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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中元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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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后,君无乐才发现屋子里多了一人。
此人给人的感觉非常奇特,如果不是特意去关注,压根儿不会发现这号人,存在感极低,其貌不扬,很容易就被忽略过去。
跟某个才解完毒就活蹦乱跳高调宣扬其存在的人完全不一样。
“想来,便是这位神医为家姐解了体内剧毒,”君无乐心念辗转之间便想明白了此人身份,礼数周到的同人致谢,“多谢神医,不知这位神医如何称呼?”
神医笑道:“江湖人称鬼画葫芦天涯子,小侯爷无须多礼,喊天涯子就好。”
“晚辈不敢……”
天涯子捻着花白胡须,笑吟吟的一摆手,“以侯爷跟我的交情,咱们之间无需这些虚话。话说回来,小侯爷跟侯爷长得还真像啊。”
君无乐微微一顿,从善如流的应道:“那就多谢天涯子施以援手,只是晚辈想知道家姐体内之毒,还有其他注意事项吗?”
天涯子:“其实我也没做什么,就是扎了两针,救这个小姑娘的主要还是小姑娘自己,她有求生的意志,毒素就奈何不了她,之后注意静养,养养身上其他伤就好。只不过这等抗毒体质,如今也就顾将军能比一比了。”
“神医。”顾长英面色不善的出言提醒道。
天涯子及时止住话头。
墨海挑了挑眉,说:“跟他比?那我还不如不要这抗毒体质,毒死我算了。”
“嘿你这臭丫头,醒来就要上房揭瓦,消停点儿吧!”
天涯子乐呵道:“姑娘,这毒是神经毒素,不会毒死人,但会麻痹神经,让人变成什么话也听不见的行尸走肉,只听得见特殊的密语供人驱策,西域人恐怕是想大肆培养这毒,投入战争,或者干脆,择三两上位人而控之。”
余家来到江南五六年,其间一直进行此毒的培育,西格玛既然出现在江南,说不定,正是此毒已经达到了他们想要的效果,若不是墨海一小火罐把山头烧光,这会儿西域人极有可能已经起兵攻打大朝。
“所以,我干了件好事儿是吗?”墨海忽然问顾长英,“给记军功吗?”
“记记记!”
顾长英翻了个白眼,心道:我记不死你。
“诊金如何算?”君无乐看向天涯子。这类游四方的医者最是古怪,不一定是收银子。
天涯子笑了笑,说:“这次恰好途径江南,就被侯爷给揪来还人情了,不收诊金。算了算时间,也该离开了。”
“神医,我送送你。”送走天涯子,君无乐在院中面无表情的瞪了一会儿顾长英,顾将军支撑了小片刻,苦着脸把什么都交代了。“小侯爷您别这样看我,大帅真的走了,真的!就你回来前一个时辰,把天涯子送来就走了!”
“顾将军,你也不希望自己在我这里的信誉变为零吧。”君无乐好整以暇的说完,不等顾长英回答,便去厨房帮着长盛做小米粥了。
小公主今天也在为了关爱阶级底层人民而奋斗。
然而后来,墨海拒绝对小米粥的味道做评价。
经历过空谷绝境生还、江面大爆炸后,平淡的日子就显得索然无味。
江南府衙依旧没有撤销通缉令,人们饭后闲谈中的余家人已经从叛乱□□逐渐妖魔化,墨海不止一次听见有人说余染是什么蛇精、熊妖变的,每次听见这种言论,都为古代人的智商和重度封建迷信感到担忧。
“话说回来,茹荷小姐姐最近的状态还不错,”墨海嚼吧嚼吧两下,突突突几下,又嚼吧嚼吧,“她听说余染被通缉后没有崩溃大哭吗?”
这一点也是君无乐所疑惑的,临近中元节的这几天,茹荷状态好过头了。
旁边的长盛学着墨海嗑瓜子的模样,但技术不如人,突突突了几次都没把瓜子壳吐出来。小公主深吸一口气,立志练就一副超绝的嗑瓜子本领,无暇他顾。
“少吃一点,易上火。”君无乐把瓜子盘推开,同时收获两个人的怒目,便又默默把盘推回原位。“只是期望中元节这几天别出事,我总有不好的预感。”
“你什么时候抢人家陶陶小姐姐的饭碗,改做神棍了?”昏迷期间发生的事情君无乐捡了大概告诉她,墨海纯粹靠着脑补了解了整件事情的全貌,“说起来你谢过人家向福来和陶陶了吗?”
“嗯。”
“帮我也谢过了吗?”
“……为何要帮你谢?”
“他们救了我的小老弟呀。我这就亲自上门道谢去。”墨海一向是个行动派,说动就动毫不含糊。
终于到了中元节这一天,天色尚早,属于花灯市集的摊位就摆了出来,琳琅满目的商品陈列在道路两边,过了申时,就可以开始寻找隐藏在市集某处的大鬼、小鬼、道士面具,戌时一到,狂欢正式开始。
一心想找大鬼面具的长盛最终只找到了两个小鬼面具,君无乐本来不想参与,却被长盛不由分说地扣了个小鬼面具。顾长英则负责长盛的安全,不打算参与进来。
倒是墨海不知踩了什么狗屎运,竟然在某个卖糖人的摊位发现了道士面具。那面具做得一点都不逼真,只不过比小鬼白兮兮的面具上多了个帽子而已。
日渐西斜,橘黄色的光泯灭成薄薄的一片,在视网膜上轻轻浮动,当太阳光线完全消失时,更璀璨闪烁的光辉骤然跃于眼底。
连绵不绝的纸灯笼高高挂起,照亮了这条延伸到不知名远方的路。
这座青色苔藓蔓布大街小巷、住房古拙陈旧的水乡江南,在这一刻忽然染上了另外一种颜色。欢笑与喧闹亦为之平添了几分活力。
是人间烟火的声色。
还能闻见从不远处飘来的饭菜香。
那香味儿勾得墨海抹了几下嘴巴,从长盛挎着的小篮子里捡了好几个糖果才解了馋。
同样挎着糖果篮的君无乐无奈道;“不是才吃了饭么?”
