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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荒山烽烟起 ...


  •   是夜,无星无月。

      乌沉的江水一望无际,几点远方灯火透来,照不亮江河尽头。

      船缓缓靠岸。

      “小公子,到了。”

      君无乐给了银钱,抬首嘱托道:“若是我三个时辰后还未出现,还请去禀报闵大人,就说,余家种毒桑养毒蝎,东窗事发后炸山销毁赃物,准备潜逃,以防万一,请速速逮捕。”

      那船夫含糊半天,没有答话。

      君无乐将他犹豫的模样收入眼底,又多给了十两银子,船夫终于答应下来。

      君无乐记得他爹曾说过:“这世上多得是为了正义无法抛头颅洒热血,为了钱却可以鞠躬尽瘁的人。”

      但换做是他,却觉得世人因信仰不同,不可一概而论。

      下了船,江水中的腥味便被空气中传来的焦味冲散,四周静谧黑沉,伸手不见五指,一脚踩上去,轻微的“咔嚓”声被无限放大拉长,颇有些诡异。

      君无乐拿出小火筒,轻轻一吹,微弱的火苗聊胜于无。他循着记忆先是来到空谷内环视一周。不出意料,幽兰全数烧焦枯萎,随手捻起一瓣都是边缘被烧得卷皮,轻轻使力就碎。君无乐将之包在手帕里,妥帖存好,然后不再停留,直直前往空谷山南面,刨出焦土地里桑树的根,折了两段放进腰包里,思忖片刻,又挖了捧土揣走。

      最后才来到白天找到的二层小木屋附近。

      木屋距离爆炸点很近,率先被波及,整个建筑最后被大火蚕食得一点灰烬不剩,君无乐也不知他来这里能不能发现点有用的东西。

      譬如解药之类的。

      忽然,身后传来人声,君无乐当即吹灭小火筒趴了下来,借着夜色慢慢挪动到他们视线的死角。

      那是几个打手模样的人,举着火把,并未刻意压低声音。

      “快点快点,动作都快点。”

      “要是今天晚上不运完,老板和我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君无乐在焦土地上一动不动的趴了半个时辰,那群打手才把东西搬完。

      这群人行事仓促,竟有一人掉队。君无乐找准时机,悄无声息地摸到那人背后,没给人反应呼救的时间,短小的匕首顷刻间割破掉队之人的喉咙,眼疾手快的接住快要掉落的物品,再次悄无声息的潜伏到了暗处。

      手中的箱子入手沉甸甸的,君无乐开始以为装的是绫罗绸缎之类的丝织品或者原材料,便没有多想,等到四周再无其他声响,才跑回那栋二层小木屋所在地。

      重新吹亮小火筒,映入眼中的是一个堂而皇之地摆在地面上的暗道口,沿着蜿蜒地道,君无乐来到木屋的地下。

      此处看上去就跟普通人家的酒窖差不多,但是角落里落了几片看不出颜色的布料和一些杂乱的丝线,若是一般人,也就初步推测这个地道是余家用来存放布匹或蚕丝的,由于隔了几层厚实的土地,没被爆炸和大火波及,方才的搬运也是正常的搬运布匹丝绸。

      若是没有君无乐截下的这箱“东西”的话。

      君无乐抱着箱子寻了个平坦的地方放下打开,冷不丁被里面的东西吓了一跳,将小火筒离箱子远了一点。

      在箱子里,居然装着一整箱的军火战备——小火罐、袖珍火铳、弹药等。因为箱子太小,所以这些东西都很有限,可若是这种小箱子堆满整个地洞的话,足够一支百来人的精锐小队使用。而其中小火罐的数量,踏平江南不成问题。

      君无乐思绪翻涌,暗道一声“糟了”。

      锦衣斋内。

      距离刺绣大赛已经过去十日,前几日或许还在犹豫考虑的绣娘们,到得今日也该决定好了心中所爱该怎么用绣工展现出来,完成得快的再过不久就能把做底图的绣布织好。譬如锦绣坊的尹葳蕤,还有锦衣斋的茹荷。

