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犀》断了尾的鲸鱼

66、十六（1）

　　赵海芋安详的躺在床上，白皙的脸颊颧骨微红，灯光洒在她身上仿佛世界都安静了，她也只是安静的睡着。
　　“大师，她……真的没事吗？”周李延望着自己的女儿，免不了还是担心。
　　破竹看也未看他，看着喝了“沉睡之水”的赵海芋，她仿佛真的只是睡着了。
　　“记得给她挂营养水，否则她挨不过几日，你的如意算盘也不响了。”
　　再看一眼赵海芋，破竹转身离开。
　　周李延跟着离开，对身边的人交代：“让李医生仔细照顾，没有其他事你就留在这里，听从破大师的安排。”
　　“是。”
　　破竹闻言不做反应，转身消失。

　　*** ***
　　“阿泽，你怎么样？”何相真看他醒来，出声询问。
　　唐泽挣开眼睛，却发现自己悬空身在一个长方形结界中，样子颇像透明的棺材。
　　“大师，我怎么在这儿？”他明明记得破竹施了法，他渐渐抵不住，就快要被他收了去的。
　　何相真对着结界默念了几句，结界逐渐消失，唐泽安然落地。她走近唐泽，告诉他事情的经过：“是师父的护身符帮了你，我感觉到你出了事，所以施了法先师兄一步将你带回了这里。”
　　“海芋呢，她怎么样？”
　　何相真言辞闪烁，不敢直视唐泽。
　　全身撕裂般的疼痛，唐泽强迫自己走动，看何相真的神情，事情大概不乐观：“海芋是不是出事了，大师？”
　　声音出奇的平静。
　　何相真点头：“我找不到海芋在哪里，可能……”
　　“可能？”
　　“我找不到她，可是却能感觉她平稳的气息在某个地方。她……很有可能喝了‘沉睡之水’。”
　　“沉睡之水？”
　　何相真看着满屋的施法器皿，愁绪拂散不开：“喝了‘沉睡之水’的人没有意识，表面看起来像是睡着了，却是牵制你，将你逐出人间的唯一途径。师兄等你去找他，他要用海芋将你逐出人间。”
　　唐泽不言不语的听完，步子往门口踱。
　　“不可以，如果你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何相真伸手拉住他。
　　唐泽停住，却没有回头看她：“如果我不去，是不是海芋会一直沉睡不醒？”
　　何相真的手慢慢的放开，其实并不会一直沉睡。
　　“半个月，喝了‘沉睡之水’的人只有半个月的时间。如果半个月内她没有喝解药，她会睡着死去，再也不会醒来。”
　　面前的人身体僵硬，却还是看得清他的颤抖。
　　“只要我去，就能换回海芋，我必须要救下她。”
　　“不可以。”何相真再次阻止他，“如果你被逐出人间，海芋就真的无药可救了。或者，我有办法救她，只是……”
　　“大师！”唐泽转身，眼里闪过一丝希望的惊喜：“什么办法？”
　　何相真在屋子里踱步，转了两圈后仿佛下定决心般：“我曾听师傅无意间说过，喝了‘沉睡之水’的人其实每天有清醒的几分钟，如若在这几分钟里能唤醒她的意志，将她叫醒，‘沉睡之水’的毒就算被解了。”
　　“那要怎样才能叫醒？”
　　何相真坐在椅子上，神情颇为无奈：“恐怕师兄已经下了结界，而且，从来没人知道喝了‘沉睡之水’的人究竟哪几分钟清醒。”
　　那要怎么办？
　　唐泽全身的撕痛竟也比不上心里的担心，十五天，只有十五天的时间！

　　两人静默时，俊美的少年在空气中凝结成形。
　　“你怎么来了？”唐泽喜忧参半。
　　俊美少年打量唐泽的神态，心里的担心稍稍放松。他沉稳的吐出一句话：“到头来，我们注定还是要将她们送到别人手里。”
　　唐泽面容呆滞，叶然熙……他说过，让海芋去他身边……
　　“既然你们都来了，省的我麻烦了，你们立刻到结界里，不得反抗。”何相真说着，不等他们反应，对着他们默念几句。
　　几乎是一刹那，唐泽和俊美少年便被分别悬空躺着置于长方形结界里，半分动弹不得。
　　“大师，你放开我，我要去救海芋……放我出去……”
　　何相真不闻，手一摆，结界立刻移动，置于屋子左右两壁旁。
　　“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你涉险的，海芋的事我会尽力。”说着又看向俊美少年，对他的作为颇为不满：“看你还能不能偷手机。你们真是越来越胆大了，真不知我让你们到人间是不是上辈子欠你们的，都给我好好呆着。”

