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逢故人》血乌鸦

4、校长办公室的狂欢

　　那个塑料餐盒被林清泗整个扔进了垃圾桶里。
　　稍微碰了一点，竟是一口都不肯再吃了。

　　江淮微微眯起眼睛看着林清泗离去的冷漠的背影，心里轻道一声有趣。

　　江淮开始在班级里面注意林清泗这个人，下午上课时回到座位坐下才发现这个林清泗竟然就坐在自己前面的左边，隔了一个窄窄的过道，他要是愿意，伸手就可以拍到林清泗的肩。只是平时林清泗实在太沉默寡言，完全不会引起江淮的注意。沉默寡言，却好像又不是个传统意义上的好学生，数学课就要开始，预备铃已经打响，可是林清泗桌子上仍然摊着一本课外书。

　　林清泗数学成绩好吗？江淮想了一下，他发现自己并不知道。

　　再仔细一想，自己对于这个相处了快一学期的同学竟然一无所知。

　　这么清秀干净又高傲的男孩，自己怎么会，从来没有注意到他呢。

　　如果按照江淮平时的习惯，对谁感兴趣，揽着胳膊就上去聊天了。可是对于林清泗，他却一直只是远远地看着，想不出有什么话能跟他说。
　　这样的感觉，对于江淮这个人见人爱的富家子弟来说，是很新奇的，他对于林清泗的兴趣，不由得更重了几分。

　　江淮坚持注意了林清泗几天，可是林清泗并没有其他什么引人注意的举动。江淮自己的生活毕竟太过于丰富多彩了，慢慢的他也忘了原本想和林清泗多一些接触的打算。

　　高中的学习压力是很大的，即使是高一，学生们也并不轻松。在不轻松且枯燥的学习生活当中，就会不由自主的去注意一些，新奇有趣的事情，尤其是各种节日，大家都抓紧的机会，趁机发挥，享受一把。

　　十二月的尾声是璀璨美丽的圣诞节。
　　这是一个商业气息很浓的节日，人们不用花太多心思，就能买到与这个节日相关的许多商品。这个西方节日之所以能在全球流行，是因为她足够浪漫，足够有娱乐性。
　　对于这些十六七岁的高中生来说，圣诞节甚至比我们自己的春节要有意思的多，毕竟，这似乎是一个专门属于少男少女们自己的节日，老一辈的人，大部分是看不上这种洋节日的。

　　圣诞节这一天恰好是班里一个同学的生日，那个同学也是家庭情况较好的，江淮的朋友圈里面的其中之一。圣诞节，又是生日，这样难得的机会当然不能放过。

　　这个过生日的同学林辰宇提前好几天就找江淮，严励，赵书弘这一帮人商讨生日那天要怎么玩，要求一定要新奇刺激，不能落了俗套。圣诞节平安夜这一天是周四。周一到周五的晚自习，一直到晚上9:45才结束。请假是不可能的，而晚自习结束之后再出去玩也不大实际，有很多住宿的同学十点一过根本出不了校门，住宿生是有门禁的。

　　“这要怎么搞？”林辰宇双手一摊，道。全班四十几个人，总不能都逃课，如果只有他们几个人逃课，人太少了又没什么意思。

　　“出不去就不出去了。”江淮想了一会儿，说，“就在学校里玩呗。”

　　“在学校办party？”赵书弘笑道，“哪个地方能这么招摇？难不成躲到厕所里去捉迷藏？”

　　“学校这么大，地方多了。校长办公室那一整栋楼好几层都空空的，要是大家不胆小的话，到那一栋楼的顶层去玩呗，整个顶层是个废弃的会议室，又大又有灯，桌椅都是现成的。”

　　“就算是废弃的地方，保安也会夜巡的吧。”林辰宇说，他本来听了江淮的提议很有几分激动，可仔细想一想又有点害怕。

　　“再勤劳的保安，一晚上最多巡一次，我们这几天盯着点，把巡逻的路线时间大致摸清楚就行了。”严励一直站在旁边，此时淡淡地开口道，“想玩，就别怕事。”

　　接下来的几天，这几个人轮流翘课，跟踪学校的保安上演了一场盯梢大戏。严励的猜测是对的，校长那栋楼一夜只会走马观花地巡查一次，因为地方偏僻，保安一般在晚上七八点左右就去走一走，他们晚自习下课时间接近十点，完全错开巡逻时间。只要不会碰上保安，就没什么可怕的了，校长本来就少出现在学校，更何况圣诞节的前一天晚上。

　　平安夜，那一整栋楼都不会有人。

　　林辰宇在班级里把平安夜party计划在班级里一说，全班都沸腾了。他们18班里鱼龙混杂，学霸，艺术生，体育特长生，台籍生，港籍生，还有将近10个家里有权有势塞进来的借读生，个个都是爱玩爱闹不怕事的，自由的风气全年段闻名。
　　人人都以为这个市一中里的学生全是学神，其实真的以中考高分考进来的人并不多。但这群人，确实都是最聪明，拥有最多资源，未来将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
　　林辰宇和赵书弘都是借读生，平时却比正招考进来的同学还威风，严励一向是学霸，江淮也是自己凭文化分考进来的，四个人身高都有一米八几，手长脚长的，扎堆一站，看上去倒个个都像练跳高的体育特长生。长得像体育特长生，下午的自习课翘课到操场上去野，远远看去确实像是进行体育特训的，比较不容易被教导主任抓住。