“你不懂年轻胃好的痛苦,就像白天不懂夜的黑。”
“行行行,”再不阻止她都要唱起来了,君无乐再次甘拜下风,“你厉害。”
这时,两个戴着大鬼面具的人分别从长盛和君无乐身后拍了拍他们的肩膀:“锵锵锵锵,不给糖就捣蛋!”
长盛胆子小,回头的一瞬间差点把糖果篮丢了,她飞快的蹿到墨海身后躲好,大着舌头说:“你、你你你……你们、是是是谁?”
君无乐则是感觉到有人靠近,但没有感觉出恶意,因而不动如山。
来人把面具掀开一点,露出两张非常熟悉的脸。
长盛惊道:“向福来和陶陶?”
“你们是怎么找到大鬼面具的?今年的大鬼面具据说只有三张嗷!”
不得不说,这小姑娘重点抓错不是一次两次,墨海抽了抽嘴角,说:“他们可能运气特别的好。”
向福来得意道:“都是陶陶找到的,怎么样,厉害吧?”
墨海:“陶陶厉害又不是你厉害,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你——”
陶陶抬手制止了向福来:“她说的是事实呀。”
向福来干笑几声,“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所以就真的只是运气好吗?”长盛对此深有残念。
墨海揉了揉她的头,怜爱道,“是的孩子,你要知道,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欧皇抽十次,十次ssr,黑鬼抽十次,十次r。”
长盛;“……完全听不懂。”
“你不需要懂的孩子,你只需要知道你是黑鬼,而我,是欧皇。”
长盛气急败坏道:“君子昀!”
“在呢。”
“你不要跟我说话!也不准摸我的头!”
“那我掐你的脸?”
“你滚!!!”
君无乐和顾长英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底看见了深深的无可奈何。
花灯市集才刚刚开始,各式各样的花灯迷了人眼,向福来是个闲不住的,很快就拉着陶陶去祸害其他行人。
行人或是被诡异的大鬼面具吓了一跳,或是被抢走手中事物而大发雷霆,还有稚子被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这时候,其中一个扮大鬼的人就把从小鬼手里抢来的糖果分给那孩童。她的大鬼同伴生气的跺脚,强势的把她拉走了。
君无乐;“想不到,向公子还有这等,”他思忖片刻,换了个褒义的说法,“童心。”
“别把自己说得那么老气横秋,”墨海调整了下脑袋上的面具,“年轻人就尽量去做一点让自己高兴的事情,我们就是来玩儿的,不是吗?好了,我也要进行我的‘捉鬼游戏’了。”说完,一阵风似的跑了。
身后少年无奈抬手:“别跑太快,伤口会裂……算了,她听不到。”
花灯市集旁的茶馆内,忽的爆发出一阵惊呼。
原来是一个头戴大鬼面具、身着夜行衣的人冲进茶馆,抬手就掀翻了一张桌子,并一路跑到二楼,沿途顺手砸桌泼水,茶客们被酒水瓜果扑了一身,满脸怒容,正想要追问那只“大鬼”,却不想“大鬼”早就跑得无影无踪。
市集内,某个卖花灯的摊位,摊主是个老实巴交的中年男人,脸上的笑容在见到直冲他走来的“大鬼”时消失无踪:“你、你要做什么?不要砸我的摊!求求你了……”
诸如此类的事件,“捉鬼游戏”开始后,纷纷在各处上演。
同一时间,一溪旁,一群戴着大鬼面具的黑衣人身形鬼魅,悄无声息的取代了原本负责戒备、以确保中元节活动顺利开展的捕快们,并分了一部分涌入街道中,挑起事端。
本着身边人比较好下手的龌龊思想,墨海踏上了向福来和陶陶前进的方向,但她追了没几步就被茶馆传来的动静吸引了目光。
甫一抬头,一只“大鬼”从天而降。
那人发现底下有人竟然没有任何躲避措施,反而并拢双腿,颇有种要来上演一次千斤坠的架势,而墨海就是千斤坠下的人肉软垫。
周围人惊呼不断,想要往外避让,唯恐被波及。
墨海眯了眯眼,不躲不闪,抽出君无乐交予她的防身匕首,小小往前挪了一步,快速比对出刀方位和距离,给那位自投罗网的“大鬼”来了次史无前例的千年杀。
这一切实际上都发生得无比迅速。
众人躲避的步子抬起又落下,都没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然后就见那位天降使者捂着屁股倒在地上打滚儿,青石板上沾了一地可疑的液体,在灯火中辨不清颜色。
墨海将匕首转了个面,往那人太阳穴上重重一击,然后拖着人往小巷里走,一边走还一边对过往行人说;“他摔断了腿我去那边帮他接好,你们继续玩儿。”
行人们:“……”谁信啊!!
巷中,墨海快速扒下那人的面具和黑衣,露出面具下被烧得只剩一半的脸。她又扯开那人衣领,果然发现这人半边身体布满烧伤的痕迹。从伤痕上看,是新伤。
联想到十来天前发生的江面爆炸,墨海不得不留了个心眼。
她把人最后一件上衣扒了,捆起来后一脚踹到角落,然后换上了对方的夜行衣,走出巷子前扣上面具。这时,有同样装扮的人从眼前掠过。墨海抿唇轻笑,跟上那人,不多时便混入喧闹市集中,不见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