娘我算是看明白了!你为了接近陆子骞,不顾那样潮湿恶劣的环境下勤学打造铜镜,是想让他喜欢你。可是你知不知道女人的这双手,就是第二张脸啊!你为何这样作践自己!”

      瑾岚低着头,哑口无言的盯着自己的双手,母亲从未用这样犀利的言语指责过自己。为何她对子骞的感情,母亲要说的如此不堪呢?

      许久后,母女俩都没有说话。一片沉默后,瑾岚缓缓抬起眼眸望向母亲。

      “娘……”瑾岚轻唤了几声,不见母亲回应。只是母亲那望向窗外的目光,很似凄凉而深远,远的仿佛能看见往事一般悠长。母亲这副走神的摸样,是她记忆深刻的;小时候总爱询问母亲,问她在想什么,可母亲总是叹气而不答。随着日渐长大,对于母亲的走神叹息,她也就不再多问了。

      “娘,不要再生我的气了!我会好好保护自己的手,以后会多加注意的!”

      又是一声长叹,这总是在母亲回过神后才有的叹息,仿佛是穿过层层岁月,又回到现实中的叹息。但更多时候,她的母亲还是温暖而慈爱的,照顾大哥,二哥,还有她的生活起居,操持着整个府上的大小事物,但她始终不明白母亲为何郁郁寡欢……

      此时的王氏并没有再多说什么,亲自替女儿擦洗双手,又命人送来药膏与蜡油,耐心而细致的替女儿敷上。

      此刻的瑾岚也十分乖巧,不再说惹母亲不快的话语。直到母亲临出门时,她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声:“娘,还在生女儿的气吗?”

      听到女儿担心的询问声,王氏即将要迈出的步子,也停了下来。回眸深深看向瑾岚,面对她稚气的脸庞,清澈的目光,她哪里又懂得人间百态。

      母亲只是淡淡的答道:“我只希望我的女儿,找个平凡而普通的男人,一辈子只过着简单的小日子!”

      这么多年来,母亲的悉心教导里,从未提及这样的话语。此话更是让瑾岚有些摸不着头脑,“娘……您的意思是……”

      瑾岚的母亲没有回答她,转身已走出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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