      茹荷这几日无暇他顾,但是同她住一个房间的其他参赛者时不时会讨论其他的绣娘作品,其中谈论最多的就是尹葳蕤。

      不论是选材,还是纺织的功夫,尹葳蕤都算是这群人中的佼佼,上等的缂丝织出来的绸缎触手温润细腻,莹莹月白的一块,圣洁无比。

      与之对比,茹荷选的粗布麻布哪怕是功夫再好,在底布色泽上就差人一截。与茹荷同为锦衣斋的绣娘们私底下皆笑话她土气。

      茹荷自然是知道的,这么些年,她就是在这些人或嘲弄或惊艳或嫉妒的目光中生活的,没有一个同龄的姑娘能说得上话,茹荷愈发孤僻,在这近乎孤独的时光里,唯有余染,能给她带来一点出乎意料的喜悦,也许是天寒地冻中的一包热馒头,也许是不小心睡着后醒来披在肩上的外衣……点点滴滴堆砌起来的,是一个虽然并不十全十美,可却细致体贴入微的爱人。

      这天夜里,等到众人纷纷入睡,茹荷才蹑手蹑脚走到窗边桌前,燃起一盏烛火,细读今天的来信。

      那本是一张淡青色手帕,被人当做传递情书的纸张,在夭夭烛火中透着温馨的粉。

      “小巷一别,十日虚度,赠帕馨香黯淡,可否再次赐香。染字留。”

      余染乃是余家二公子,平日要打点家中厂房上下事务,两人时常十天半月才得以见上一面,更多时候都是书信往来。余染擅写一些煽情的小文字来逗她,而她则习惯性的把自己最近遇见的所有感到有趣的东西写上去。两人的事情之所以被尹葳蕤发现,就是因为传书约定见面时被截。

      距离今日,已有十日未书信往来,加之同屋人又都睡了……

      茹荷深吸口气,抽出纸张,慢慢书写。写完后,将手帕翻了一面,写上六个字,在角落画了一朵徐徐盛开的荷花。

      放下笔后,茹荷捂了捂脸,感觉脸上的温度通过掌心一点点传到心里,暖融融的。

      信鸽飞走,茹荷靠在窗边站了一会儿,静静的注视着信鸽飞向她爱人所在地。

      就在她关窗吹灭烛火后,一支暗箭冷不丁瞄准了夜空飞行的鸽子。

      暗处,一侍卫将鸽子腿上绑着的信件呈上:“大帅,截下来了。”

      全身沉浸在黑暗中的男人低低应了声,“笔墨给我。”

      男人匆匆添了几笔,然后将鸽子放飞。

      “一只青鱼上钩来,嘿哟,又一只黄鱼蹿了上来。”他轻轻哼着不成调的曲子,闲庭漫步走在树荫下。

      侍卫疑惑的开口道:“大帅,江南的捕鱼歌好像不是这么唱的。”

      男人唱曲儿的声音一顿,“我自创的,好听吗?”

      侍卫嘿嘿一笑,道:“大帅您开心就好。”

      两人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阴影里。

      空谷山临江某处,两艘大货船停靠在岸,不断有人搬运货物上船。船板上,余染和西格玛迎风而立,一只信鸽破开夜色飞来,缓缓降落到余染手中。

      西格玛侧目而笑:“怎么,这种时候了还要跟你那小情人情书往来?”

      余染苦笑一声:“公主,您先前说在下在秀坊里有眼线,现在可不就来了么。”说着取下信纸和缠在信鸽腿上的手帕。他把手帕攥在手里,给一眼都嫌多余,只将纸条打开。囫囵看完后,脸上的笑意顿时变了味,“那傻子每次都给我写流水账,不过这次倒是还有点儿用处。”

      他把信纸折了两折,只截取关键信息拿给西格玛看。

      只见上面赫然写着“公主今天住在锦衣斋”几个字。

      西格玛瞳孔一缩,眼中的狂喜几乎压抑不住,咬了两下舌尖才控制住面部表情,冷笑道:“这还真是意外之喜。既如此,行动提前执行,我先行一步。”

      说完,她两步助跑,单手撑着船沿往江里跳。

      余染愣了片刻,才看见有人载着西格玛一路向江南城的方向驶去。

      他默默地注视着西格玛渐行渐远的背影,恍惚中那背影和记忆中的重合交叠,只是彼时黄沙漫天遮眼,女孩的背影并不如此时这般清晰。余染闭上双眼,口中默默念道:“此去凶险,望公主旗开得胜。在下不才,无法与公主同往,只能献上一座江南。成败,在此一举。”

      手中方帕被夜风吹开一角,一行小小的字迹若隐若现。

      ——“茹荷甚念余哥。”