　　*** ***
　　“相真？”花圃中的男子回头，看到身后矗立着的人。
　　直到看到他，何相真的表情才稍有轻松。她走过去，从男子手中拿过剪子：“阿楠，为什么当年即使你被师兄逼得破产，却仍然不肯告诉他我的下落。”
　　霍楠，这个一生与花草相伴的男子，只要靠近他便能闻到他身上淡若轻雾的花草香。
　　“你知道为什么！”霍楠宠溺的看着面前的女子，他守护了半生的心爱之人。
　　何相真略有抱歉的看向他，对上他深情的眸子，立刻闪开不忍直视。
　　“可是，你要的我给不了，你真的觉得值得吗？”
　　“值得。”几乎毫不犹豫的，霍楠脱口而出。
　　何相真不语，放下剪子转身抱住他。
　　眼泪透过衬衫灼烫了他的肌肤，而她的眼泪却是为了别的男人。他伸手轻拍她的背，“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怀里的人点头，摩擦着他的肌肤：“师兄让海芋喝了‘沉睡之水’，我已经用结界困住了唐泽，他执意要去救海芋，可是……”
　　“可是如果他去，他就再也回不来了。”
　　“沉睡之水”是转为驱赶魂魄离开人间之用。
　　霍楠万分无奈，低头问怀里的人：“直到现在，你依旧不愿意告诉他真相，那封信依旧不愿意给他？”
　　何相真离开霍楠的怀，摇摇头：“我总觉得，如果他不知道真相，或者我们还会有一丝机会。若真的将信给他，看到师父的遗言，那我们就再也不可能了。”
　　霍楠长叹一口气，低头浅笑着看何相真的脸：“这幅假皮囊你准备什么时候拿掉？三十五岁的年纪，偏偏要扮成五十岁。”
　　何相真下意识的抚摸自己的脸蛋，失笑道：“你不说我都忘了，当初怕师兄找到才易容，终于还是被他找到了。”
　　“你以为他怎么知道你是你？再怎样易容，你的眼神却怎么也不会变，不然他怎么你站在他面前就知道？你呀，聪明一世糊涂一时。”霍楠话里满是疼爱。
　　何相真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低下头，手在耳根边抚摸，揭下……
　　抬头……
　　面前的女子，白皙的皮肤在阳光下跳跃，浓密的弯月眉，眨巴的大眼睛，咕嘟着的樱红唇。
　　“这么多年，你还是没变！”霍楠哑然。
　　何相真有些不好意思，好久没看过自己的原来模样了。
　　化妆镜里的她，仿佛还是那个在苗疆快乐着的小女孩！

　　太阳伞下，何相真和霍楠喝着花茶。
　　“真真，你打算怎么办？”面对已经换回原来面容的何相真，霍楠亲切的唤她——真真。这个称谓，有多少年没有再叫过了？
　　何相真忽的失神，“真真”——师兄也这样叫她，只是每一次都是凶神恶煞的，因为她总是闯祸，每次都要他帮她解决麻烦。他对她万般疼爱，最红终划为一句对她的低吼：“真真，你知道那有多危险吗？”
　　虽然他的眉心紧皱，却依旧只关心她的危险。
　　她这样爱的男子，为什么却不愿意相信她一次！
　　她摇摇头，颇为无奈：“师兄结界的厉害比我想象的醇厚，海芋根本听不到我的呼唤。”
　　“海芋有没有可能自己利用那清醒的几分钟让自己醒来？”
　　“不知道。”何相真略一迟疑，心里却是期盼会有这样的奇迹的，只是：“从未有人喝了‘沉睡之水’自己醒来的，况且……师兄在，他必定不容许发生这样的事情。”
　　霍楠没再说话，低头喝茶，思绪随着花圃里的海芋花回想。

　　那个叫海芋的少女，看着花房里的海芋花发出的赞叹，那个眼里只有少女的少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看，仿佛要将少女所有的表情刻在心里……
　　正确的时间没有遇见正确的人，却在时空交错的时候，两人的心有灵犀，促就了这段人鬼情。
　　如今，两个都被困结界里，明天迷惘！
　　他们彼此心有灵犀，却阴错阳差的丢了“恋你”。
　　那对手链，他们之间隔着大洋彼岸！

　　*** ***
　　周怡在公寓等了两天，依旧没有等到姐姐和允哥哥。
　　无奈之下，她收拾了简单的行李回到周家。
　　看到她回到，周夕艳分外高兴，拉着她左看看右看看，唯恐少了什么。
　　周怡对妈妈这样的举动没有明显的抵触，在被检查完后，确定完好无损，她便奄奄的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
　　姐姐和允哥哥不见了她的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只是……空落落的，整个人的精神仿佛都带走了。