　　一切都安排妥当了，这天的晚自习下课铃一响，他们班的同学们就迅速地收拾好书包，帮当天值日的同学胡乱地打扫了一下教室，一群人呼啦啦地从各个门跑进校长办公室的那一栋楼里，三层的大蛋糕有专人从校外送进来，同学们隔着栏杆接过蛋糕，一起偷偷摸摸地打着手电筒把它搬到顶楼去。

　　林清泗很少参加同学们的聚会，今天这场聚会是在学校里举办的，全班同学都参加了，他倒也不会刻意提前离开。况且这样在校领导眼皮子底下举办的狂欢，哪个正当年少轻狂的高中生会不愿意参加呢？

　　蛋糕搬上楼，会议室大门一关，全班同学都压低了声音笑起来。特意找这样一个地方玩，不就是因为少年人喜欢这样一种刺激感，在这样的场景下，哪里有人会去想万一被发现了会有什么后果。

　　其实就算被发现了也不会有什么太严重的后果。法不责众，况且带头的林辰宇家大势大，估计不会有什么人故意和他过不去。

　　会议室里很暗，只有一点点光从露台窗口透进来，大家都只能隐隐约约看见别人的轮廓。

　　“快开灯吧！”有个女孩子害怕，说道。

　　林清泗是最后一个进会议室的，此时恰巧站在门边，就在门边的墙上摸索了一下，找到开关，轻轻一按。

　　灯没有亮，仍然是一片黑暗。

　　再来回按一次。

　　仍然没亮。

　　“妈的，电闸被拉上了。”赵书弘骂道，“怎么样，哥几个，要不要在楼里面找一找电闸去把灯打开啊？”

　　“最好不要吧，电闸那儿谁晓得有没有报警器什么的。”江淮说。

　　“那怎么办，我们在这里玩盲人摸象吗？”林辰宇笑道。

　　“把蜡烛都点起来呗，应该能看见一点。”有同学说。

　　一群人开始在黑暗中划火柴。

　　“蜡烛竟然不配个打火机。”赵书弘抱怨道，“这都什么年代了，谁会用火柴啊？”

　　空气里轻轻的刺啦一声，一根火柴被划亮，映出一个人的下颚和嘴唇。

　　江淮回头一看，正是那个叫林清泗的人，手里拿着划亮的火柴，脸上仍然是淡淡的神色，在微光下显得有些迷离。

　　严励连忙拿着蜡烛上去接划出来的那一点火光，成功点燃蜡烛之后，一个接一个，所有的蜡烛都点亮了，悠悠的火光，倒是薰出几分情调来。

　　点蜡烛，吹蜡烛，切蛋糕。一系列比较正经的流程结束之后，蛋糕一口都还没有开始吃，以赵书弘为首，同学们就开始拿着奶油互相追逐着用奶油抹来抹去了。
　　不大亮的环境里，谁看谁都不仔细，常常还没认清对方的脸对方就已经把大把的奶油甩了上来，空旷的会议室里一时间响起学生们毫不掩饰的尖叫和欢笑声。
　　男同学在桌椅之间窜来窜去的，出其不意地偷袭一些本来没打算加入战局的学霸，被奶油抹到的人立刻从桌上抄起切好的蛋糕奋起反击。

　　江淮身手敏捷，如果参加肯定如鱼得水，但他怕要是被同学们弄脏了脸和衣服，邋里邋遢地回家，遇到父亲在家，定会训斥他，只得不参加这个互涂奶油的恶作剧活动。

　　江吴厌恶江淮一切孩子气的玩闹举动，他自己是一个阴沉而暴虐的人，擅长伤人于无形之间，也要求江淮要冷静自持，不许有不顾形象不成体统的时候。

　　可是本来就没有人会心甘情愿地被奶油涂一脸，几乎所有人都一边大叫着：“不许涂我！谁涂我我削谁！”一边使尽浑身解数去抹别人的脸，所以江淮对于不参加活动的声明并没有被大家当真。

　　“我不玩，我真的不玩！”江淮边叫边躲开那些满手奶油的家伙，寿星林辰宇见他难得这副狼狈的样子，也起了兴致，挥舞着一个满是奶油的蛋糕碟就朝江淮冲了上来。江淮跳上桌子，林辰宇也跳上桌子来追他，江淮绕着桌子跑，林辰宇也绕着桌子追他。

　　江淮在屋子里逃来逃去，严励一开始还帮他挡几下，后来加入战局的人越来越多，严励自顾不暇，和林辰宇纠缠起来，一下子就和江淮被冲散了。
　　江淮无处藏身，索性趁别人不注意一个人推开门，走到露台上。

　　露台上放着一只已经生锈的秋千架，一个人影背对着露台门坐在那里轻轻荡着，看着夜空。

　　像一个独立于尘世喧嚣之外的鬼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