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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第八十六章 ...

  •   过了正月十五,就算是出了年关。

      返校的同学络绎不绝,楼下不时传来行李箱滑轮摩擦地面的声响,校园里也越发红火起来。

      对于排演舞剧‘醉书生生’的一众演员们来说,这年却过得特殊而又别有滋味——尤其是这几个附中半大的少年们。

      锁在练功房中磨了几个整日的功,往往在快结束时还要相互监督着,来上奔着生理极限去的一遭。几人舞剧片段学了七七八八,高强度的训练下,身体纷纷有些吃不消的征兆。

      于是,林轹手一挥放了个大假,抽出一天时间带几人去雷主席的舞团参观——合同已经签下了,用这边的群舞质量自然有保证,又有专业的团队操心幕后的许多杂事,本就不图凭借这出舞剧赚钱的林轹更是尽可能多的让出了几分利,一定要将质量一丝不苟地磨上来。

      说是参观,于几个要跳部分片段主演的少年们而言,更大的意义在于熟悉与学习。

      雷俊不在,林轹与舞团的老师对接商讨了一会儿,又看了群舞的排练情况,直呆到日落时分才带少年们回去。

      除过雷铭与方骅,三人都是第一次“打入舞团内部”,回去的路上兴奋劲儿仍一点儿没消。

      通往寝室的路上,泛着昏黄光晕的路灯将并排五人的身影拉得更加修长。

      “如果以后,咱们能一直像现在这样,在一个舞团工作就好了……”

      新的春季学期,距大考越来越近,无论是教室中、练功房中还是办公室中,气氛不约而同的更加凝重紧张。

      伴着少年们返校忙起来的解琋,能抽出泡在练功房中的闲暇时间也越来越少了。往往需要带着笔记本电脑或是教案资料进练功房,痛得狠了、累得极了,手头的事却又办不下去。

      作为教师应尽的责任,关乎一班少年们的前途,容不得丝毫马虎。他恨不得将心掰开了、揉碎了,再摊得平平整整晾出来给他们看,劝每个孩子更加努力些。

      过去炼狱般的十几天日子,他自己根本不敢回头去想,只用日复一日的忙碌埋了个干净。

      清早睁眼的一刻,四肢百骸的酸痛、难受尽数席卷而来,却还要带着这样的身体开始望不到尽头的新一轮折磨……怎么可能不怕。

      恐惧似是被浇筑了一层滚烫的热油,深深地嵌在骨髓中,累日累夜似雨后野草般疯长。令他在睁开双眸关掉闹钟时,下意识紧张得几欲作呕,也曾反反复复出现在梦靥中,于若干个分不清晦暗的夜晚,痛得辗转难眠。

      可这些都过去了。

      接手了开学事宜,解琋心中有说不出的感激与庆幸。

      若不是这阵子老师咄咄相逼,这么长的舞剧恐怕联排时他都还支撑不下来。不入眼的身段与技术,自己都不会放任自己上场继续担任主演。

      还有少年们……一个寒假来虽一直在一处,却不常相见。但隔壁练功房中透过墙板传来的欢笑,远远比冬日温婉的暖阳更加闪耀。

      若不是他们,他这苦苦支撑怕是还要更艰难几分。

      无论是老师们还是少年们,新学期的古典舞一班,每个人都格外忙。

      从清晨霞光到繁星点点,从一周伊始至周末殆尽,学习、练功、排演……陀螺般滴溜溜自转连同时不时的外力鞭笞,抽干了所有闲暇时间,也将少年人常有的徘徊迷惘用忙碌严严整整地覆盖。

      教室、食堂、宿舍、练功房……兜兜转转的四点一线下,时光溜得竟异常快。

      方入了春,再转眼却是晚春初夏了。

      这阵子,支撑身体上难熬的任务尽数落在了睡前饭后的唯一中心话题上——联排。

      再过几日,便是盼了许久的联排。不单单是因为与更多舞者合作少了些许寂寞,更在于令他们两眼一闪一闪亮晶晶、但被藏得严严实实的舞蹈,两位老师还从未抛头露面地表演过。

      五人曾想办法互相打掩护、扒门缝,意欲提前一睹真容。但被反侦察能力极强的王老师抓过两次现行,盖以“精力过分充沛”的罪名,并在第二天课上不动声色地加倍公报私仇之后,他们是真的再也不敢了。