　　“李延，你是怎么做到的？”周夕艳冲了参茶到书房。
　　周李延从书桌中抬头，接过参茶吹凉喝了口，咧开嘴笑：“小怡回来了？”
　　“嗯，回来了。你快说呀，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周夕艳手撑在周李延肩头，目光有意无意的看着书桌上的文件，心思却更重于周李延的回答。
　　周李延拍拍肩头的手，笑意更浓：“这个啊，是秘密。”说着又低头看文件，想到什么又抬头：“叶延隆董事长最近有没有什么消息？”
　　周夕艳目光落在电脑屏幕上，想也没想的回答：“不知道，自从回去法国之后就很少有消息了，不过我倒是听说了一些他儿子的事。”
　　“哦？什么事？”
　　周夕艳的注意力终于全神贯注，直视他一本正经的说道：“原来叶董的儿子自己在法国有公司，而且规模还不小。没想到啊，叶氏那么大的产业，叶董的儿子竟然坚持自己创业，小小年纪成绩就不凡，真是虎父无犬子啊！”
　　周李延听闻，哈哈大笑。
　　“你又再打什么歪主意？”周夕艳看他的模样，推他一把问。
　　周李延高深莫测的望了周夕艳一眼，独自乐呵呵的笑。
　　周夕艳不干了，嗔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想把海芋嫁给叶董的儿子吧，听小怡说，叶公子对你女儿可是钟情的很啊！”
　　“双赢的事情，不知道你别扭什么。”周李延拿开周夕艳的手，敛神埋头在文件里。

　　书房门外，周怡呆立。
　　她在房间怎么也坐立不住，于是决定去求爸爸，要他去帮忙找姐姐的下落。
　　结果……
　　姐姐的离开不是偶然……
　　他们，她的爸爸和妈妈，竟然乐呵呵的商量该怎么把姐姐嫁给然熙哥哥。
　　姐姐和允哥哥，她虽然舍不得然熙哥哥，可是……
　　爸爸妈妈怎么可以？

　　不再逗留，周怡返身回房间，行李还没整理，她拎起包下楼。
　　“二小姐，你去哪？”佣人在身后追问。
　　周怡头也未回，直截了当的告诉她：“离家出走。”
　　说完，飞奔出别墅。
　　等到佣人告诉书房里的周李延和周夕艳，他们追出门后已经什么也看不到了。

　　周怡坐在出租车上，眼泪止不住的流。
　　难怪姐姐要她不要恨，难怪姐姐要她学着爱，原来她什么都知道。
　　“小姑娘，什么事哭得这么厉害啊？”司机是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看她哭得这么伤心忍不住询问。
　　周怡吸吸鼻子抽泣：“我没有爸爸妈妈了，我的爸爸妈妈没有了……”说完，她又忍不住嚎啕大哭。
　　她开始理解姥姥，为什么她会一直自责，为什么直到临终前还是放不下心里的自责。
　　司机以为她爸爸妈妈过世，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把纸巾盒递给她，让她擦眼泪。

　　小凡站在楼下，接到周怡的电话就只听清楚她要来找她，其余听到的都是她的哭声。
　　看到小凡，周怡抱住她大哭。
　　小凡顿时无措了，周怡一直都是开开心心的，即使赵海芋生病那段时间，她即使难过却也没这样过，哭得这么伤心。
　　“小怡，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周怡不语，在她怀里呜呜的直哭。
　　小凡没有办法了，只能任由她抱着和她上了楼。

　　小凡一直等周怡安定好情绪，看她只剩抽泣才问她：“发生什么事了，你姐姐呢？”
　　原本止住的眼泪在听到姐姐时又滑落，断断续续的说：“姐姐，姐姐不见了。”
　　“不见了是什么意思？”小凡非常弄不清楚状况。
　　然而，周怡只说了这么一句，便哭晕了倒在她怀里。
　　小凡一下子慌了神，急忙打电话给家庭医生。

　　“小怡怎么样了？”接到电话的姜晨赶来。
　　宋羽、朱俊和果儿先后赶来，一接到小凡的电话立刻放下手头的事情，第一时间到达现场。
　　小凡的手一直不停的颤抖，偎在姜晨怀里才好一些。
　　姜晨打开房门看了看在床上输液的周怡，轻关上门。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接到小怡的电话，她一直哭，好像，好像是海芋不见了。”小凡的声音颤抖。
　　果儿顿时有股不详的感觉，拿起电话往海芋的手机上打电话。
　　小凡对她摇摇头：“我打过了，一直关机。”
　　宋羽对众人说：“我去趟公寓，一会回来。”
　　众人点头，嘱咐他开车小心。