      终究是夜中独莲无人赏。

      片刻后,余染手下来报:“老板,清点人数的时候我们发现少了一人,也少了一箱‘货物’。”

      “什么!?”余染一怔,随即联想到闵昌沛,但很快又否决。

      这次事件惊动了江南府尹闵昌沛,闵大人很快就亲自带人来空谷山察看,但并未发现异常,此时应该还在江南镇上排查犯案人员才是。空谷山发生爆炸后,所幸大部分游客都安全离开,损失最严重的要数余家,也因此,嫌疑最小的,也是余家。

      余染疑窦丛生,但他很快调整过来,吩咐道:“你带人回去看看究竟出了何事,就算把空谷山夷为平地也要把那箱东西给找回来!公主的计划决不能有任何闪失!”

      “是!”

      光秃秃的空谷山山脚,火光绵延,地毯式的搜索从山脚开始向上蔓延。

      君无乐寥寥往下往了一眼,心下了然。

      那箱军火他没有全部带走,那不现实,还会成为他的拖累,但是紧急情况下学学墨海,说不定会有奇效。

      想着,他摸出一个小火|药包点燃,往山下一扔。

      爆炸声起,船上的余染眯了眯眼:“原来在那里,——不对,给我玩儿声东击西呢。来人,集中往北面……”

      话未说完,爆炸声又接连响起,灰色的尘埃汇聚成云朵,在漆黑一片的空谷山山腰形成雾气环带。

      余染的手下傻了眼:“老板,这、他们来了多少人啊这是?”

      余染不答,片刻后,发出一声嗤笑:“虚张声势,依旧地毯式搜索,务必在天亮之前找到人。”

      君无乐扔了几个,便不在原地逗留,他扣上腕扣、膝扣,固定好袖珍火铳,带着一往无前的孤勇,向着火光相对稀薄的方向冲了下去。

      南面的搜查队行进得很快,他们找到了同伴的尸体,却没找到那箱货物,领头者派人速回去禀报余染。

      与之相反方向的君无乐则沿着陡峭山路滑至空谷,落地前踉跄两步,刚刚站稳就看见了前方的火光,当即点燃左手火铳引线。

      细小的破空声响起,小火|药弹打中敌人的那一刻自发燃烧,连带着将身边的同伴也烧了起来,皮肉被烧得“滋滋”作响,烤肉味混在火|药味里,随风一起飘入君无乐鼻中,耳边忽的炸起撕心裂肺的吼叫,惊扰了沉睡中的空谷。

      君无乐面无表情,双手很稳,趁着敌人还未反应过来,接连发射了五枚小火|药弹,两枚中,三枚空。

      “他在这里,只有一个人!”

      左手火铳弹药用尽,君无乐取下腕扣将之砸向敌人胸膛,就地翻滚躲到暗处。

      敌人还有六个。

      他一边喘气一边抽出腿上的火铳,点燃引线,无差别攻击一通后迅速变换藏身之处。

      原本漆黑无比的空谷内燃起生生不息的火光。

      有了光亮,便没那么好藏身了。

      这时,一把弯刀从背后袭来,君无乐抬首,正前方也有两把雪刃。

      锋利的刀刃映出少年沉着冷静的面孔,下一秒,少年蹬地而起,反应不可谓不快。

      噌地一声,三把弯刀绞在一起难舍难分。君无乐自半空翩然落于刀尖,抽刀的同时脚尖轻点,轻旋一圈。

      噗嗤——

      血花四溅。

      央央长夜里,白衣少年翩若惊鸿,雪白的袍角溅上敌人的鲜血,似在硝烟中盛开的妖冶之花。

      落地后,少年抬起一双染了血色的眼眸,微微喘息,“还有……三人。”

      江面船上,余染收到属下来报的消息,顿时明白过来对方只有一人,这时,又来人回报:“老板,我们发现那人在空谷,手里有火铳,应该是我们的。”

      余染:“你再带两支队伍去空谷,你,带几个人去守渡船口,看看他有没有接应的同伙。”

      空谷内,解决了剩下三名敌人,君无乐后背和腰腹也中了一刀。他与那三人缠斗的时间太久,理智告诉他此刻应该赶紧换个地方藏身,但是由于失血过多,稍微走两步就是一阵晕眩,不得不就地休整。

      然而敌人来得着实太快了些。

      重重火光从空谷谷口涌入,像是涨潮的海水,顷刻间就把他的意识吞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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