      只能将所有精力都放在老老实实练功与掰着指头等联排上。

      第一次联排放在周六,仍在附中的大练功房。不加群舞,舞团中另有些舞剧的核心演员却是一早赶来了附中。

      一夜兴奋得半梦半醒,俞思凡看着兀地多了许多人的练功房,神色飘忽。

      “嘿,傻了?”何潇辰矮身换过舞鞋,一掌拍得人向前踉跄了小半步,“咱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淡定。”

      “你继续装。”俞思凡撇撇嘴,眼神依旧黏在分散于各处活动的前辈们身上,“我没法淡定。”有几个面孔他很是熟悉,自己曾偷偷扒过他们比赛时的舞段。

      “雷铭来了啊。”

      雷铭方从门边探了半个身进来,便有人停下动作打了句招呼。

      父亲团里的演员他大都熟悉,少年站在门边一一有礼地回应,又向这边使了个令人心安的眼色,才拣了人少的一侧,担了右腿上去。

      “啧啧,看看人家小铭多淡定。”何潇辰抿着唇微微点头。

      “少聊两句吧。”杨逸杰回身招呼他们,额上已覆了一层薄汗,“赶紧活动,门面担当,附中的脸丢不起。”

      热身还未结束时,人已经都到齐了。

      解琋和王邵飞明显是提前找了别的教室活动过,汗湿的碎发被毛巾抹过翘在额前,露出的一段脖颈处也看得清亮晶晶闪着的汗迹。

      几人不禁偷眼瞟着两位老师的动作,见解琋扶把从肩到腰又细细活动了一次,接着几个踢腿不仅高,且又轻又稳,心中一阵暗叹。

      被带着好奇心揣度过若干次的王邵飞,却只是戴着耳机倚在把杆旁,双目微阖,手指在腿侧若有若无地打着节拍,神情不同于往常的专注。

      何潇辰再向老师那边瞟时,恰巧与睁开双眸的王老师直戳戳来了个对视。

      看着直直朝自己走来的王邵飞,少年浑身一抖:“王……王老师早。”

      “早!”王邵飞应声,浮上一脸戏谑的微笑,压着声音在他耳边道,“皮痒了?热身都需要盯着动手教?”

      何潇辰慌忙退后几步,拉开警戒距离,小声道:“不不不……不需要。”

      “那你一直看着我干什么?”王邵飞揪着随意搭在肩上的耳机两头,团了几圈握在手中,挤出个喉音,“嗯?”

      “我……我看……看帅。”何潇辰赔了满脸的笑,“王老师最帅。”

      王邵飞不由地勾起了一侧嘴角,痞气更压过面前的少年一头:“说谎。”

      “没……”何潇辰将扯开的嘴角略微合了合,扑闪着一双大眼睛,“流芳百世、声名远扬、远近闻名、功勋卓著的王老师大驾,我……想学学您基本功是怎么练的。”

      “学到了?”被冠了一头名号的王邵飞看他,眯起了双眼。

      “还没。”何潇辰紧张地舔了舔唇,“那个……有机会我再学……”