　　*** ***
　　宋羽赶回来时周怡已经醒来，一群人围在她身边，她却依旧不声不响，只是不停的掉眼泪。
　　众人的目光看向宋羽，宋羽耸耸肩摇头，表示公寓那边没有进展。
　　“小怡，告诉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海芋怎么会突然不见了？”果儿试着跟她沟通。
　　周怡充耳不闻，依旧低头落泪。
　　“要不要给然熙打电话？”朱俊征求大家的意见。
　　“不要。”
　　众人呆住，喝住的竟然是周怡。
　　“不要告诉然熙哥哥，千万不要告诉然熙哥哥……”她摇头，不停的摇头。
　　姜晨似乎找到了突破口，他坐在床沿，直视周怡说道：“小怡，如果你不告诉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必须要打电话给然熙。你知道的，然熙哥哥喜欢你姐姐，他会很担心……”
　　“不要。”周怡一直低垂的头猛地抬起来，她对姜晨摇头：“千万不要告诉然熙哥哥，姐姐不希望她的消息被他知道，姐姐有允哥哥。”
　　也因为，爸爸妈妈在打然熙哥哥和姐姐的主意。
　　姜晨与朱俊对视一眼，脸上明显轻松许多。
　　“那好，我不打电话给然熙，你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周怡环视众人，最后低下头：“两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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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怡说了姐姐不见的整个过程，却没有说她在书房门外听到的话，更没有说明这件事和周李延有关系。

　　听完周怡的描述，姜晨颇有些眉目。
　　他安慰周怡：“姐姐会没事的，你现在好好休息，你看看你，小脸瘦成这样了。要是让你姐姐知道，她恐怕要怪我们没有好好照顾你了。”
　　周怡点点头，她真的很困。在公寓等姐姐的两天，她一直窝在沙发上，空荡的环境她害怕，也担心姐姐和允哥哥的安危。
　　姜晨拍着朱俊和宋羽先离开了房间。
　　小凡和果儿在床边照顾周怡，直到看到她睡着才离开。

　　小凡和果儿到客厅里，姜晨他们一直沉默着。
　　姜晨看人齐了才开口问：“你们怎么看？”
　　“或者，我们该调查那个电话。”说话的是朱俊。
　　宋羽认同：“这件事交给我。”说完拿出手机打电话。
　　果儿心里惴惴不安：“还是给然熙打电话吧，海芋要真出什么事怎么办？”
　　“对啊，海芋说的要出远门，我怕……”
　　小凡果儿对视一眼，便不敢再往下想了。
　　她们想到了一起，不愿意真像她们担心的那样，两人保持沉默不再说话。
　　姜晨能感觉小凡在他怀里的颤抖，考虑了一下，拿出手机按下键。
　　“喂？”接到电话，叶然熙正和谷雨芬在外面吃东西。
　　姜晨应了一声，说道：“在法国呆的乐不思蜀啊，不准备回来见见我们了？”
　　叶然熙低笑，他回法国不过才三个月。
　　“有事？”
　　姜晨沉默，有些犹豫。觉得那边等的有些久了才开玩笑的说：“五一黄金周，回来聚聚吧。”
　　尽管姜晨云淡风轻，可是叶然熙却还是闻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她是不是出事了？”
　　姜晨无奈的笑笑，如此单刀直入的奔向主题，看来……什么也瞒不过他啊！
　　“她不见了。”
　　她不见了……
　　她不见了……
　　简单的四个字，在叶然熙脑海里不断盘旋。
　　“小怡在小凡这里，一直哭，怎么也劝不住，你……”
　　“啪……嘟嘟嘟嘟……”
　　那边挂了电话。
　　“然熙怎么说？”朱俊问道。
　　姜晨对着手机无奈的笑，对众人摇摇头：“他挂了电话。”

　　“怎么了？”对面的谷雨芬听到只字片语，眼看着叶然熙的脸色越来越差，简直骇人。
　　叶然熙不语，望着手中的手机。
　　“然熙，怎么了？”谷雨芬再次问。
　　叶然熙依旧不语，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订回国的机票。最快的，立刻马上。”
　　挂了电话，叶然熙起身举步离开。
　　谷雨芬望着他的背影，唇边惨笑。
　　她当然听到了那句她是不是出事了。
　　这个她，不做他想，一定是她——赵海芋。

　　“找到了。”宋羽接到电话回身说道。
　　众人不语，看着他等他的答案。
　　“最后一个电话，是周李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