      王邵飞竟没再理他,乐呵呵地转身,收起手机,将袖口绾在臂肘处。搭腿立腰滑叉,一气呵成,将上半身服服帖帖靠在前腿上,向下颤了几次,而后转旁。

      何潇辰呆在原地,半晌,吞了口口水……

      王邵飞联排时展示的“绝响”一舞,曲由古琴、古筝两种乐器交织而成,是后人传《琴赋》一文之精神,重编的古曲——“广陵散”。

      这曲是嵇康赴死前的最后一曲。

      他身戴木枷,被一群兵丁从狱中押至刑场。临刑前,三千名太学生拥挤于刑场边请愿,要求统治者司马昭赦免嵇康……

      醉中书生梦回魏晋,目睹的便是临刑前的这一幕——解琋位于一众太学生最前列,血书向朝廷请愿,长跪不起。

      课上常做示范的是解老师,少年们鲜少见王老师跳舞——就连示范技术技巧也是零星的几次。

      众人半围在练功房一侧,目光齐刷刷聚在另一侧准备登场的王邵飞与解琋两人身上。五个人更是闪着双眸,恨不得用瞳孔做镜头、脑海当底片,将每一帧、每一秒记录下来。

      起先的乐段是一片静默的空白,伴着铁链拖动的“伶仃”声,微微入耳却似掀起震震轰鸣。

      王邵飞饰演的嵇康“龙章凤姿”,若高高孤松,又似巍巍玉山,虽被铁链束缚却昂着脖颈,孤高自恃。

      他的步子原极轻,此时伴着乐点声却像一步步砸破了土地,卷起千丈风云。

      这本是最黑暗的日子,可他却看着当头夺目的日光“嗤”地笑出了声。

      杨逸杰看着这样的王老师,从表情到动作,浑然换上了一个完全不同的灵魂,心中兀自一抽,狠狠一沉,鼻头跟着有些发酸。

      古琴音渐起,解琋一步一颤,而后浑身打着抖跪在下侧,眼泪一行接一行地流,仰天欲啸却分毫发不出声音。衣衫中双肩嶙峋的瘦骨支起整个身子,额头贴地缩成一团。

      刑台上古琴安放妥当,王邵飞缓缓抬头望向远处的太阳,微微眯眼却似目眦尽裂。

      刑场上一片寂静,骤而琴音铺天盖地,此时的“嵇康”用生命与鲜血化作这最后的绝响。

      自此,《广陵散》于今绝矣。

      解琋哀而琴音不哀;王邵飞一举一动间迸发的力量与美感尽数彰显着魏晋名士的潇洒与倨傲。

      而后,两道身影交融。一道巍峨潇洒、荡开浩然正气;一道悲愤难当、诉尽哀转久绝……

      曲中含情,每一个千万次打磨出的动作,更将这跨越千年时空的哀情印入了每一位观者心中。

      这舞,所有的动作与技巧彰显而不突兀,尽数为情服务,似是呼吸与感情所到,牵成丝、连成线,自然而然便该是那样的动作。

      可少年们依旧被两位老师惊得合不拢嘴。云里、蛮子,似不用提气、信手拈来,均是惊为天人的水平,可两人的风格却又不同。解老师的更软、更轻,也更哀婉;而王老师的更脆、更快,更为狂荡……一个模子里刻出的技术技巧,却有不一样的感觉。

      这不仅仅是联排,更是一堂生动的观赏课。

      王邵飞与解琋显然不是第一次配合,仅磨了几个动作便过了。

      练到后来,却不那么简单。一段舞往往要过上三四次,合舞的几人才能渐渐彼此熟悉,找到相融的配合感。

      少年们这几段更是扛着力气连过了七八次,汗水不觉间将汗衫湿了个透。

      林轹动辄一句“再来”,音乐便要从头过起。

      不过都是习惯了这样磨舞段的人。

      只是解琋……基本场场都有他的戏,便一口气没歇地跟着练了一次又一次。

      “解老师,”结束时,团里的演员远远竖了个大拇指,“不愧是林老师亲自选的主演。”

      解琋笑笑,满脸的汗珠顺着唇角溢入口腔,苦苦的、咸咸的,可他却觉得,出奇的甜。

  • 作者有话要说:  太难写了,真的太难写了orz(我为什么要给自己挖这样的坑呜呜,还不如做一个没的感情的虐段子生产器。一卡文我就想逮个谁来拍……)
    嗐,我其实压力挺大的……特别特别怕写不好……搞个虎头蛇尾出来……
    每个人的人设经过这么长的铺垫都越来越饱满了……于是开始担心渣渣文笔写不出他们的万分之一好……
    我太难了┭┮﹏┭┮
    幸好!他们的好,你们都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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